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虽然警觉性强,睡眠质量却向来很高,当晚居然反常地辗转反侧,闭上眼睛都是凌乱的心事。他侧过身体,拧起眉心,唇线抿得笔直,坚持躺了很久,终于“啊啊”着发出一个类似认输的声音,腰一用力就盘腿坐了起来,郁闷地抬手用力揉搓一头乱发。
想到工藤新一的伤,他就睡不下去。
尽管黑羽快斗总觉得他的体魄不太健壮,唇色过淡,肌肉不多,腰太瘦削,还有低血糖和慢性胃炎之类的小毛病。好在长期独立生活的工藤新一不会亏待自己。
那人早上分明还好端端的,没想到自己才一错开眼,回来就看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黑羽快斗埋怨自己的疏忽。他的调查不急于一时,反而是能劳动那位名侦探赴身现场的案件必不简单,甚至很可能使对方置身险境,他应该优先跟上去看看的,要是能有机会帮到工藤新一就好了。
说是让他别在乎什么的……怎么可能做到啊。
黑羽快斗真的很在意那位名侦探。
尽管他还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意对方什么。
他下楼喝了一杯冷水,贯通食道的冰凉温度冷却了五脏六腑里盘旋的燥火。拱形窗外是一轮居高临下的月亮,将他站在餐厅里的身影拉得极长。蓝眼睛在薄暗的光线中盯着空玻璃杯瞧了半晌,真是疯了,竟然连上面模糊不清的倒影都能让他想到工藤新一。
长得太像也是会让人烦恼的啊……
想到受伤的人很容易睡不安稳,他上下楼梯的脚步轻得几乎用上看家本领。工藤家的客房比工藤新一的房间距离楼梯更近,然而黑羽快斗多走了几步,静悄悄地停在主人家的屋门前。
他没有入室偷窥的意思,只是想站一会儿平复心情。夜晚实在太安静,空气都在沉睡,唯有一线细微但凝涩的呼吸声飘浮出来。黑羽快斗从思绪中回过神时还以为是自己心乱的错觉,定了定神后立马变了脸色,拧开没有上锁的门把走了进去。
“新一?!”
没有回应,黑羽快斗只听得见工藤新一略带痛苦的呼吸,可能床上近乎意识不清的青年压根听不见他的声音。
说是让他别在意,结果嘴硬逞强的人还是自己遭了大罪,后半夜就发起烧来。
黑羽快斗在心里把那群连帮忙的侦探都保护不好的警官和治疗不力的医生都骂了个狗血淋头,揭开被子一角看见工藤新一的手臂又渗出血迹,顿时为难地皱起眉头。伤口愈合的情况比他预想的糟糕许多,很可能已经发炎,才会导致发烧。拨开工藤新一的潮湿碎发,掌心碰了碰对方高热的额头,他止不住地一阵发愁,这个温度有些危险。
“不舒服可以跟我说一声啊……你都不习惯求助的吗?”
他知道跟伤患抱怨有些过分,却没想到双目紧闭的人甚至嫌烦似的把脸撇开,干燥起皮的唇翕张开了一些,黑羽快斗以为他想跟自己说什么,立刻弯腰附耳靠近。
“不去……医院。”虽然很微弱,侦探还是相当执着和顽强地挤出抗拒的声音。
这句话让17岁的高中生措手不及地愣了一下,无法置信名侦探居然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语,愕然过后又是无奈,这人好像比他想象的要任性一点啊……就是要能把脾气用在别让人不放心的地方,会更可爱些吧。
黑羽快斗苦恼地抓了抓后发,有点没办法地咕哝说:“知道了知道了,但如果到天亮退不了热就由不得你了。”然后匆忙去拿应急药物。
他回来时工藤新一已经昏昏沉沉地再度沉睡,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脸色和枕头一样雪白,额发湿得成缕散开,受伤的那条胳膊因疼痛而绷紧肌肉,时不时不受控地痉挛一阵。
青年忍耐地握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用劲之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浮起。
该怎么减轻他的痛苦?
