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孟雨微不知道假刺鲨是谁。
原著有关刺鲨成为赤王前的内容不多，孟雨微只记得他是被老大买下的角斗场奴隶，后来背叛杀死老大。
其次，真刺鲨眼角抽搐，说明他也没有头绪。
最后，他们决定休战，一同前往四百公里外的城镇。
刺鲨不愧有“破坏”恶名，下手又黑又狠。一挑四这么忙，居然还能忙中有序地把拾荒者们的四肢卸掉。
孟雨微本不想带着一窝小弱病残行动，拾荒者首领看出了她的不耐烦，坦白自己是治疗师。她的学徒沙鼠帮她治疗后，她就能给其余人接回关节。
余一还想替她和刺鲨疗伤，孟雨微拒绝了，只松口让她为同伴治疗。
沙鼠会用毒，余一肯定也会。
孟雨微谨慎地拿走余一给拾荒者用过的药物，先递给刺鲨用，等刺鲨肉眼可见的状态变好，她再给自己清创上药。
做这些时，沙鼠一直瞪着她，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的脏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好看？暗恋我？”孟雨微问。
沙鼠被抓包，别扭地偏过了头，她搓着自己全是烧伤疤的胳膊，脸上粉色的新肉也更粉了。
沙鼠是全身长满不好看疤痕的小孩，孟雨微的随口一句话戳到她的自尊了。
孟雨微向来尊老爱幼，她想了想，挽起沙鼠胳膊，不顾她“大人，使不得呀！会把您衣服弄脏的……”的赔笑，将浑身抗拒的她拽到余一身边。
余一在给其他人治疗，沙鼠安静了。
治疗师全称精神治疗师，七大职业者之一，顾名思义，是能运用并治疗精神力的医生。
原著男主就是指挥治疗双修，他初入最需要知识积累的指挥系时，因出身贫寒，联邦军校许多人嘲弄他，但当他展现治疗师的实力时，这群天之骄子全乖乖听话了，甚至争相与他组队。
这就是治疗师的魅力。指挥制造死亡，而治疗师对抗死亡。
余一在给胖子治疗，她瞳孔隐约有光亮起，水母触手般的精神力触须正从她的指尖生出，钻入伤口皮肤。
孟雨微趁着间隙开口：“余一，你学生的皮肤你能治吗？”
余一愣了下，回道：“可以，但设备和材料不便宜，我和她聊过，需要五六百万。”
孟雨微咋舌：“抢钱啊。”
沙鼠冷冷道：“你在怜悯我吗？”
“啊？不不不，千万别误会，你没那么重要。”孟雨微摆手，“你长什么样我不在乎，不久前我们还你死我活呢。我只是想恶心你，如果你能被我气死，或者因敏感自卑自杀，那我不就赚到了？”
余一消毒的手顿了顿，刺鲨讥笑出声。
沙鼠脸红了，想甩开她的手，没能成功：“谁自卑了？谁要自杀了！我告诉你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天呐，你还会说成语。你几岁了？”
沙鼠一噎。
“想骂就骂呗，你刚才那句‘&^%$*&%￥’真的很有水平。”能在电竞圈杀个七进七出。
“对不起，我不说脏话了。那句话是我傻叉，是在骂我自己。”沙鼠脖子一横，睫毛轻颤，“生气的话你打我吧，别杀我……”
沙鼠还挺……能屈能伸，她讨打的画面有点诡异。孟雨微经历过正常教育，不会恶劣到暴打小朋友。
但沙鼠不久前还想把她和刺鲨卖掉，并且差点给她下毒成功。
想靠挨揍冰释前嫌，哪有这么好的事？
“心理负担很重吧？想要我打你，让你放心些吧？”孟雨微轻笑，“凭什么？”
沙鼠愣了愣，紧接着全身都红了，紧紧闭上嘴，任孟雨微怎么逗都不讲话了。
刺鲨已经龇着鲨鱼牙乐了，他把精神体放了出来，鲨鱼和刺鲨表情如出一辙。
.
