“将军？”
裴执鹤依照玲珑提供的线索，却遍寻贼人无果，正焦灼思索其他法子，便见昌安撩开帘子，自帐外步入一位轩昂身影。
来人正是离都数载的骠骑大将军。但见他身材魁梧，甫入帐内，竟遮蔽得烛火摇晃，光华都黯淡了几分。
秦叔懋继承了先帝的龙章凤姿，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细细观之，舅甥眉眼之间亦有些许神似。
然二人向来关系平平，秦叔懋仅沉声回道：“宁远侯。”
他此番过来，是为了捉拿鲁直。
鲁直乃他两年前提拔的小将，曾在战场上替他挡过一箭，几近死亡，伤治好后便被他带在身边培养了。
他将鲁直看作义弟，甚是信赖，直至近日才发觉他背地里的那些残忍勾当——绑架女子杀害，心中既愤懑又自责。
“……都怪我，没能早些时候发现。”
裴执鹤皱眉道：“此事很是蹊跷，若他往日能在您面前隐瞒得这般好，为何近日又露了马脚，莫不是故意为之？”
秦叔懋遂将自己的发现一一道出。
边地早年摩擦不断，每逢草维水枯的时节，异族便会侵扰边民，抢粮抢绵，甚至抢人；
鲁直的生母便是这样被掳了过去，生下了他；
鲁父粗蛮暴躁，时常动手打人，便连孩子也不放过；
那日，鲁母为保护鲁直，或许还存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头回反抗了鲁父，最终鲁直成了双亲皆亡的孤儿。
以上是秦叔懋在归降的异族士兵那问来的，但另有一人，给出了不同的故事。
裴执鹤听罢，镇定不下来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可是当年鲁直双亲殒命之日？”
“是，他每年都会在今日请假去祭拜。”秦叔懋略一思索，笃定道。
裴执鹤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臂膀：“他的生母亲或许不是被他的父亲打死的，他抓走珍珠，或许是要重现当年的惨案！”
*
祝谣急敛眸光，舀了井边木桶里的水，抖着手佯饮数口。
——即便只是余光一扫，但井中腥气浓郁，地上砖隙落了几滴暗红，祝谣大概能分辨出此前发生了什么。
自救，要自救……但是双方力量悬殊，该怎么自救啊啊啊！
死到临头，祝谣的大脑飞速运转，却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
“还口干吗？”
祝谣一转头，便见鲁直扭着脑袋，弯曲上半身，像伪人般诡异地盯着她。
“嗝——”因紧张过度，祝谣遏制不住地开始打嗝。
鲁直笑了笑，直起身：“走罢，我煮了粥，叫上她过来，我们一起吃早饭。”
最后的早餐？
祝谣在他身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赶紧让它停下制造地狱笑话。
……
祝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这违和的一幕。
鲁直给自己系了围裙，穿了襻膊，开始烹炒佐粥的小菜；珍珠和她则分坐于方桌的两侧，面面相觑。
“你不是最爱吃牛肉吗？我特意买了野山葱一同爆炒，过来尝尝味道。”鲁直手上握着铁勺，转身径自向珍珠问道。
珍珠脸色煞白，朝祝谣飞快地看了眼，尔后捏着桌角，仍坐在原位，回道：“不用看了，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祝谣下意识抬眼，便见鲁直似是很受用，唇角挂着笑，垂首专注颠锅去了。
她悄悄朝珍珠竖了根大拇指，勉强冲散了点不安的情绪。
一盏茶的功夫，鲁直摆好所有小菜。
祝谣咽了口唾沫，见鲁直吃了几口凉菜配白粥，不像是下了毒的，这才执箸，试探着往一盘蔫吧的小菜里夹，却被鲁直用手中的木筷打了下。
“老子都没吃够，有你份吗？”
祝谣战战兢兢放下木箸，老实地捧着碗，吸了几口白粥。
她饿得肚子咕咕叫，即便待会埋骨于此，也要做个饱死鬼。
鲁直的手掌说是蒲扇大的巴掌也不为过，瓷碗置于他的手中，如同精致小巧的手办。
珍珠便趁他仰首喝粥之际，夹了一筷小菜，塞进祝谣的碗底。
祝谣感动地挑了根茄条，方送进口中，鲁直猛地将碗砸到桌上，吓得她差点咬到舌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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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鲁直双眼通红，满脸狰狞：“老子整日抢粮抢水，却连囊袋的一半的存不满！你们两个就会吃，屁用没有！”
祝谣愕然地看着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下一瞬，猝尔被鲁直拽着颈后的衣服，一把薅起！
“把你卖了也能换点酒给老子喝喝！”
珍珠眼睁睁看着衣裳卡在祝谣的脖颈处，勒得丫鬟面色逐渐涨红，顾不得许多，上前用力拍着鲁直的手臂。
祝谣待男子的力度松了点，挤着气音艰难道：“毛……扯他毛……”
珍珠瞪圆了眼睛，立即照做，踮着脚去拔鲁直双臂上浓密的汗毛。
不出几息，便扯下一片，鲁直猝不及防，吃痛地丢开了祝谣。
见珍珠过来扶她，祝谣推了她一把：“跑……”
话甫出口，鲁直几个跨步拽着珍珠就将她扯离了祝谣的身旁。
他双手好似铁钳，竟生生将珍珠钳离了地面，女子挣扎得愈紧，他收缩的力道亦愈重。
珍珠痛苦地躲着鲁直逼近的面容，一股热气从他口中喷出：“你长本事了？！敢还手？”
祝谣见状，一个扑身，欲使他尝尝鸡飞蛋打是什么滋味，不料反被鲁直一脚踹到灶房的中柱上，才停下平移。
好痛！
祝谣双目紧闭，咬着后槽牙，捂住腹部，蜷缩成虾米状。
“蝉儿！”
珍珠深吸一口气，趁鲁直大笑之际，忽而以头撞向他的下颌。
鲁直被迫咬中舌头，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口腔。
他扔下珍珠，指着她道：“好样的，好样的，哈哈哈……”说话间，血沫飞溅。
鲁直转而拿过案板上的尖刀，刀刃还挂着片牛肉时残余的红丝。
他两指并拢，抹了下刀刃，倏地回过头，目光立马擒住了珍珠。
鲁直举着刀，咧嘴笑得癫狂，蹲身抓住珍珠的脚踝，猛地将她往□□抽去，放平身子。
祝谣忍着痛，及时伸出小腿，避免了女子的后颅骨被撞裂。
她喘着气，从阿弥陀佛求到耶稣，最后在心中默念道：奇迹会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