止痛药生效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与退烧药混吃,会损伤肝脏。
黑羽快斗不忍之下,做了件彻头彻尾的蠢事。
他给工藤新一来了一针速效强力的麻醉,用的是怪盗的作案道具,时间是在给对方喂药喂水以前。
半分钟后,黑羽快斗端着温水和退烧药,一脸尴尬地站在床前,几乎要仰天长叹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忘记了尽管麻醉能减轻对方的痛苦,也会影响吞咽能力啊。早知道该让工藤新一先把药吃了再说。
侦探不知道怪盗情急之中使出了能被列入生平黑历史榜首的昏招。他摆脱了搓磨精神的苦痛,气息逐渐变得安稳和缓,乌黑的睫毛在眼睑下方落下扇形的浅灰阴影,因为失血,苍白的脸颊让他看上去相当虚弱。
黑羽快斗情不自禁用视线描摹他清隽的眉目。
其实若不是拥有一双太过清冽锐利的眼睛,工藤新一从外表来看就柔和得一点也不像是侦探。尤其当他闭着双眼,眉头因神经的沉眠和放松而抚平的时候,看起来远远比他清醒时理智地、干脆利落地处理每一件事的模样要柔软和无害许多。
尽管大脑里逐渐充斥跑偏些许的胡思乱想,黑羽快斗还是觉得,工藤新一若能早点恢复元气,变回生龙活虎的侦探就好了。虽然他在工藤新一身边还没待太久,但这个人已经打破了怪盗对于侦探总是愚蠢自大和咄咄逼人的刻薄成见。
黑羽快斗能够感受到工藤新一对推理的热爱和虔诚。
他喜欢那双闪烁着智慧光辉、光泽熠熠的眼睛,也希望他能够得偿所愿。
所以。
事已至此。
救……救人为上。
黑羽快斗的喉咙干咽了一下,努力荡平脑海中的杂念,先将水杯和药放在旁边,把工藤新一扶坐起来,一只手环住对方的侧腰稳固他的身体。
人事不省的青年无力地歪过脑袋,靠在高中生不算宽阔的肩膀上,头顶与他的下颌靠得极近,很湿很热的呼吸落在锁骨那一片有些敏感的皮肤。
年轻人在黑夜里清澈又静谧的蓝眼睛低垂下来,借着单薄的月意一瞬不瞬地窥视那张沉睡的脸庞。
原以为是同性会让他生出些许的抵触心理,不得不为此忍耐一番,但或许是彼此相似的容颜将他心中的界限削弱到了一个远超想象的程度,事实上反而有另一种紧张难耐的情绪从心底冒了出来。
那是从其他维度来说让他陌生又生涩的一种感觉,却似乎有些难以遏制。
你要早点好起来啊,名侦探。
黑羽快斗转过头伸长手臂,含起药片吞了一口水,然后放下水杯的手掌收回来抬高工藤新一的脸。
他侧坐床边的身体稍微倾斜了一点。
手指下滑一些,拇指和食指力度适当地按压对方的颈部辅助吞咽。
过热的呼吸让他耳尖极薄的皮肤随之浮起一抹浅粉的颜色。
好在这时候总算没出什么差错,让黑羽快斗松了口气。他平复了一下略微紊乱的心跳,放松过后心底又有些复杂。名侦探无疑是个很好的人,聪明勇敢,沉稳可靠,相处起来更是会让人喜欢他内敛的温柔。这么好的人却一直孤身一人。你不像福尔摩斯那样天性孤僻,也不是白天黑夜拥有双重身份的怪盗,为什么不让别人靠近你呢?