孟雨微找完乐子，继续观看余一治疗。她的动作细致又迅速，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让四名肢体绵软的拾荒者初具人形。
“你是A级？”刺鲨看得饶有兴致。
“出过一些事，掉到了负A。”余一说，连续使用精神力让她脸色苍白得像纸。
“哦，那挺可惜的。”刺鲨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可惜，小臂长的鲨鱼精神体绕着他游弋，“我是超A级。”
余一斟酌着说：“你对精神体的操控力很强，或许你很快就要突破S级了。”
精神力的使用有四个阶段，即感知、影响、具现、操控。能熟练操控精神体作战，是判断S级的重要标准。
刺鲨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孟雨微也笑了：谁问他了？
这一声轻飘刺耳，刺鲨瞥向她，鲨鱼也缓慢地扭身盯住了她，一双捕猎者的眼睛。
然后，它恶劣地龇开牙，仿佛一张血腥的笑脸。
鲨鱼如离弦之箭径直冲向她！
精神体是主人精神意识的具现，刺鲨潜意识不信她，还想杀她？
不对！刺鲨表情发愣，眼神慌乱，他没料到鲨鱼会冲出去？
这是超A级常见的精神体失控！
“*&%￥*&！”被孟雨微挽着的沙鼠见挣脱不了她的桎梏，鸟语花香地拔腿就拽着她跑。
脑后刮来阴风，来不及了。孟雨微扔开沙鼠，从腿间抽出小刀，反手对准鲨鱼来的方向。
精神体重伤，主人也会脑损伤。是刺鲨遛狗不牵绳在先，她是被迫暴打狗主人的。
千钧一发之际，鲨鱼的身体瞬间从孟雨微的刀刃上穿过去。
是刺鲨停止具现了。
摔倒在地的沙鼠长出口气，刚想爬起来，却看见鲨鱼重新凝实，与持刀的孟雨微对峙，脸上依然是标志性的龇牙笑。
刺鲨下一刻来到，胳膊抡圆，直接将手臂长的鲨鱼当排球发射了出去。刺鲨与它共感，表情扭曲了一瞬。
孟雨微：“……”
鲨鱼灰头土脸地窜回来，依然瞪眼看着孟雨微，刺鲨低气压地喊了几声“滚回来”，它置若罔闻。
鲨鱼眼睛变圆了些，它的左胸鳍有一处缺口，刺鲨正好没有左臂。
孟雨微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鲨鱼面前左右晃动，它的脑袋随之摇摆。
孟雨微：“它是不是想吃我？”
“它就是贱。”刺鲨撸起袖子准备发球，“揍两顿就不犯贱了。”
“等等。”孟雨微喝止刺鲨。她将手指怼到鲨鱼嘴边，它抱住孟雨微的手，张嘴啃了下去。
孟雨微脑袋里出现主播音：经常养鲨鱼的朋友都知道，像刺鲨这个品种呢，它是很喜欢啃人的，而这时候，我们的主人可以扣它嗓子眼……
鲨鱼干呕着一个激灵，逃开了。
孟雨微对它勾勾手，它歪歪脑袋，又张嘴扑了上来。它像是把孟雨微的手当成了玩具，兴奋地绕圈。尽管没长到原著一口一个敌人的长度，它背部的棘刺已经能钩破人的皮肤。
孟雨微赌对了，刺鲨的精神体只是对她好奇和感兴趣，而且人来疯。若用狗的社交行为来比喻，鲨鱼在对她冒昧地嗅闻和邀玩，并在被她扣嗓子眼后懂了一点社交礼仪。
看见鲨鱼在孟雨微手里炫技，刺鲨的表情活像见了鬼：“它连老大都咬，为什么会听你的？你做了什么？”
刺鲨这是潜意识想弄死老大，还是太喜欢老大，想要邀玩？
孟雨微：“因为我有美好品德，所以动物们亲近我。”公主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刺鲨满脸狐疑：“精神体不是动物。”
“是的，精神体不仅仅是动物，还有植物和神话生物。”孟雨微认真地说，“它们都喜欢好人。”
“我没和你说这个。”刺鲨郁闷地看着自己的精神体在孟雨微手里翻飞，啧了一声，“算了。”
