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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散学

作者:枕上闻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撷英亭的休憩结束后,还有一节传授六艺的课。这天学的是筹算推演,裴云晰用算筹在桌面上摆成圆形又改成方形、三角形,总算打发了两柱香的时间。


    酉时一刻,终于可以散学归家了。吴初樾早同自家传过话,今夜要宿在裴云晰院里,于是三个主人姑娘坐裴云晰的马车,贴身女使们搭裴云暄的马车,一道回裴府。


    三人到了府里先去荣恩居陪着祖母用晚饭,因吴初樾是女客,用完晚饭裴老太太便让三个小姑娘只管回闺房里玩闹去。


    吴初樾想玩裴云晰新得的秋千,裴云暄也眼馋,于是三个人轮流坐在秋千上。女使在院里点了多盏纱灯,小院里热闹极了。


    “真好,若我也有哥哥给我扎秋千就好了。”吴初樾坐在秋千上快活极了,裴云暄轻轻推着她,也乐呵呵的。


    一旁石凳上吃樱桃的裴云晰点点头,“不过千万别得个像我二哥那样的哥哥,真是苦不堪言——若是都能像大哥那样就好了。”裴云暄立刻赞同,推秋千的力气都大了些。


    “我瞧着你二哥挺好的,不过是严厉了点、凶了点,但是对你们是真心爱护的。你们是没瞧见我那个三房的叔叔,”吴初樾说:“自他袭爵后,伯爵府里真是落针可闻,他动不动就发脾气,可怕得很。我们这些其他房里的女儿更是他的出气包,偏偏我爹和我伯父不肯同他翻脸,只叫我们忍着。”


    “袭爵而已,又不是位列仙班,”裴云晰不屑:“有什么好摆谱的。”


    “就是就是,”裴云暄开玩笑道:“往前头倒几百年,咱们家还是王府呢。”


    “傻姑娘,这话可别瞎说。让你们二哥听见非狠狠骂你一顿。”


    “你说二哥每日管着我们图什么呢?”裴云晰叹道:“跟个老学究似的,真烦人。谁家当哥哥的像他这般严苛。”


    轮到裴云暄坐秋千了,她喜滋滋地悠着,接茬说:“就是就是,顾五娘同我说她大哥待他们这些弟弟妹妹极和善,吃的玩的,要什么给什么。你们说是不是当大哥的都是这样好啊?”


    “你认识顾五娘?”裴云晰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拽住秋千的麻绳,差点让裴云暄一个没坐稳掉下来。裴云暄吓了一跳:“三姐姐,你去学塾上课爱走神便罢了,这顾五娘和我们同窗两年多了,你还能不认识她?”


    吴初樾替裴云晰补充:“她的意思是,你同那顾五娘很相熟?否则她怎么会同你说家里兄长的事情。”


    裴云暄仔细想了想:“很熟算不上吧——顾五娘是个大漏勺,我席位紧挨着她,她每天有说不完的话,我只能听着。”


    是了,顾五娘就坐在裴云暄的右手边,裴云晰扼腕,她怎么现在才发现!亏她那会儿还盯着那姑娘看了那么久。


    “噢——”裴云暄觉出味来,眯起眼看她三姐姐:“我说你今天怎么古怪的很,原来是惦记着顾五娘帮宋世子递告假帖的事啊!”


    “怎么?只许你有我们这些好友,不许宋世子有私交?”看裴云晰吃瘪,她心情大好:“樾姐姐你说季蘅是不是太霸道了?”


    “我是好奇顾五娘怎么愿意帮那个纨绔子弟。”裴云晰哼了一声,要去坐秋千:“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裴云暄跳下来将秋千让给裴云晰,从她捧着的竹编小盘里捻起一颗樱桃:“顾五娘去年立夏前后不就及笈了吗?笈礼的宴席咱们还去了呢。”


    “及笈跟这有什么关系?”


    吴初樾说:“哎呀,你怎么这都不懂?及笈就能相看人家了呗。”


    “你们说她相中了宋怀弋?”裴云晰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吴初樾给裴云晰推着秋千:“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不着调。”


    裴云暄乐道:“难怪今日顾五娘安静了许多,原来是少女怀春,羞涩着呢!”