照理说这问题与自己毫无瓜葛,可黑羽快斗想到今晚若是自己不在或没发现他的异常,工藤新一就要自己孤零零地硬扛过去,顿时心中涌出无数纠结。说不定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对方却总在事情过后装作若无其事。脑海中如此漫无边际地猜想了许多,黑羽快斗稍微坐开了一点,拿起湿毛巾轻轻揩去工藤新一额头细细密密的湿汗,目光落在对方一无所觉的睡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夙夜到黎明,然后天逐渐亮了。
晨雾未散,曙光微漏,在麻醉的效力逐渐消退,彻底醒来之前,工藤新一始终未从过去的梦境中脱身,似乎途中隐约睁过一次眼,看见梦中少年极其眼熟的朦胧轮廓,从对方身后弥散开来的柔和光线让他难以分辨旧日今朝。
“Kid。”
工藤新一下意识按照过往的习惯去称呼他,思绪还在混乱之中,皱着眉头思索怎么怪盗又不打招呼闯入他的家中,也不解对方这次怎么格外安分而且一声不吭。
可能时间走过足有两三秒,才听见怪盗轻轻“嗯”了一声。工藤新一精力不济,没有心力思考太多,在这之后再度无声无息地昏睡了过去。
工藤新一真正醒来时已是日落西沉,房间内的一切物品都笼罩在温暖的柔色中,窗外的天空蔓延了大片红霞,日影即将飞去,满目都是金红色的辉光。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前夜发了一场高烧,有些困惑地挣扎坐起,下意识捂住仍在隐痛的手臂,下意识问:“几点了……”
“六点哦。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准备出门了。”
回答的声音来自听见他起身响动立刻从隔壁走来的黑羽快斗,工藤新一留意到他换了一身相当修身的便装,朋克风格的黑色短T,搭配牛仔裤,裤脚扎进长靴,一身装束不但低调利落,而且便于活动,压低的鸭舌帽将他过分标致的眉眼几乎都藏匿了起来,对方等下出门要做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我留了蔬菜粥在厨房里热着,你躺了一天应该饿了吧,等下记得去吃哦。”黑羽快斗说完就看了眼腕表,似乎觉得距离计划行动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摆了摆手就准备离开。
“等下,我也要去。”
工藤新一想到他此行可能存在凶险,不顾黑羽快斗不赞成的眼神起身,却未等站稳就晃了晃身体,不得不扶住床头,头脑眩晕地喘了口气。
“名侦探今天还是请个病假吧,没关系,这回有我在呢。”黑羽快斗站在门边,见他紧咬牙关,不太甘心地瞪着自己,内心也是一阵异样的情绪起伏。不过他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面上不露情绪地轻笑了一下,“别担心,我不会很高调,只是去看看盗用我名号的家伙玩些什么把戏。而且今时不同往日,我也和过去的黑羽快斗不一样,不会简单地命丧黄泉。”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黑羽快斗最困扰的问题并非他已死去。他从继承怪盗身份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对这个结局有所预期,眼下不过是目睹了最坏的预期应验而已。
穿越时空的现象已经超越了他所知的人类科技的范畴,即便黑羽快斗亲身经历,心底仍对此抱有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是不是一场梦境或逻辑严谨的全息游戏?这种涉及时间维度的干预,莫非是四维生命对三维生命的观测试验?自己能否回去,还是会永远留在这里?他的选择是否会导致不同未来的平行空间出现?更多怪力乱神的事情他没想过,魔法啊什么的太天方夜谭,不符合黑羽快斗17年人生形成的世界观。
既然一切已经发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很清晰:查明自己的死因,调查背后真正的隐情。倘若能够觅得两代怪盗终生未得的潘多拉,找到组织的破绽,他将竭尽全力,将二者彻底摧毁。
这是从披上一身白衣起,黑羽快斗注定永远背负的使命。
所以真正令他感到困惑的问题是:黑羽快斗与工藤新一到底存在何种因缘,那根在漫长光阴中一直延伸、牵绕在名侦探手中,与怪盗从未断绝的线,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
他和工藤新一,只是伪装在假面下亦敌亦友的对手吗?
