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凤城头,战鼓中间,花禾溪两手交叠在身前。
她的手保养的很好,连续十四年用阿姊后宫里的秘法喂着,曾经执笏握笔的痕迹早已消失。但比痕迹更难抹去的是习惯,她的指节偶尔会绷成极有力度的弧度,又忽然放松。
皇建帝一直在咳,喉间呼噜过痰声:“华妃?他们拿朕当老三来忽悠,你不是她。”
刻意守礼温良的手指就绷回去,花禾溪的视线依旧落在天际尽头,那里逶迤来一支军队,遥遥绵延浩荡,简直坦荡的过分——实在是老派的君子之军。
“华妃……”她似乎很用力地思考了一会,突然浑身哆嗦,“露白!我的露白去哪里了……银子,他说给娘买口脂。”
手在城墙上乱摸,不存在的口脂把一双手抹得黑灰。两边人看她疯疯癫癫的要来上铁链,皇建帝一双眼浊不见底。
十假一真,这个女人看上去真的疯了。
皇帝摇头:“可是朕,还是给了老三兵。你知道为什么么?”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各有猜测的四品以上大臣被命不得离府,买定离手,生死在即,这玺印给出的答案他们是注定听不到了。皇建帝的语气居然有点感慨。
“因为他就快死了。”
“老三心太冷,他以为朕和他一样,没人情味。钟锦是……最后一个孩子,朕如果不念旧情,会留她到现在?”
皇建帝的面色不算好看,却也并非死态,夺人江山杀人妻儿后居然还能颔首一个“他属中兴之主”。
花禾溪转头,那一瞬眼神还是极天真困惑的,继而渐渐清明起来。
那边看着太子军队靠近,自顾自说:“嗯,你还不知道,钟锦每月给汐儿放血,是解朕的蛊。钟露白是你儿子?”
真相无疑晴天霹雳,砸人措手不及,精心掩藏十余年的秘密原来早就被知晓,这滋味必然荒诞。
花禾溪似乎错愕,呆道:“当然……”
城墙下,金戈铁马以至半里之外,因为武关一战靳衷给太子的攻城器具全都有问题,实力大损,此时这支军队极为朴素。
皇建帝看了一眼,浑浊目光又从花禾溪身上带过,转身。
“你,叫什么?”
花禾溪的眼神又迷离了,她略略偏头,几分少女情态:“蜀中花家,禾泠。”
皇建帝点头,入楼要下城墙,叫冯久:“你出城一趟,告诉汐儿,把钟露白杀了给朕带过来,皇位就还是他的。”
冯公公:“这……那华妃说。”
“演戏,不可能毫无破绽。除了花禾泠。”皇建帝呵声,继而拖调,“当年易容为官,震惊朝野,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容,朕恰好是其中一个。”
他忽然胸闷,停下来:“花家都是、人才,可惜了。”
“——陛下!”
黄袍之中的人突然倒下去,鲜血上溢。恰战鼓垒响,召令御医的呼喊被鼓声盖住,满城墙官兵连带城下太子俱是一愣,皇建帝只能瞪眼看到她的衣角。
她醒了,不,她演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不演了!
皇建帝想不通,可是血堵住嗓子说不出话,刀锋就已经捅穿扰乱军心的妇人。边上冯久急急跑去又跑回,在他耳朵边上喊。
“什,什么……”
“大巫陛下!她说她是大巫的后人!”
她和阿姊都是蜀中最优秀的蛊师,怎么可能,杀、不、死、他。
·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箭矢不得不就此射向墙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自冶阁偏门出去有一条小道直通城门,驻守在此的禁军被风沙迷住眼,紧接着就被虎贲军夺了指挥权。
莫白泽奉旨勤王,威风过后蹿回马车,先吓一跳。
“好家伙,前面说打就打,三哥你是说醒就醒啊!还好是现在醒,不然本王都没机会英雄救美人。”一车人神色各异,梁来之夹在老爹和莫上麟之间实在尴尬,埋头给宣王递水,只有赫连贡布眨眼看他,六爷只能朝他笑,“那个家里造反呢,丢入,嘻嘻,惭愧惭愧。”
小狼王:……笨蛋中原人。
梁来之:敢提靳衷你完了。
怆咳声逐渐低下去,莫上麟头还垂在双臂之间,看不到神色。
他好像没有听见六皇子的话,若非脊背起伏剧烈,几乎让人以为又昏过去。
梁阎皱眉:“殿下不该强行冲破穴位,风后阁大阁主的点风手不是你。”
“梁大人。”
声音哑得不像话,他清了清嗓子,将黏着连带血腥气一齐压了下去,却没了下文。
“……绕道北边,拦,西府军。”
“西府?怎么可能。”梁来之惊,“许颂还在皓京,他们敢反?!”