鲨鱼总算玩够，又听得进他的指令了，它钻回刺鲨胸膛，泛起透明的涟漪。
“收拾好了就走吧。”孟雨微抿去指尖的血珠，一抬眼，发现众人的表情震惊又古怪。沙鼠的眼睛骂得很生动，在孟雨微看过来时，又多了几分畏惧。
逗弄他人精神体是很危险的行为，孟雨微似乎吓到他们了。
为了进一步恐吓他们，孟雨微架着两眼发直的沙鼠，和刺鲨在越野车后座，一左一右夹着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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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是自动驾驶，在破铜烂铁散架般的动静里，余一讲述了假刺鲨的事。
这颗行星名为XM68，D级垃圾星。一二三星系大部分属于联邦，第四星系全是帝国领土，XM68就夹在第三和第四星系中间，边缘到星系航图都找不到它。
它是联邦和帝国的交界处的暗星，环境恶劣，人更恶劣。
XM68上大多是罪犯、难民和星盗，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刁民们穷且益坚地窝里斗，也算苦中作乐有滋有味。
但一年前，假刺鲨领着手下包围了他们的城镇，要求所有人给他交保护费，否则带走。当地人自然是不服，但假刺鲨实力强大，火力镇压了所有反对意见，并用星船将重伤的手下败将运走。
几天之后，出头鸟和刺头都消失了，城里只剩没有还手之力的怂包。假刺鲨将所有的星船砸烂，截断了这颗星球与其他星的往来。
为了自保，大家想尽办法赚钱，砸锅卖铁，星网诈骗，甚至有人自愿安装芯片炸弹，去外星工作，再定期回来给自己和家人交赎金。但假刺鲨每次收的保护费都比上次更高，许多人不堪重负。
孟雨微听完只有一个感受：这也太有才华了。
若说星盗王的星盗团实力在第一梯队，那么刺鲨所在的座头鲸星盗团就是第二梯队。
XM68很穷，没有争夺的价值。“刺鲨”垄断XM68，第一梯队的星盗王不会打抱不平，而同属第二梯队的星盗都有各自的坏事要干。
至于求助官方……XM68是暗星，居民没点犯罪史都不好意思出来混。它还不参与阵营斗争，帝国和联邦都懒得搭理。
说白了，帮它得不到好处，还会惹一身骚。
可如果XM68带不来利益，假刺鲨为什么霸占它？
孟雨微：“假货一共收了你们多少保护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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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至少一个亿。”
孟雨微倒吸一口凉气。
原著作者“一粒种子”为了方便阅读，将信用点和RMB汇率设为1：1。在人均月薪五千的星际，刺鲨的1500万赏金实属夸张，而假刺鲨捞了一个亿！
孟雨微：“垃圾星能赚这么多吗？”
XM68可是星系航图都找不到的偏远垃圾星，她的月薪连垃圾星的平均水平都够不到？
“我的妹妹是A级的机械师。”余一闭了闭眼，“……她就是戴上芯片炸弹，去外星赚钱的人。”
这就不奇怪了。
机械师，七大职业者之一，上通义肢机甲，下知武器工具，在高科技时代遍地是赚钱路子。
没想到小小垃圾星卧虎藏龙，居然能出现一对治疗师和机械师姐妹。
等等……姐妹？
孟雨微：“你们是双胞胎？”
原著赤王嚣张跋扈，唯我独尊，只有麾下双胞胎姐妹的话他能听取一二。这对姐妹花是他的左膀右臂，妹妹创造义肢和机甲，为他带来机械军团，姐姐修补伤口与血肉，让部将不眠不休。