黑羽快斗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这问题的答案,尤其当他独自一人,安静地凝心思索未来该如何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侦探分外苍白的脸孔。
血迹从他紧按手臂的衣袖上成片扩散,工藤新一垂下眼睛,用有些无可奈何的寂寞声音轻轻说:黑羽快斗,你是被人杀死的。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不再无懈可击的样子,工藤新一的肩膀轻倚门框,衬衣领口也随之滑开一些,看得见一截形状优美的锁骨,他看向黑羽快斗的目光落进了回忆里,是在看他,也是在遥望一个永不得见的故人,浓密睫羽慢慢低垂,在月光下的模样好似被揭开一片瓷白外壳的美丽神像,微颤的呼吸泛起一层潮湿薄红的痛楚。
想到那人昨夜伤口发炎,陷入高热还浑然不觉,甚至醒来还顽固至极地要求前往冒牌怪盗的预告现场,黑羽快斗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心,心底窜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恼,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前也极期待与名侦探交手。
很难用单一的说法来形容黑羽快斗对工藤新一的感觉
名侦探对他的执着和在乎更是让黑羽快斗的内心百感交集。
在这个对他而言全然超前的世界里,工藤新一……很特别,在通过任何唯物或唯心基准来评定此人之前,黑羽快斗就视他为非同寻常的人物。
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黑羽快斗一直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世界的格格不入,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人,他所熟悉的一切都无处可寻。作为怪盗,他更是如履薄冰。十年的跨度意味着他的对手可能掌握了他未曾认知的科技手段,他也难以预测那些人对自己了解多少。这样的局面下,两边差距悬殊到史无前例。
但是怪盗,就是这种在无数不可能的绝境中开辟一线生机,胆大无畏、华丽登场的存在。
思及此处,已然身在铃木大厦的黑羽快斗倏然笑了笑,指尖伸进洁白的手套,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腕侧褶皱的织料,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夜半来为宿敌扫墓的名侦探,层出不穷的模仿犯,精力旺盛的大富豪以及蜂拥而至的警官们……真有意思,相隔十年,还有这么多人对自己念念不忘。
他无声路过地上昏迷的警员,此刻正是怪盗忙里偷闲的时刻,他将目光转向铃木财阀总部大厦的楼外夜景。高层视野宽阔优越,迎面泼洒的月色与后方射来的灯光将他脚下的孤影两分,玻璃窗上倒映出帽檐阴影下视线强烈的清冽眼睛。
在黑羽快斗凭空出现的数日之后,一封署名为怪盗Kid的预告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工藤家的信箱中。对方气焰嚣张地挑衅着当代最伟大的侦探,并将目标直指铃木财阀昔日收藏的半枚钥匙。
地点在铃木财阀的总部大厦,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趋近预告所揭示的时点。
无论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冒牌货,还是铃木园子所言中与潘多拉的特征吻合的宝石,黑羽快斗都颇感兴趣。
“那么,就让我横插一手吧。”17岁的少年低语着拉低帽檐。
当下怪盗之名江河日下,而他在这个时代更是默默无闻。彼时四下无人,黑羽快斗依旧优雅地在原地略一欠身,就像上世纪仪态优雅的艺术家、风度翩翩的魔术师,在表演之前向看不见的观众致礼。
随后他迈开步伐,没有人为他计算时间,万籁俱寂中,靴底稳稳地贴合地面。
咚!
