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发生些一定会有的意外，宋芜一直亲力亲为地将人从Z5079星押回K星，又从K星押回学校，尽可能瞒过外面的眼线。
薄槐几人半路换了架飞艇，甩掉跟在身后的尾巴，做贼似的从学校后山宋芜特意打开的小门溜回去。
按响地下室的门铃，薄槐吸了吸鼻子，微微皱眉。
有血腥味，新鲜的。
戎逢笙靠近半步，在她肩上戳了下。
金属大门从内打开，一个满头炸毛的男人探出半身，见到他们之后露出个十分灿烂又热情的笑，一口大白牙晾在外面，他看着薄槐亲切道：“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不，小同学～”
“不记得了，何疯狗。”
何文舟佯装生气地伸手敲了下她脑袋：“竟然把我忘了！基地那几顿火锅可真是白请了！”
薄槐偏头躲过他的手，视线自他肩膀处洇湿的暗色扫过，探身向后瞅，果不其然看见背对着这边的宋芜，她正在往小臂上缠绷带，地上有几滴尚未凝固的血点。
“你们这是在自己家挨揍了？”
宋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可真会说话。”
何文舟让几人进去，然后关上门。青桑别硬拉着他要治伤，何文舟拗不过只好妥协。
鼻尖的血腥味愈发浓重，显然不止眼前仅有的两道划伤这么简单。薄槐拧起眉，原本散漫的脸色沉下去：“什么情况？”
“有人要灭口。”宋芜被治好伤的何文舟拖过去，解开绷带交给青桑别，“目标非常明确，只针对抓到的所有研究员，和救出的兽人。”
“一旦得手不成则当场自杀，半点痕迹都不留。”宋芜脸色难看得很。
薄槐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尸体还在吗？”
“在。”
“搬出来，我试试。”
“你要做什么？”宋芜警惕地看着她。
“修仙人自有办法。”薄槐摸了摸左腕的金链，“就是不太干净。”
“你先告诉我。”宋芜坚持道。
“搜魂。”薄槐垂下眼，“人死了但灵魂还未散，一切过往都在，保证查得比本人还清楚。”
“不行！”宋芜厉声拒绝，“绝不可能让你冒这个险！”
魔法里也有类似的咒术，只是风险极大，对使用者的能力要求非常高，而且一定会遭受反噬，轻则受伤魔力尽失，重则丧命。
而且这种魔法有违人伦道德，所以被列为禁术，遭到了所有魔法师的抵制。
薄槐愣了下，没想到她拒绝的原因是这个。
“我搜魂不会有影响，更不会受伤，这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那也不行。”宋芜态度分外强硬，“调查的方法有很多，而且这是我们大人该操心的事，不需要拿你来赌。”
薄槐见她完全不会松口的样子，也没再坚持，摸摸鼻子说了句“好吧”。
原以为话题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一转头，四位伙伴正齐刷刷冷眼瞪着她，脸上写满不赞同。
薄槐难得有些心虚，挠了挠后脖颈，小声辩解：“我之前经常用的，真没事。”
见四人依旧不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她叹口气，妥协：“之后不到万不得已我不用就是了。”
何文舟跟宋芜旁观全程，前者一脸姨母笑，后者得意道：“我就说这四个人能管住她吧！”
薄槐被他们眼神念叨得不自在，拉着宋芜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审讯吗？快走吧，赶紧结束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为比赛做准备。”
宋芜带她往里走：“赵晟不是特批你不用参训吗？”
“我不用，他们用。而且训练是可以不参加，但我人得到场。”
“合着你是吉祥物。那不如这两天跟着我？也省得你应付外校那群人。”
薄槐一不想动二不放心留四位伙伴在外，于是含糊道：“再说吧。”
穿过开启最高级防卫监控的走廊，宋芜用虹膜、声纹、组合密码一连刷开三道门，这才进入最里面的房间。
走廊尽头有两间房，左侧关着异变种实验的参与者，右侧则安顿着地下黑场被救出的兽人们，中间用魔法隔开，确保两方无法接触。
兽人们没有被限制行动，听见脚步声后通过监控看到他们，欣喜地开门迎上来。
“宋上将。”几位大人站在前面，小孩子们躲在他们身后。
与在地下黑场那时相比，他们的气色好了不少，麻木绝望的眼里也重新注入光。尤其是小孩子，探头探脑的好奇样子，比之前鲜活不少。