余一更加警惕：“你见过她了？”
她的热度隔着相贴的身体，源源不断传给孟雨微。
原著中，这对姐妹是机械化程度超过90%的改造人，只保留了大脑等重要器官，并因机械改造导致精神力异化，无法具现精神体。
男主裴青山正是抓住了改造人的弱点，杀死机械师妹妹，然后击破赤王的机械军团。
书里的刺鲨星盗团从上到下都脑子有病，不是狂躁就是抑郁，可现在的余一很沉稳。
书中的癫狂版余一……会和机械改造以及精神体异化有关吗？
“我知道你们，帝国来的对吧？”孟雨微从余一的表情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她说，“我是为XM68来的。”
刺鲨挑眉，余一的眉毛更加紧锁：“我听说座头鲸是一名仁慈的绅士，感谢他愿意对我们伸出援手。只是不知道……座头鲸大人需要什么回报？”
座头鲸就是刺鲨老大的名字。
“你错了。”孟雨微指向自己，“帮你解决困境的人是我们，你应该问我想要什么，而不是感谢座头鲸。”
她本不想掺和星盗间的破事，可是交通被假刺鲨截断，她想坐船离开一定会对上假刺鲨。所以她改变主意了。
既然要干，那就把利益最大化。
车内格外安静，刺鲨用眼神严厉地警告孟雨微，她直视了回去。一紫一绿两双眼睛，野兽般的目光如利刃交锋，余一轻声插入他们的对峙：“……你想收我们当手下？我们有什么值得你冒险的价值？”
“你觉得没有，不代表就真的没有。再说了，你难道想一辈子待在垃圾星上，随便谁都能来踩你们一脚？”孟雨微冷冷地说，“我想要的，你们一定能为我取得。”
迎着刺鲨和余一惊讶的目光，孟雨微说：“我能承诺的，只有不会危害你们性命。好好考虑吧。”
孟雨微心脏怦怦跳，她能偷走赤王的剧情资源吗？她拥有改变的权限吗？
她绝不退让，静默中，刺鲨咬牙，率先移开了视线。
“不用了。”余一摇头，“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
她可以！
“那我们就是一伙的了！”孟雨微脑袋一歪，大剌剌地靠在余一的肩膀上。
是很温暖的血肉之躯。
＊＊＊
历经三十八个系统时，刺鲨终于见到了余一。
她是藏在救生舱里爬回来的，她的机械身躯被拦腰斩断，胸部以下电线零件裸露在外。
蓝水银和冷却液全漏，她能撑这么久简直是个奇迹。
当看见她紧紧抱着一个罐子时，刺鲨猜到了原因。
罐子里保护着一颗烂掉的大脑。
奇怪的熟悉感笼罩了他，令他的每一滴血凝结。
“谁干的？”刺鲨哑着嗓子问。
“裴青山知道机械的弱点了。”余一咬牙，她面目狰狞，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可没有鬼会这么汹涌地流泪。
“妹妹是精神力异化后使用过度导致的脑休克，我知道怎么做手术！那门考试我是满分过的，我还教过沙鼠，如果我没有机械改造，还能有精神体，我完全可以救回来她的……”
余一没有再说下去，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刺鲨早一点，哪怕只是早半年来到XM68，他们这群因穷途末路聚在一起的疯子，结局都会有所不同。
他们相遇太迟了。
刺鲨拨开余一的额发，直视她近乎滴血的眼睛，缓缓说：“我会杀了他。”
他的眼中有幽暗的雷霆翻滚。与裴青山为敌后，他们节节败退，他从未如此狼狈。
刺鲨看见了巨大的死亡横亘在他面前，犹如天堑，但他将一往无前。
他只能一往无前。
距离刺鲨被裴青山斩首，还有十天。
——《口口书·赤王末路》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