窗外的月光逐渐延伸,空气奏出第一个无声震颤的响亮节拍。
随即舞台拉开序幕。
“他迈出的第一步一定刚好在夜间11点58分02秒,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怪盗Kid作案的第二天,工藤新一在警方和铃木财阀共同参与的远程会议中如是说。
他坐在桌前,放下啜饮了一口的温水,面前的平板上分割出与会人员视频中的画面,手上拿着一支触控笔,拨动屏幕中央的监控画面。
无论他拖拽到几时几分的录像,影像中始终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事先已经取得铃木财阀这座总部大厦的内部资料。包括建筑内部的构造图、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安保的巡逻路线。”工藤新一平静地说。
这点皆在众人预料之内,怪盗的情报搜集能力向来出类拔萃,但铃木次郎吉对此并非束手无策,而是设计了一个纵然被知晓构造也无法潜入的防卫系统。
他将Kid的目标放在只有一间有门无窗的密室中,得到目标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通过一条全方位覆盖摄像头的之字形走廊,二是打开电脑管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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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防护门。
走廊的摄像头能够360°旋转,每个相距2.5米,扫视范围重叠半径为2.1米,分为每圈3.5秒、4.8秒、6.7秒三种转速。摄像头连接AI报警装置,设备被毁坏或者影像被骇入都会自动报警,监控区域内出现人物也会报警。整条走廊相当于利用现代最尖端的科技打造的一座钢铁牢笼,任何人都无法涉足,足以防范擅长易容的怪盗。
另外,走廊尽头的防护门只在正确输入动态随机密码之后才会开启。密码分三部分,由主机分别发送至铃木次郎吉、铃木园子以及中森警官的手机,而且三位在预告时间被安排在不同楼层留守,彼此不知道其他人收到的密码。
但是,纵然这些布置已经看似万无一失,怪盗还是成功取得了目标。
视频那边的铃木次郎吉双手砸了一下桌子,吹胡子瞪眼:“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置信!难不成那小偷真的会魔法?!”
他语气里的恼怒和眼神中暗藏的一丝窃喜都如此鲜明。能如此干脆利落地破解他天衣无缝的防卫系统,除了那个总是一身白衣、狡猾至极的老对手,还有谁能做到?
老爷子的怒吼里穿插了“咔嚓”一声,工藤新一的面前被放下一个餐碟,修长的手指一闪而过,众目睽睽之下,名侦探瞥了边上一眼,似乎是示意工作场合吃东西太过失礼。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虽然会议时间已近中午,工藤新一却似乎才起身不久,肩上披着一件单衣,脸色也不是很红润,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说来搜查一课那边倒是有人说过,工藤新一前两天办案时被匪徒所伤。据说他被同僚从车里架出来的时候,还有人看见整个副驾驶的车座上都沾满了血。
伤患主动协助他们开展工作的作为实在太考验人的良知,屏幕里顿时有人说没事没事工藤侦探不用太拘谨,以身示范地嗑了一粒麦丽素,连最苛刻的中森警官都没说什么。工藤新一不想他们在自己的事上纠结太久,只好用空着的左手拿起涂了蜂蜜的烤面包,咬了一口。
因为这个动作,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也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结合方才端来餐盘的神秘之手,引起诸多暧昧的遐想。
侦探的轻咳把他们走偏的思绪拉回正事,工藤新一调出铃木大厦的内部图,继续说道:“据我看,对方是先伪装成巡逻的安保,合理地接近目标所在的楼层。这一队、这一队,还有这一队,巡逻路线都符合他的需求。而且在电梯口的左边转角,有一个可移动摄像头的死角。只要他在这两队相遇的瞬间一举迷晕所有人,就能创造五分钟的巡逻缺口,进而入侵走廊。11点58分02秒,一号摄像头会转到42°方向。他只要站在摄像头后方,同步镜头旋转的速度走进走廊,就可以绕过四号摄像头与之重叠的2.1米监控区间。在0.4米的活动空间内,他转向82°方向前进,切入三号摄像头的盲区,并避开五号摄像头的重叠区间……”