薄槐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侧目看去，对上角落里兽耳残缺的女孩。
身上的脏污已经清理干净，换上合适的衣服后，瘦到皮包骨的纤弱身形更加明显。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藏在逐渐恢复生机的人群中，仿佛暖色调画卷中的一抹灰色，不起眼，却又格格不入。
宋芜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声道：“那孩子不喜欢说话，但也是她提供的情报最多。”
“通过实验室里的文件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真正的背后操纵者是联邦内部人，但有关这个人的记忆都被用特殊手段清除了，暂时没办法恢复。”
宋芜握紧拳，脸色很黑，咬牙切齿：“我早晚有一天把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薄槐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别急。”
几人正要转去左侧房间，薄槐突然停住，回头。
原本安静缩在角落里的女孩悄无声息靠近，戎逢笙看着自己抓空的手，眼中不由露出讶然。
薄槐垂眸俯视她，没说话。
一大一小，两道截然相反的身影安静对立，不同的气场与姿态，却分明有着同样的冷沉与锐利。
透过血肉骨骼，仿佛看到了过去与未来的剪影。
“我记得他的声音。”女孩的声音嘶哑，平静却透着寒意。
宋芜一惊，大喜的同时明白眼下不能打扰，于是强忍着没动。
薄槐只是垂眸看着她，那张平日里总会带点懒散笑意的脸上少有的面无表情，骨子里的冷戾阴鸷撕去伪装，肆无忌惮攀爬而上。
女孩身高只到她腰上，仰视的姿态，脊背挺得很直，瘦削的骨骼透过皮囊，让她看起来像刚刚出鞘、初露锋芒的利剑，寒凉又刚直，锋锐且危险。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女孩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恨意与杀机如浪般自眸底涌上，将落在眼中的光尽数吞噬，唯余暗色。
“杀了他。”
顿一下，语气带上些不甘：“帮我杀了他。”
薄槐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她。
空气沉默到有些窒息，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同意时，薄槐突然开口，声线同样清冽寒凉：“可以，我答应你。”
那双漆黑无光的眼中有一瞬间翻涌起浓雾，细看却什么都没有。
“但你要亲手杀了他。”
女孩愣了下，直视她的眼睛，像被蛊惑般有片刻恍惚，紧接着便被厉色填满，声音骤然拔高：“我要亲手杀了她！”
薄槐浅浅勾起唇角：“我答应你。”
左腕上的金链轻晃，在白灯下反射出冷光。她抬起左手，在女孩面前摊开，掌心躺着一把小小的银色匕首，刀柄上刻着一只将要破茧而出的蝴蝶。
“想杀人，那就快点长大。你的时间不多，我不会等你。”
女孩伸手接过，握着刀柄的手指紧到泛白。
她说：“好。”
抬眼，这一次，灯光照在她的眸中，终于得以留下影子：“我叫尘桑。”
薄槐扬起唇角：“等你有资格让我记住的时候，再来告诉我。”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往左边走去。
几人慢了半拍才跟上，宋芜给何文舟使个眼色，快步走到薄槐前面去开门。
易颛乾四人将薄槐围住，小声问：“你给她的匕首有什么特别吗？”
“没有，只是一把武器而已。”
要说特别大概也就是年份特别久吧。
毕竟几千年前，薄槐就是用这把刀，杀出了自己的第一条路。
她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够狠，够疯，够胆大。最重要的是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不恐惧、不期待、不动摇，那么之后她为了达成目的，便会不择手段。
这种人教好了就是有底线的趁手王牌，教不好就是杀人如麻的灭世反派。至于会不会完全长歪，那就要看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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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芜带着几人进入房间，门关上后走在薄槐身侧说：“这个孩子我会亲自带着，你放心。”
