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闻夏都没有正眼瞧过褚衡。
褚衡去膳厅用膳,她便立刻起身离开;褚衡走上一条小径,她便绕道而行……
入夜,褚衡正凭栏惆怅时,恰好瞧见裴怀济靠在院中石桌旁独自对月饮酒。
“琼英还没醒?”
“没有。”裴怀济低头苦笑。
褚衡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恨我吗?”
看到裴怀济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接着解释:“若不是我当初擅作主张,闻夏就不会被绑,琼英就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裴怀济摇头勾了勾唇,向他抛去一壶酒:“你说什么呢,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怎么可能恨你,我明白你的苦衷。”
说完后,他仰头将一壶酒一饮而尽,低头间眉宇间已染上几许醉意。
他撑着额头声音很小,但褚衡还是听到了:“如果能恨你,说不定我还没有这么难受。”
有的恨,有的怨,心中的痛苦反而有所安放;没得恨,便只能怨自己,怨命运,怨天尤人。
闻夏大概也是如此吧。
想通之后,褚衡反而舒服许多,至少这证明她还在乎他,因为不能恨他,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
琼英是在翌日一早醒来的,知晓自己武功尽失之后,她却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平静。
她轻轻拭去闻夏和裴怀济脸上的泪水:“毒已解,命保住了,我在意的人都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对了,怎么没看到世子,”她突然发觉少了一人,看到闻夏面色一僵,她立刻反应过来,“小姐,世子是在意你的,他本是要不顾一切去救你的,但是被我拦下来……”
闻夏只淡淡颔首,并未做任何回应,琼英知晓她心中有一个结无法打开,可想要解开这个结只能靠她自己,谁都帮不了她。
这时,褚姣玉凑到跟前轻声说:“嫂嫂,阿兄马上要回营中了,他说离开前有句话想给你说。”
上次的惨败虽然令北乌元气大伤,但这个种族就如烧不尽的野草一般灭而复生,休整几日便又狰狞反扑过来,况且这次是北乌台吉亲自带兵,恐怕是一场硬仗。
察觉到闻夏眼底的迟疑,琼英轻轻摇了下她的衣袖:“小姐,怀济出征在即,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说。”
听闻此言,闻夏知趣起身,将位置让给裴怀济,缓步转身出去。
房门打开的一瞬,褚衡就焦急伫立在门外,闻夏却像没有看到一般,掩上门转身便要离开,可褚衡迅速移步挡住她的去路。
闻夏见状无意多做纠缠,只侧身想要避开他的阻挡,可那人紧跟着她的步伐又挪动一步,无论她想要怎么绕开,都能精准地挡在她面前。
“你究竟想怎样?”
“我就只说一句话。”褚衡热切地凝望着她。
看到她终于停下脚步,褚衡坚定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了,除非我死。”
“你想离开便随时抽身,想留下便死缠烂打,从来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问过我的意思吗,你究竟将我当作你的什么人?”
“自然是妻子。”褚衡不明白她何出此问。
闻夏挑眉:“是妻子,所以可以任你呼来喝去,听从你的一切安排,此生自能依赖你的保护?”
褚衡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她点出的是事实,而自己却从来没有意识到。
“你冷静一点,若你还是因为我没有选择去救你而心里有气……”他有些语无伦次。
闻夏直接打断他的话:“你根本不明白我究竟在意什么,我气的从来不是这个,保护无数百姓还是保护我一人,我根本不会去问你这个问题。”
她承认上次说要分开确实是痛苦之下的一时气话,但此刻她异常冷静,这几日她也考虑明白了,这一切的发生并非全是偶然,他们之间是存在问题的,如果不能彻底解决,那继续在一起也不过是违心的妥协。
她压下心里的波动,语气愈发冷静:“我气的是事情发生时,你的第一想法是将我支开,而不是和我商量、共同决定,难道是笃定我不愿与你一起承担保卫百姓之责吗?”
褚衡红了眼:“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起冒险。”
闻夏无力摇头:“若你这样想的话,只能说你我不是一路人。”
她从来都不畏惧危险,比起危险,她更害怕自己的一切被他人主宰,直到温水煮青蛙般彻底失去抵御危险的能力,即使这个人是褚衡。
沉默片刻后,还是闻夏先开口:“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等想清楚这个问题,再决定究竟是否要一起走下去。”
*
已经整整两日,褚衡要么就是守在舆图旁,要么就是操练士兵,几乎一刻都没有休息。
这既是为了迎战北乌做到万无一失,也是他不想给自己片刻空闲,以免陷入情绪的纠缠之中。
正在褚衡与裴怀济讨论时,范旭突然来报:“将军,驻地外有一人自称是瑞王的幕僚,恳请与您一叙。”
裴怀济闻言皱眉:“我们与瑞王一向没什么交情,他此时派人来此作甚?”
