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雷鸣,暴雨倾盆,将洛都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
“郎君,这雨一时还停不了,且歇息会儿罢。”董伯取下支棍,扣紧窗扇,雨点顿时砸出响声。
孟辰良正用油纸包着书册,闻言温声道:“趁着今日休沐,我帮您多做些事,况且时辰也不早了,待这急雨停后,我们还要往宁远侯府去。”
董伯迈快几步,抢回他手中的活计,不赞同道:“怎劳郎君动手,当年老爷还在时,老奴从不让他沾手俗事。”
孟辰良未有反驳,只浅笑道:“父亲故去二十余载,您若不保重身体,我往后也听不到这许多旧事,缅怀他了。”
“唉,老爷要是还在,郎君也不必住到别人家中去,而且老爷可不愿您与那些王公贵戚往来,没得教其他官爷瞧不起。”董伯摇头叹道,“如若当年您没被选中……”
彼时裴执鹤双亲离世,宫中贵人怜他孤零零守着座大宅院,特意寻了年纪相仿的哥儿伴读,不拘家世,只要品性端正,能与裴执鹤说得到一处、玩得到一块儿便好。
孟辰良与裴执鹤同岁,知礼数,懂分寸,最紧要的是,孟父亦病逝不久,称得上同病相怜,于是经过重重考察,得以长住裴府。
这是份对祖上阔过、现已落魄的孟家雪中送炭的好差事,裴府不仅全揽开消,还比照着裴执鹤的待遇,折半支付孟辰良月银和贴补。
至一十三岁,孟辰良于读书上颇有天赋,一是与寡母分别经年,二是为将来科举考量,需与裴家避嫌,遂回了原籍备考。
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年科举,他乃一甲第三名。
“董伯,当年若非侥幸得选,如今我们或许连赶考的盘缠都凑不出,又哪能租得起这一进宅院,有个遮风避雨的住处。”孟辰良敛了笑道,“母亲眼睛视物愈发模糊,蒙侯爷垂怜,许暂居府邸,如此一来可节省银钱,速筹赁资,待寻到合适的民宅,我们便能搬出去,接母亲过来团聚了。”
洛都寸土尺金,孟辰良携老仆赁居一年载,将备考之资耗费泰半,即便俸禄已颁,也难以支付续租所需的赁金。
目下接受裴执鹤的好意,可解燃眉之急。
“是,是,郎君说的是。”董伯诺诺连声,低头受教,只是到底改不了啰嗦的毛病,不禁又提了嘴,“侯爷想帮您,原可使人私下里递个话,但他却在正当值时,遣属官当着众人的面唤您出去,倒平白惹出好些是非来。”
孟辰良蹙起眉头,语气彻底严肃起来:“此话说过,就当烂在肚子里了。既入宁远侯府,须谨记尊卑之序。”
董伯拍了两下嘴,不敢再提。
二人拾掇出三两箱笼,待雨收虹现,乘上马车往侯府去了。
下了马车,便被张总管迎进侯府。
经过拾掇的兰羲园,去了冷清,显得生机盎然。
庭前开满了建兰、虞美人等花,走十几步,有一太湖石堆围成的绿池,俯身可见石罅中游出两条红白色锦鲤,池边文冠树下置着石桌石凳,孟辰良和裴执鹤幼时还曾在此处伴着鸟语花香读书。
孟辰良眼眶微红道:“我离开多年,这里却景致依旧,让侯爷费心了。”
“此处一直为你而留,如今你是满载而归。”
裴执鹤受了礼,与他同往树下踱去。二人方坐定,下人们便端了鎏金香炉,上了清茶,另备玉匜、素巾净手。
孟辰良平复好情绪:“今幸得侯爷帮扶,不胜叨扰,万分感激——”
裴执鹤未待他开口,便抬手止道:“若是要说‘寻得宅子便搬出去’这等话,大可不必。
侯府这般大,我尚有未踏足之地,屋宇有人住着,方显生气,纵使百年也不会倾颓。你只管安心住下,莫要思虑这些。”
孟辰良只得咽下未尽之言。
品了茗,又回忆了往昔,如此过了半晌。
撤下凉茶,裴执鹤关心道:“令堂安否?何时入都?”
“劳侯爷垂问,家慈托赖平安,唯因家中俗务缠身,暂且动不了身过来。”孟辰良回道。
裴执鹤问道:“可回了信?”
孟辰良解释道:“母亲爱吃隆香斋的槽子糕,不巧隆香斋闭店半旬,延了日子,这两日便会寄了。”
裴执鹤沉吟片刻,温言道:“既回了侯府,诸般事宜自有府中打点,你且将家书放心交与张叔便是。”
张总管适时躬身上前。
孟辰良略一思忖,知道推脱不得,道:“好。”
裴执鹤遂露了笑意:“今夕设席,愿与君共尽千觞。”
孟辰良执盏作觞,敬了一杯:“侯爷相邀,却之不恭。”
暮色渐垂,一道道珍馐美馔流水似地上桌。
酒过三巡,秋菊见小丫鬟正撤换杯盘,奉上新酿的葡萄酒,趁隙拉了连翘到帘后说话。
“醒酒汤我已经提前煮开,温在小厨房了,家里的小子醒来见不着我又得哭闹,我得先回去了。”
秋菊是裴执鹤的奶姐姐,去年配了府里一个管事的儿子,得主子信重,依旧留在她身边伺候。
因生的小子正是吃奶的时候,她往裴执鹤跟前一提,就被允了不必守夜。
“你待会把钥匙交给昌安。”秋菊递了过去,“让他记得将醒酒汤交给海棠。”
张总管和昌安都在主子跟前候着,她只能先将钥匙交予连翘保管,好在连翘年纪虽轻,却是个心思细的,且背后有张总管托底,倒也教人安心。
连翘接了过来:“秋菊姐姐宽心,表叔的计较,我省得的。”
秋菊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秋菊姐姐慢走。”
连翘与秋菊素日交好,叫来个小丫鬟,给秋菊提灯,自己又送她到小房的侧门,待秋菊出去后,她便回到堂内。
只见裴执鹤突然兴起,开口唤道:“昌安,去取纸笔来,我欲与今科探花郎斗个诗才高低!”