工藤新一边说一边在布防平面图上画出路线,这是他今早才拿到的布置,因此不介意被旁边的人看到。
根据他条理分明的分析,侵入者的行动轨迹被逐渐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清晰地展现在地图中央。
但真的有人能完成如此苛刻的潜入计划吗?其他人光是旁听和想象,都要为那无限接近零的容错率感到窒息。
普通人的肩宽在0.3米到0.4米之间,几乎达到了监控盲区的活动空间极限。能够移动的空间如此狭小,抬手迈步都可能触碰红线。在天罗地网的监控下,稍有差池就会显露形迹,进而触发警报。
在如此高压的危险环境中,对方的步伐、心跳、呼吸都不能乱,必须始终保持逆天的身体掌控能力,随时根据摄像头的转速改变步伐。这也展现出他的计算能力和动态视力都几近非人,心态更是如怪物般平稳。
倾听工藤新一叙述细节的人们不禁一阵心悸。
眼前仿佛浮现出入侵者信步前进的画面,空气寂静,机械运转,人眼不可视的空间里遍布雷区,而他双手插进衣兜,从容如闲庭散步。
然后将时间的指针倒转,回拨至前日午夜,黑羽快斗的每一步确实都精准踏在工藤新一后来勾画的路线上,连节拍也分秒不差,百余米的回廊被他走得不疾不徐,衣摆翩跹扬起,气焰极度嚣张。
“……防护门前有两名警员把守,他们是电子监控之外的‘查漏补缺’。但最后的转角存在一个让他行动的机会,只要他能在暴露身形的瞬间比警员更快地完成攻击。”
黑羽快斗平稳地走到转角,进入守备警员的视线范围,他站在两个摄像头死角的交汇处,瞬间抬手扣下扳机。
跟随工藤新一复盘的众人只能看见两张枚扑克在空旷的画面中凭空闪现,接着传来两声微不可察的倒地声。他们知道,这是看守的人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弄昏了过去。
“仅用1分58秒,他突破了监控区,正好在零点整抵达防护门的位置。”工藤新一用笔尖轻点屏幕,说道,“对方提前通过电脑设置了防护门的开启时间,但动态密码的条件是程序的底层指令,无法更改。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变通,比如变更动态密码的随机数字区间,密码的第一位数取值范围仅为‘1’,第二位数取值范围仅为‘4’……”
狡猾而直白的计策,却又灵巧地绕开了正常人的思维定势,视频会议中除了工藤新一平稳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屏住了呼吸。
0:0:0
分秒不差的时间。在铃木家的大楼内,一楼大厅里的铃木园子、十二楼监控室的中森警官,以及十八层机房外的铃木次郎吉,三人的手机同时跳出动态密码的邮件。
在他们点开信息的同一瞬间,黑羽快斗站在防护门前,他的手速极快,按键如飞,打开键盘输入12位密码。
“您收到一封新邮件:【Bell Tree】防护门动态密码:1412,5分钟内有效。”
“您收到一封新邮件:【Bell Tree】防护门动态密码:1412,5分钟内有效。”
“您收到一封新邮件:【Bell Tree】防护门动态密码:1412,5分钟内有效。”
三封一模一样的短讯同时滑过那三人的屏幕,1412的犯罪数字在视网膜里张牙舞爪,环环相扣的表演精准得嚣张,仿若电流直接刺激神经般令人战栗。
“正如预告函所揭示的时间,没有丝毫误差,就像一场让所有电子设备都彻底失灵的魔术,他克服了你们的挑战,完成了一场漂亮至极的演出,不是吗?”
沉浸在怪盗那梦幻的潜入想象中,远程会议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侦探带着笑意的声音成为揭示他们心理活动的最佳旁白。
有多久违了呢?这种让人感到束手无策和不可思议的震撼体验。
气氛瞬间被引燃。铃木园子喃喃自语着“Kid大人”,铃木次郎吉和中森警官也如梦初醒般猛地站起。
“是那个家伙!”
“那个混蛋又复出了啊!”
音响里接连爆发出他们的吵嚷声。
而揭晓这事实的工藤新一抬起眼睫,锐利目光越过平板,投向坐在他对面的少年。
黑羽快斗亦回望着他,目光灼亮,眼底溢出难以压抑的兴奋,因为终于见识到宿敌与自己旗鼓相当的能力而高兴不已。生性争强好胜的天才最具少年心气。工藤新一仅凭旁人的描述和资料就能从局外点破他的筹划,黑羽快斗毫不怀疑对方若是亲临现场,将会给他带来何等凌厉的阻挠和乐趣。
因此当工藤新一结束了对怪盗的复盘会议,关闭平板,将质询的目光看向他时,黑羽快斗也并不意外侦探看破了自己意欲隐瞒的另一个秘密。
“所以,你进入防护门之后,遇到了谁?”
黑羽快斗睫羽低垂,纵然眼底掠过一缕犹豫之色,他还是告诉对方:“是我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