这也是褚衡所疑惑的,可自从太子被废后,兵部尚书便换成了瑞王的人,这也意味着军队调遣之权受到瑞王钳制,是以无论这位幕僚此行为何,他都不能在明面上有所怠慢。
他沉吟片刻:“将人恭敬请进来。”
来人是一个白发长髯的老者,褚衡曾听说过此人,据传他本在山中隐居,是瑞王礼贤下士,三顾茅庐才请得其出山辅佐,如今是瑞王府的幕僚之首。
虽是亲王的心腹,可这位翁先生倒是没有一丝倨傲,他一进来便拱手行礼:“恭贺世子双喜临门啊。”
褚衡面上做出不解的样子:“哦,喜从何来?”
翁先生中气十足:“世子不必谦虚,这第一喜自然是您大挫北乌,首战告捷;至于第二喜嘛……”他话锋一转,“褚徵被废,世子您功不可没呀。”
褚衡摆手:“先生谬赞,这第一喜我便厚颜受着了,至于第二喜,皆是陛下圣明,明察秋毫,与我并无干系。”
大概是没想到褚衡打定主意装傻,翁先生面上一顿,犹豫片刻打算说得更明白一些:“明人面前就不必说暗话了,老朽今日为何而来,想必世子心里也有所成算吧。”
“本世子确实不知。”
见他依然如此,翁先生索性直言:“那老朽便直说了,如今褚徵被废,太子之位空悬,而在下之主瑞王殿下文韬武略皆胜于废太子远矣,这个位置势在必得。”
褚衡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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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君之事并非我等臣子能够妄议的,还请先生慎言。”
翁先生不屑勾唇:“老朽都已经如此直言了,世子也不必有所遮掩,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如今日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他上前两步:“若是能得到世子的鼎力相助,待得瑞王殿下大业有成的那一日,必然以摄政王之位相报。”
信王如今固然已是亲王之首,可也与摄政王的尊荣差之远矣,而按照规矩褚衡本应降等承袭信王爵位,因此这个承诺的诱惑不言而喻,只要答应下来,信王爵位不仅不会有所滑落,反而将成为大晟的第一位摄政王。
在翁先生胸有成竹的注目下,褚衡出乎意料地摇头:“在下只听从圣上驱策,至于立储一事圣上如何抉择,恕在下无权也无意置喙。”
他竟然拒绝了?翁先生不甘心,还想再劝:“世子不妨再考虑几日……”
“本世子心意已决,先生不必多言。”
看他并非故作推辞,翁先生也不再勉强,他一如最初那样恭敬:“既然如此,在下就此告辞,不过瑞王殿下吩咐了,无论世子您作何抉择,您都还是殿下最看重的堂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走出驻地一里之后,方才还满脸和善的翁先生突然脸色一变,露出从未在人前显露出的阴狠,与方才营帐中的那个慈祥老者判若两人。
他回头对随从吩咐道:“速速传信殿下,褚衡此人绝不能留,如今便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请殿下速速决断。”
有勇有谋、胸怀大义,若是在同一阵营说不定会成为忘年交,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雄才大略之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只会后患无穷。
眼下北乌已被重创,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元气,即使除掉褚衡也不会对大晟造成毁灭式的打击,至多不过割地赔款罢了,反正北地离京城还有千里之遥,割让给北乌也不是无法接受。
再者战死沙场是最名正言顺的死法,利用大战之机将褚衡除掉也省了之后再想办法动手。
*
京城中的风云突变褚衡一概不知,他此时一心扑在战场之上,再无半分杂念。
他一身银色战甲,外披玄黑长袍,扫视着点兵台下严阵以待的八万大军,眉宇间也带上几分傲然风发的意气。
众将士准备万全,只待一声令下,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北乌腹地!
“将军,不好了,京城传令来,要调走咱们五万大军!”范旭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裴怀济瞪大双眼,一把拽起他的前襟,压低声音道:“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此次出征大军总共八万余人,除去之前大战中折损的兵力,如果此时调走五万,便是直接减少了一半还要多,剩下的区区三万人就算勉强抵抗住北乌,也多半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更何况北乌虽然损失惨重,可如果倾巢而出,剩下的也至少还有七万余人的兵力呀。
以三挡七,无异于羊入虎口。
裴怀济急得坐立难安:“现在可怎么办呀?北乌就算元气大伤,也至少有我们的两倍还多啊!”
褚衡拧眉沉吟片刻,突然灵光一闪,飞奔回营帐。
再次出来时,他的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他将书信塞到范旭怀中:“快马加鞭,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将信交给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