那厢觥筹交错,诗兴大发,这厢祝谣正偷偷摸摸地撬着小厨房窗户内扣上的木闩,时不时张望几下,鬼祟的模样与贼子也几乎不差甚麽。
唯一的分别或许就是,贼子是要顺走物件的,而她是要留下东西的。
前头设席,院内穿绸裹缎的大丫鬟跟着去帮忙,其余粗使丫鬟比不得灶上丫头手脚伶俐,索性都留在明鉴院看守。
不过明鉴院作为主院,一般也没人敢随意进来,小丫头们见侯爷和大丫鬟都不在,补觉的补觉,串院的串院,各自找了事儿做。
于是海棠通行无阻地进了耳房,找到祝谣,要她想法子把合欢散下到醒酒汤里。
祝谣本来还因自己不用绞尽脑汁溜进茶水间而松了口气,可到了要橇窗时,才发现溜进小厨房也不简单!
小厨房的前门是在院内,定被上了锁,是以她跑到后窗。
临着角落,此地并无多余吊灯照明,黑漆漆一片,明知是做贼,祝谣亦不敢胆大包天到提着小灯来,只能摸黑行事。
一通好找后,好消息是窗户上没落锁,坏消息是里边卡了木栓,她得在没有系统辅助、时间紧迫的不稳定情形下,尽快撬开。
幸亏祝谣虽穷,但头上还簪了根银钗——是连翘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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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过,让她别给明鉴院跌面插上的。钗上的两条腿虽比筷子细,却也是实心的。
她姑且侧着钗子挤进缝隙,竖着活动,拿来顶木栓,一下不成就两下。
祝谣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是三好青年,如此鸡鸣狗盗之事向来不做,现下硬着头皮上,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可猛地回头,只是自己吓自己。
积少成多,木栓忽地咯吱一响,出现了松动。
到底没白忙活一场!
祝谣挥了挥手,赶跑围着她嗡嗡飞的小虫,额头和掌心满是汗,眯着眼睛凑到窗缝,竭力辨认着窗栓被顶开了多少。
就在此刻,突然一阵拍门声,震得窗扉抖动,粉墙上的白灰簌簌直掉,险些要剥落下一大块来。
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响起:“小贼,你姑奶奶瞧见你了!若是不想光着屁股腚被丢到街上去,赶紧弃了赃物爬将出来,磕三个响头唤声亲娘,就饶你狗命!”
祝谣一早倚着墙根蹲下,杂草刺得屁股生疼,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难道被发现了?
她缩作一团,鹌鹑似地窝着,忽闻婆子在门前拨弄,钥匙碰着铜锁丁零当啷响,分明要推门进去。
祝谣心头一紧,正待要逃,动静却戛然而止。
她暗数了十几个数,刚支起半截身子,又听得布鞋噔噔声渐近,惊得脊背上直冒冷汗,像七月里从冰鉴里捞出、置了半刻钟的西瓜!
她不禁在心底向系统呼喊道:“系统,快救救我!我要是死了,男女主今晚就滚不了床了!”
若教人抓住,重则挨顿打,打得皮开肉再被发卖,那还怎么做任务?
“抱歉,我只负责向你传达任务,并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更不能解救你。”
祝谣没办法,只得瞪圆了眼,踅摸四周能藏身的地方,然而倒霉的是,眼前除了一堵阴森森的府墙,便只有臀下几丛瑟瑟的野草,此时若溜,必会制造响动,惊动整个院子,届时再难下药。
横竖都到了这个境地,不如赌一把,赌那婆子老眼昏花。
祝谣僵直着身子,就在心快从胸口蹦出来之际,腿边蹭过个毛茸茸的东西。
“欸!白日里寻你不着,夜了晓得饿了,还巴巴地摸到这儿,来,我带你去吃些鱼干。”
“喵——”
祝谣隐在暗处,借着婆子手提的灯笼一照,瞧见那婆子蹲身抚弄一只黑猫。
那猫儿受了摸,便叫唤起来,黏糊糊的。婆子被它缠住手脚,俄顷起身,只擎着灯笼往窄道里晃了晃,未有深究。
祝谣紧贴墙面屏息,待那灯光远去,方敢泄了气,总算躲过一劫。
喘着呼吸的祝谣此时脑子才活泛起来,记起这婆子是专门巡府中灶房的。
也不知怎样的宵小,能让张总管特意安排婆子拍喊吓唬,严防死守裴执鹤的吃喝?
祝谣暂顾不得这些,扶着墙站稳,不忘继续撬窗,这回终于顶开了闩板。
她随手将银钗插回髻后,吸了口气,撑着边框跳了上去,但是一时没收住力,正踩中个麻袋,身子趔趄了下,直至脊背抵住墙,才立稳脚。
小厨房内灯已熄了,但祝谣开了窗,外头的月光皎洁明亮,倾泻一地,衬着炉子里的炭火,叫她一眼寻着盛着醒酒汤的器具。
祝谣迅速摸出捂在前胸的药包,捻着抹布打开银壶的盖儿,稳稳当当倒完所有药粉,临了还拿起旁边的勺子搅了两下,便要事了拂衣去。
不承想刚转身,门外咔嗒一声,铜锁被开了,而她离窗扉尚有几步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