    二人嘻嘻哈哈地打趣着同窗,裴云晰的心思却不在这儿。她在努力回忆那顾五娘的模样,可惜她素来不爱和不相熟的人打交道,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这顾五娘的脸长什么样,倒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宋怀弋。


    少年身姿挺拔,总爱穿深色箭袖圆领袍,绣着墨线勾边的下山虎踏云纹;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明明是将门虎子,总是一副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浪荡模样,眼尾缀着一颗小巧的朱砂痣,笑起来时总会微微露出两侧虎牙的尖端。明明笑起来似碎玉投壶般,还带着少年人的一些憨气,灿烂明媚,很是好看,嘴里吐出的却总是挖苦她的顽劣话语:“能把“天将降大任”默写成“天将降大饼”,裴季蘅,你家是不是总不给你吃饱饭啊?怎么这么馋呢?”


    见裴云晰长久沉默,吴初樾停了推秋千的动作,伸手抓住两侧绳索,探头上前看她:“你想什么呢?”


    裴云暄就没那么客气了:“她在想她那个欢喜冤家呗。”


    裴云晰颇有些被戳穿的气恼:“死丫头胡说些什么?我是在想今日的策论罢了。”


    这个借口实在太招笑,连吴初樾都忍俊不禁:“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能想起题目是什么吗?说来听听?”


    裴云晰气得站起身,将手里的小碟塞到哈哈大笑的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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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暄手里,一溜烟跑回屋子里去了。


    谁料宋怀弋这一告假,连着半月都没露面。因这一号人物不在,撷英亭冷清了不少,但话题却围绕着这位宋世子愈演愈烈。宋世子模样生的俊,哪怕是轻狂了些,也有不少姑娘小姐心里悄悄惦记。


    裴云晰郁闷非常,不仅是因为那些围绕着顾五娘和宋怀弋的八卦闲话,更是因为宋怀弋不在,夫子们稍有余力就全盯着她,她这些日子罚抄、留堂一个不落,简直苦不堪言。


    这日她又被抓到在筹段推演课上用算筹搭小楼,张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骂她“朽木不可雕也”,罚她把藏书阁里每个书架都擦一遍才许走。“谁都不许帮她!被发现就和裴三娘一道、停学回家去!”


    梦辽在门口左等右等,学子都散的差不多了也不见自家姑娘,倒是等来了四姑娘和吴初樾。


    吴初樾同梦辽说:“你家姑娘这次被罚得狠了,我留一个女使在这等,你快快带着车马回家去,晚些再瞧瞧来接她。可别让你们家二哥儿发现她又被夫子留堂。”


    外面几个姑娘女使忙忙碌碌,园子里西南角的藏书阁中,裴云晰正躺在地板上翘着腿,扫帚和抹布被她扔在一边。


    她都不知被罚来藏书阁多少回,先前夫子忘了说不许别人帮她,于是裴家的、吴家的哥姐儿女使小厮们闹哄哄地在藏书阁洒扫,半柱香的功夫就弄完了。这次张夫子脑筋拐了个弯,只让裴云晰孤零零一个人来。


    可惜,若是她真老老实实自己打扫,那她就不是裴三娘了。


    裴云晰笃定夫子们和顾家人不敢让她一个小女郎独自一人在藏书阁过夜,不等天黑肯定会有人来接她出去的。因此她索性耍起无赖,躺在地上歇够了又准备独自去园子里逛逛解闷。


    她从窗户翻出去,从一小径走到花园里。学子们都散学回家了,偌大园林只她一人闲逛。裴云晰正感叹顾家真是风雅,家塾书院的园子都修的这么大、这么用心,突然听见肚子咕噜响了一声——往日这个时辰她早就在屋里用茶点等着晚饭了,肚子饿倒也正常。


    她想起来今天带来的核桃酥还包在手帕里没动,本来准备在课上偷偷吃了,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夫子抓住开小差。现在那团帕子和几块酥还被她藏在撷英亭她的蒲团下边呢。


    裴云晰一路绕开洒扫的书童,从后门悄悄进了撷英亭的院子。院里白玉兰花瓣落了一地,只零星几朵还骄傲地立在枝头。


    直到她走近了,才发现刚刚被立柱挡住了视线,亭子里立着一个白衣青年。


    是赵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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