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道上有清泉,泉边巨石林立,石后有洞穴。
这一处石洞是天然形成,并不与其他地道相通,反倒是隐秘安全,还晒不着人。
将唐程一行安置进去,钟锦摸了把白字刀:“用完还你。”
如果还会相见的话。
一道身影窜过来,她余光瞧见了,起身先朝慈安行礼:“时间紧迫,我知大师不愿为我医治,先前贺连章所为多有得罪。”
亥令猛得刹住脚。
远行一趟,这小屁孩除了长个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凑简梨边上:“大侠,楼主,这慈安大师居然是哑巴?”
眼尾低扫,简梨很直白地往边上挪了一步:“传言,哑,但是不聋。”
“哦,那你说小主子什么时候对人态度这么好了,”他心大,摸着下巴琢磨得正欢,忽然侧身一避,“嘿,老郎中还是个练家子!”
这退进动作极快,警惕与反应已然今非昔比,可绕是如此他还是被三根银针扎住心口,慈安却仅仅只是动了手臂。
钟锦横刀抵住简梨动作:“大师何意?”
先前她当老人只是江湖散人,医人无数却为医术所累被贺连章盯上,自然无甚不善,不过现下看起来倒有意思了。
左手顶着刀柄,利刃随时可出,钟锦一双眼与慈安对视片刻,却见老人低下头,弯腰拿药箱。
取出了纸笔……?
“‘胸/部满闷,胁肋胀痛,心病不得……治’?”亥令刺猬似的大咧咧看他写字,嘴角一抽,“什么心病,我亥大爷现在是潇潇洒洒。”
老人满眼慈祥。
亥令:“……”
“好吧好吧好吧。”恶狠狠把针拔出来,小屁孩撇嘴,“我还急着找我主子,你、你小主子治不治你给句话。”
钟锦手指一松,刀柄轻轻磕回鞘上。
少年人各有各的筹谋,就连钟锦这般每日懒散得像垂暮之年,在真正的长者面前也是一身烈火气的年轻人。他们都觉得外头越发热了,唯有慈安不紧不慢:能治。
钟锦微微睁大了些眼睛,紧接着见:需要一月。
简梨朝外头打了个哨,很快有脚步过来:“在柳源等着。”
大侠做事从不与人商量,此时命令下完,居然在青影杀手一左一右架住人后思考了一下:“银子很多。可以么?”
慈安:……哦。
气氛尴尬,钟锦倏地玩味起来,低声:“他居然有人味了,虽然人的还不太对劲吧。你们在青影发生了什么?”
亥令立刻耳膜疼:“那小丫头会叫爹爹了。”
唔,幼崽攻击,明白了。
钟锦笑了一下,继而怅然。
这一路奔波,原来柳源县的那时候日子,已经过去很远了啊。
·
城郊,行宫。
正是暑热,皇建帝不久前去避暑山庄住了半个月,这秋猎校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驻守于此的禁军偷了懒,一个个摸牌喝酒逍遥得忘魂,被太子领兵“借道”,真真正正醉生梦死。
钟锦下马时便是遍地尸骸,她翻过一具来看。
“这标记眼熟。”
“和那个贺连章他们穿的一样。”尸体发臭太快,亥令嫌弃,“主子早就说过这个木匠老板不简单,只要他见过的东西就没有复刻不出来的,那铺子里全是禁物。”
紧接着想起那时钟锦阴了殿下一遭,哈笑:“那个,小的刚才就跟到这儿,他们穿过行宫朝北而去,确实一个人都没少。”
撑着刀起身,这里一房一瓦她熟悉得很,钟锦直接朝偏殿绕过去:“不,装扮成禁军,搅混水和溜走就都太方便了。”
其实谁做大应的皇帝钟锦都无所谓,反正她对那把硌人的龙椅没有兴趣,但是改姓换朝与皇子争权完全不同,一个乱皓京,一个乱天下。没有真正的民心和官心,贺连章等人会用十四年布完大局,将“钟锦”推上复国之路,就不可能急躁于一时,非要在此看似天赐良机之时一口气吃撑,然后爆体而亡。
他们曾是知交,对彼此行事风格太了解了,所以钟锦不应该在已经远离战火时提出直捣黄龙,而贺连章听到后居然顺水推舟,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回敬钟锦的试探,给钟锦一个单独行动的机会,看这位第六皇女身上还有多少大奉王朝的血。
而很巧,钟锦也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傀儡。
堂堂行宫之下竟有私自挖掘的暗道,这连老皇帝都不会知道,亥令被简梨一把丢下去探路,没打扫过的泥土掉了一头,呸声:“小主子你胆子也忒大,和主子一模一样!这通到哪儿啊?”
钟锦正要跳,被简梨直接带下去:“宫中。”
“哦……嗯?!”不是,宫里头一千锦衣卫两千禁军是假的吗?地道是说挖就能挖的吗?皇帝是想杀就能……一叠声的问刚要出口,亥令忽然大悟:“你要去找龙封卷轴!贺连章只是浑水摸鱼,那眼下就还是夺嫡之争,诏书上面定然是四殿下的名字!”
