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颂不知道为何就那样一口应下。
答应之后,又感觉到为难,对一个自懂事起,只知道为生存挣扎的少年来说,收服人心这事,着实有些超纲了。
阿若似乎也看出来他的生疏,但却只是加以在旁边加以鼓励:“二郎,你可以的,相信我,你有这样的资质!”
被喜欢的人用那样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心中的自卑与怀疑渐渐消失,随后便发现,这真不难。
驯人与驯兽一般,无非是恩威并施。
尤其是在这年轻少年中,只要拉得开三石弓,能以一人对群殴,打服了,就是服了!
不需要什么气质,也不需要恩威。
“慕强是人的本性,这个小坞堡才多少点人,到不了用宫心计的程度,”林若在幽暗的烛火下,教育他和侄儿,“不过,威到了,只能算谁强他们帮谁,真想他们舍去性命和咱们大干一场,还和靠恩。”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目光清澈,崇拜地看着那少女,觉得她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就算听不懂也觉得好厉害。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日里,谢家男丁都要种地打猎,修缮坞堡,还要给附近的流民帅服劳役,只能在晚上,坐在小院中,繁星之下,学习那论语十则,论语好学,字也不难,难的是让这疲惫的身体不走神不困倦。
阿若果断转变了办法,讲起了其他的故事。
其中一个叫火烧藤甲兵。
徐州为四战之地,无论老幼,都对那轻便又刀枪不入的藤甲十分羡慕,但一听那藤要在桐油中九浸九晒,便也歇了心思,只是,高居讲座的阿若话锋一转,提起了另外一物。
“锁甲难造、皮甲昂贵、板甲更是传说中的物什,”林若随口道,“但其实,藤甲不算什么好东西,有一物,做出来,价格便宜,还比铁甲轻便,五十步外弩不能破,那是树甲,与藤甲类似,是我们俚族密传,靠着这个,我族才能于岭南屹立不倒。”
他混在人群里,有些想笑,这就是阿若说过的,反正这些人也没去过岭南,随便编就是么?
这话一出,在场的年轻人们哪里忍得住,纷纷开始问细节。
是什么甲,贵重么,能不能长长见识?
阿若只是推拒:“既然是不传之密,我当然就知得不笑,而且那时年幼,不太记得怎么造了。”
族人们不信,于是纷纷来说服他。
“二郎,你和林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既然是一家人,知道一点铠甲做法怎么了,你大可去打听一下啊。”
“对,我们一定不会传出去的。”
连谢家族人也会隔在不在差五地在坞堡中偶遇他,言谈之中,总是暗示:二郎啊,拿出点男人的气势来,要能当家做主啊。
“叔祖,你前些天还说,这样的姑娘,非是我这般人可以肖想。”他忍不住问。
谢族长脸色温柔,正色道:“哪有此事,我谢家虽然没落,但也算是晋阳大族,你和林姑娘天作之合,将来必能兴我家族,别听那些不知所谓的胡话,坏了前程!”
他一时露出笑意,族长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二郎啊,别怪我势力,咱们在乱世之中,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先前你做那些蜡烛、毛毡虽然也能赚些家用,然而和甲具相比,却是后者,才能咱们族人在这四战之地立身求全,那位姑娘就看得很明白,能遇到她,是你的福分,也是我们谢家的运势。你以后就是得势了,也万万不可怠慢,明白么?”
他认真得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绝不会怠慢她一分。”
不为权势,只是喜欢她。
喜欢她面临危险的果断狠辣,喜欢她遇到困难时的兴奋,那种遇到逆境毫不气馁,反而视为挑战与胜利的勇气。
那样的阿若,让他炫目。
接着,阿若并未直接说出铠甲秘方,而是让他去收各村各坞,收集树皮,回坞堡使用。
他把自家最近存下的皮毛都收起来,准备卖掉后拿钱去收集阿若需要的树皮。
少女却只是微微一笑,说这太少了,然后,便从手腕取下一条圆润如天工的水晶手串,让他把这个卖掉。
“不行,这是你从天上带下来的。”谢颂感受了一下那水晶的冰凉,又放回阿若手中,按住他手指,“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能做到。”
“你当然能做到。”少女温柔地搂住他的脖颈,他一时有些难为情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贴到了墙上,进退不得,耳尖越发滚烫,“但是呢,我们是要在一起的,分什么彼此呢,只是,这差事可辛苦了,我怕你扛不住,要不然,你只卖一半的珠子吧?我分一半给小江去做也可以……”
他骤然回神,低声道:“我可以的,阿若你信我。”
他说着便拿着珠串飞快出门,身后传来少女调皮的轻笑声。
后来,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收集树皮,召集人手,有了钱财,便有了底气,他几乎是无师自通一般,拉拢族中儿郎,又在服劳役用省下的钱购买了些农具。
他有些威望,做事公平,很快,谢家的同辈便愿意相信他,陪他一起干。
而他也按阿若的要求,带着兄弟们,挖池沤皮,连家里小侄儿也每天坐在小院里把树皮刮净。
等把点燃树枝化做草灰,地灶里不眠不休地烧煮着已经树皮,用碾磨压碎后,用藤汁泡水,他们惊讶地发现,以芦苇帘抄成了一张张絮——纸???