“我没什么放不放心的，想怎么安排都随你，跟我没关系。”
宋芜一愣，正想说什么，却已经走到了关押人犯的地方，便止声转过头，看向单向玻璃的目光从温和变得阴冷。
“你们……”她有些犹豫。叫人过来是为了听审讯，毕竟有些东西可能和修仙有关，但放她进去又怕一个没看住出意外。
薄槐举手主动道：“当时说好的，我只旁听，不参与，所以别想骗我进去干活。”
宋芜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谁需要你干活！”
何文舟刚处理好尘桑的事从外面进来，闻言问道：“怎么这么激动，又咋了这是？”
宋芜留下一句“没事”便直接进去准备审讯，于是他将目光转到一旁。
薄槐耸肩，满脸无辜：“我只是正常表达自己合理的诉求嘛。”
何文舟怀疑地看着她，视线偏移向其他人求证，谁成想薄槐身后的四人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摆明了站在自家队友这边。
宋芜敲玻璃招呼他进去，何文舟只得放弃这件事，进去帮忙。
其实抓到这些人之后该问的已经问了，今天主要是针对当时追杀从王宫出逃的官员时，出现的黄符以及黑气，薄槐称之为“邪祟”的东西。
那些成功的超A级异变种试验体，就是加入了这种东西。
幕后主使一直不正面回答问题，气得宋芜一拳砸塌了桌子，恨不得直接上去揍人，还是何文舟拦着才没真动手。
审讯期间全程录像，这件事现在虽然还没上报，但之后肯定都是要走正规流程定罪的，到时候录像交上去要是有殴打犯人的片段，那可不太好看。
审讯室非常隔音，光看宋芜气得头发都立起来就能猜到现在得骂成什么样。
有单向玻璃隔绝，里面看不见外面的情形，所以宋芜跟何文舟并不知道薄槐此时叉着胳膊歪倒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一边怒气滔天一边岁月静好，对比太明显，易颛乾忍不住把人推醒，好奇问道：“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啊？”
“有啥好急的，该查的我早查到了。”薄槐打个哈气，“那符都不能叫符，就是个假冒伪劣的盗版仿品，抄都不会抄。”
“啊？那你不告诉宋院，就这么看着她着急？”
“一个没权没势的学生，查到连军部都查不到的事，问起来我要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她我是猎刀集团的人吧。”
“猎刀这种独立的灰色组织，严格来讲和联邦算敌对，这我要是说了不纯属自找麻烦。”
薄槐换了个姿势闭上眼：“而且邪祟的事我还没调查清楚。虽然顺着气息很容易就查到背后的提供者，但那人已经死了。”
“我搜过魂，他只会制符，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的魂魄有损伤痕迹，很明显缺了一块，关键信息被刻意抹除了。”
薄槐的语气带上些兴味：“抹除的手法倒是有点意思，比制符专业多了。”
“什么专业多了？”宋芜推门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怒意。
“没什么。”薄槐在易颛乾的掩护下坐直身睁开眼，假装自己一直在认真观看，根本没犯困。
一看两人阴沉的脸色，就知道这场审讯没有结果。
薄槐挑眉，没说话。
她倒是能帮忙搜魂，但他们不让啊！
宋芜揉着眉心，叹口气：“先回去吧，之后有消息我再告诉你们。”
薄槐闻言立马起身，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好嘞！”
宋芜听出她的迫不及待，瞪了她一眼。
“明天联赛组织者和赞助商全部到位，还有其他军校的选手及代表，晚上的宴会你们必须参加，好好待在学校别乱跑。到时候要是找不着人，我把你腿打折，送去郑老那念经。”
“你跟赵晟威胁人的话怎么一个路子。”薄槐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知道了。”
“这次的主办方是莫家，莫顾秋亲自到场。明天你们代表学校去接待，别闹幺蛾子。”
薄槐开门的手顿住，语气莫名：“谁？莫顾秋？”
“院长，我劝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