这倒是让钟锦奇了一声:“聪明了。”
简梨:“今日前,那封卷轴还未现世。”
毕竟要横穿整个皓京,而地下不见时间,钟锦缓缓沉下呼吸频率,近乎是被简大侠带着脚不点地,直到接近尽头时才轻轻嘘了一声,带着一种难言的邪气。
“轻点,它出现了。”
砰!
一道剑光应声而现,土屑碎石先蒙头砸下,刀剑相撞的瞬间天光大亮,简梨已拉着钟锦跃了上去。
“嘿你们,不等我!”
刀面斜旋,亥令卸掉上面剑锋的力,一连后退好几步:“都说了宫里全是高手,风后阁三阁主简闻道,一冒头就是你小叔啊大侠!诶呦我姥姥的——”
后背撞墙,墙却一动,亥令这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副从上至下悬挂的巨幅卷轴,回头险些和上面的美人亲上。
“那是你主子的生母。”钟锦幽幽。
“!”小屁孩空手噼里啪啦一顿擦,和简梨站住两处犄角,“头次见面,得罪得罪得罪……”
所谓大亮,是就昏暗的地道而言,此时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出这居然还在建筑之内,顶极高极阔,脚下却仅仅方寸之地,是倒塔。
方才交锋已将四周劈得七零八落,唯有正中央所坐之人一动未动,手上卷轴一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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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缠绕起来。
“简爱卿,住手。”
“简梨,动手。”
两边异口同声,一身黑衣迅然驰出,连续数十招式相撞竟然都一模一样,然而简闻道因陛下的话慢了一瞬,毫厘之差迅速放大。
钟锦曾无数次惊异于简梨剑术里的凛冽杀气,此时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但不只是因为对手够强,他更认真了一些而已。她现在无心探究青影与风后阁之间旧事,铁器碰撞声回荡于塔内,她微微抬起下颚:“陛下。”
皇建帝唇色乌紫,已是强弩之末:“没想到来的是你,靳衷。朕,第一次见你,就很不喜欢。”
钟锦点了点头,放下刀走上前时亥令紧跟而上,不敢远离半步。
“您合该不喜欢我。”
“哦?”
浑浊瞳孔里显现出最后的精光,皇建帝将死直觉让他蓦地抬起头,语气近乎有些变了。
罡风在身后刮过,简闻道来护的剑被简梨一拨脱手,下一刻鲜血溅出胸口。皇建帝面颊抽搐,他看到钟锦进入到离他只有半步的极近的距离里抬起手,却并不伸向卷轴,而是抚到下颚。
亥令一惊:“小主子!”
——人皮面具撕拉扯下。
“你!”
皇建帝双眼骤然弥散,连经年下垂的眼皮都在一瞬间被撑起扩大,他看着这张五官凌厉的女子面容,眼前出现的却是故人之姿,那学堂中早已被遗忘的神情,七八年征伐间杀掉的兄弟,手刃的曾经潜伏在自己身边的“爱妾”,直到人坐明堂上,他挥手毒瞎了儿子的眼睛。
然后好像就乱套了。
彻底的,都乱了。
他不知为何眼前突然一黑,继而胡须唇角感觉到一种温热的血腥味,握着卷轴的手突然指她:“靳衷,你,你,汐儿为什么!”
铁片刺开骨骼的声音呕哑难听,不过皇建帝听不到简闻道那一声“陛下”了,钟锦示意亥令抽刀,然后随手抹了一把溅到面颊上的血,声音平静。
“您错了,和您的汐儿没关系。莫言川这三个字,还是改成莫上麟,更容易一些啊。”
简闻道被钉在墙壁,最后一把小刀丢了出去。
“小心!”
亥令拔刀要拦,却见那道银光直直射向塔顶,在插入梁木的前一刻突然炸开!
“是你。”
简梨突然松手,把简闻道惯倒在地,紧接着跃身就要拉他们俩躲入楼梯死角。然而那崩裂出的千百片碎片已然落下,腐朽阶梯砰然裂开,钟锦只看到他们在瞬息间交换过眼神,亥令倏地跃上挂轴割开绳索闷头一顶:“夫人饶命主子饶命事出紧急啊啊啊!”
地道本就不牢,铺天盖地的轰砸让他脚下突然裂开,简梨接住木板挂画的一刻感觉右臂被钟锦狠狠一抓,视线遮挡连带亥令的声音一同吞没,但她没有更多的动作。
始终的冷静,淡漠,做出最优的抉择。
直到天地俱静,钟锦得到简梨的确认走出这个狭小空间,手在一地狼藉上顿了一下,一言不发解救出来个昏迷的人,撕开伤口附近布料的手才有些不受控。
“简梨,这个刀片,没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