当第一张纸被揭下时,整个坞堡都震惊了。
谢族长惊得鞋都没穿,收到消息,便从巡逻中冲来,面对这纸张上窜下跳,嗷嗷叫着林娘,居然可以把纸做出来。
说当年谢家还在晋阳时,家里的庄园也不是没有做纸的匠户,但王朝崩塌,胡人南下时,谢家逃难时连祖宗牌位都差点没顾上,又那顾得了匠户们,他们这些主子,自然也不知道这纸的做法,如果那年还有这门手艺,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窘迫。
仅此一艺,他们至少可以有个寒门的名门,若能凑些积蓄,前去交往些旧族亲朋,说不得便能渡江南行,去那南朝过上安稳日子……
说到此,族长已经是老泪纵横……
“是么?”阿若轻笑着拿起一叠纸,随意丢在了旁边的水桶里,“这纸岂是谢家卖的起的东西?小心泄露此事,全家被定为匠户,自此与高门无缘呢……”
瞬间,他们感觉心在流血,神情无比痛苦不舍。
因为匠户便是奴婢一流,完全就是别人的财产,是比江北流民还要低一等的存在。
谢棠族长那泣涕的老脸一僵,沉默了一下,露出微笑真诚中又带着几分谄媚:“那,林姑娘,您和二郎情感深厚,不如就指点一下,这京中士族,有哪些是能对我谢家庇护一二的……”
“何必如此呢,”林若捏一片纸页,抬眸看他,“族长不妨想想,若是有了甲胄,谢家能不能在这,当一当流民帅?”
什么?
纸做甲胄?
连他也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当然,阿若肯定是没问题,阿若说的都对!
但阿若只是微微一笑,她的指点下,纸从松脂桶中拿出,浆糊后叠压捶打成了一张张甲片,再用硬木做成骨架,将甲片打孔,用竹钉将甲片卯在骨架上,于是,胸铠、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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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掩脖、裙甲,便是一整套的铠甲了。
三天过去。
“来,二郎,试试这套铠甲。”林若拿红笔在铠甲上写了个零零手作,1号机。
不懂,但阿若写字的样子真好看。
当头发以发带束住,身着中衣,一件一件全套上身时,他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穿了一套铠甲。
林若坐在一边,以手托腮,歪头看他,目光闪动:“雍儿你穿铠甲可真好看啊,拿淘宝能当模特图了。”
他一时脸红,低声道:“你为什么总叫我雍儿,要不我改个名字。”
“雍儿是后世美称,谁让你长得好看呢,”林若悠悠道,“罢了,也不算白穿,出去试试效果。”
他来到祠堂,着铠让族人试刀,这厚厚的纸甲片在刀剑下也表现出了强悍的性能,一整套从头到脚的纸甲,仅有铁甲三成的重量,却有着与铁甲相似的性能。
成本……
“树皮算什么,人手算什么,”谢氏族长棠在林若面前心悦诚服,“平日里,树皮根树枝着便一起烧了,如今只要纸张足够,一家老少妇孺用上七日,便能出一套全甲。不用一个月的功夫,我们就能有三十余套全甲!”
他激动地道:“等铠甲足了,大家喝酒吃肉后,便去打了淮阴的流民帅,如今这淮阴,要我们谢家说了算!”
“这样么?”林若挽着小哥哥手手臂,转头看向他。
他挽起袖子,露出健美的手臂:“三爷爷,我觉得不妥,此事还要和阿若商量。”
谢棠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如今有了甲胄,正是我谢家重震之时,如此大事,哪里还用得着和一个妻妾商量?”
“要商量的。”谢二郎朗声道,“无论是否出征,咱们还是要先谈谈,这谢家,由谁说了算。”
一时间,他身后的年轻人齐齐起身鼓噪:“对,要看看,先由谁当家!”
谢棠的脸色顿时僵住,但随后,他又放松下来。
“一群兔崽子,以为老夫愿意当这武夫么,哼,有人接这烫手山芋,求之不得!”
他就这样成为了新的族长,接近了坞中百余人簇拥祝福。
抬头间,他与阿若的目光在人群中交错,他猛地回过神来,让她也一起上座。
阿若的眼神好像有什么光芒闪过,但下一秒,她拒绝了,脸上是那纯粹又明媚的祝福,如从前一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那日,他坐在主位之上,接受族人簇拥,享受着崇拜,也是他第一次,对权势,有了感知,那种感觉,让他有些舍不得分享。
仪式不算盛大,他告别了族人,林若则牵着小侄儿,在月下归家的路上,打了个哈欠。
“阿若,我今天做的好么?”他笑着问她,“你开心么?”
“那当然开心,”少女莞尔,“雍儿你要努力啊,纸甲只是过度,等日子好了,我给你配全套的板甲,让只手挽天倾。”
“天倾?放心天塌下来,我也会护着你。”
“比喻而已,也就还有十来年……”少女有些烦恼地摆摆手,“罢了,不提这个,反正你得先一统天下。”
他心说那也太遥远了,但还是快乐地应是:“好,到时,你就是我皇后。”
……
对!
你会是我的皇后!
床榻上,他猛然起身,心跳如鼓。
他承诺过,会让阿若当皇后,到时,阿皎是贵妃。
对,他没有背叛,他从未爱过阿皎,只是尽一个丈夫的职责,他的心里只有阿若一人,从未忘记,等他手握青州大权,逐鹿天下,他的皇后之位,必然是阿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