那张脸终于抬起,唇色苍白到骇人,唯有嘴角血丝鲜明。
莫上麟的目光现在车内看了一圈,无果而终,继而倏地聚焦到梁小公子手上那块帕子。
梁来之赶紧藏:“那个,这个是,是。”
“我的哥!”
他什么都没听,只撑着车壁站起来,因为被踩住衣角差点摔倒,踉跄被六爷抓住。
皇建帝的蛊毒虽然解了,但他们之间还是存在一种联系,莫上麟被心绞痛醒,是因为父皇驾崩。
他感觉不到那种联系了。
这一定不在皇建帝预料内,但因为一个华妃就给他虎贲军,让他勤王,助他夺位,可能么?
所以父皇要干什么?
要他与太子两败俱伤,要杀死前朝遗孤,要他毒发而亡,然后给老四铺路。
由此抬西府,压漠北,举寒门小吏,破六大世家。
原来是这样。
他,莫瀚汐,莫白泽,乃至于莫言川,所有人都在不觉间走到棋盘上设定的位置。
生死君赐。
“还真是,皇恩浩荡。”
推开小六,照见阳光的瞬间莫上麟才发现心口的疼痛已经蔓延到手臂,他抓住吹箫,在针扎般的刺痛中抹掉上面血痕,却发现已经干涸。
她留下的,一向很难抹去。
莫上麟笑了一下。
“甲末,整军。”
·
“她是殿下母妃的堂妹,华妃娘娘已在北逃途中被追兵杀害。”
烈日灼心,贺连章烧掉身死信报:“皇建帝必然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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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钟露白是先皇血脉,全部追杀已被分去,不日他们还会在吉祥赌坊找到‘钟锦’的尸首。殿下——”
这场对峙其实才持续了一刻,但钟锦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她几乎支撑不住。
但她实在很想笑。
“贺老板啊。”
她没有问贺连章现在的称呼,因为她依旧只是当日吉祥里的一个跑腿,完成复仇使命中的一个浪客。
“都城大乱,时机正好,你们兵够么?”
松口太过突然,贺连章一时未听出画外音:“西府之中半数为我朝旧部,足够。”
钟锦点头:“哦,许大将军。这场叛变连许颂都应该不知道吧,他的四殿下该伤心了。”
“殿下……”
“行了。”下马时头昏,她一跌被左右搀住,摆手不作抵抗,“我对打仗没兴趣,留慈安大师,你们管你们去。”
贺连章回过味,走过来低声:“你想跑?”
这一句不尊不重,倒很有曾经的感觉,钟锦亦没好气:“我若跑,你们不会把我打晕压上皇位?而且贺大人似乎有点太成竹在胸,别忘了,还有个宣王。”
贺连章一凌,这支平平无奇的军队迅速散开,半刻钟后整装而去,一身盔甲刀盾俱全。
钟锦身边还留了足足二十人,半晌后她缓过气,招来领头:“叫什么?”
那人两片胡子,模样倒不大:“唐程。”
“刀不错,哪儿打的?”
他迟疑了一下:“贺先生给的,我也不知,但是殿下若想要,贺先生一定能给您打大应最好的刀。”
钟锦淡笑:“大应?”
“!”唐程哗啦跪地,“不,是大奉,殿下饶命,在下就是嘴快。”
他一跪,其他人不明所以,一道跪下。钟锦越过他们,看到慈安大师坐于树下双目紧闭,更远处山林苍翠却冲鸟不鸣,那嘴角的笑意渐渐真实起来。
“唐程,为何不把你的刀送我?”
“这。”他抬头,表情不大自然,然后目光落回刀鞘,两搓胡子抖了抖,“殿下,在下这把刀,上头有小女刻字。”
“但本公主觉得,它能斩杀敌首,光复故国。”
唐程:“……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没有关联。”
众人尚在思考此四字深意,脑后忽然一凉,唐程条件反射拔刀却没抽动,瞳孔蓦地涣散。
一直斜签着靠树的人缓缓直起身,低头仔细瞧了瞧那个刻印,是一个歪歪扭扭,但很可爱的“白。”
真巧。
钟露白和原主又与此事有什么关联,复不复国又有什么重要。
不论如何,皇建帝算一个明君,皓京城刚刚繁华十几年,两市稀奇豪赌,平康里歌舞升平,这满城百姓有谁在意一个“大奉”政权?
哦,不过,老头子在当爹这方面,的确很混账。
她真的有些喜欢这把刀了,拿起来,朝来人啧声:“出现的真巧,你一直让人盯着我?许久不见下手真是越发重。”
走到她面前的简大侠顿了顿,回手一把压下冒头嘴碎的亥令,眼眸微垂。
“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