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应杭明白了秦霄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身边的手紧握成拳，另一只握着时微的手却小心控制着力道。
应杭只觉得掌心里的手是那般孱弱，可它不该是那般的。
时微不该是这般的，被人折断羽翼后，柔弱无依地躺在男人身下。
他原本应有更加广袤的天空。
秦霄的后槽牙都咬紧了，眼中的火近要迸发。
他是个惜才的人，此时除了有对帝国残暴荒淫的愤怒，心中更多的，是为时微的不平。
明明还这么小。
明明按照他的天赋，秦霄想，他们不该在那种情况相遇的。
如果时微没有被皇室锁住，他们应该在战场上，或是敌人，或是作为反抗帝国的同伴，至少……
至少不是作为皇室的肉脔，满身痕迹、□□地在那种境地相遇。
记录下时微的精神力情况后，应杭低头，去给时微解下环扣。
少年的皮肤苍白，被金属硌得有些泛红。
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时微的皮肤，入手的触感柔软而细腻，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应杭顿了顿，这次却没借着机会多摸一会，几下摘掉他身上的银环后，又拿出药膏替他抹上。
这是应杭之前研究的药膏，专门用来治疗战场上的外伤，现在却用来给时微清除被金属环弄出来的痕迹。
应杭却丝毫不觉得大材小用。
他恨不得这药膏能将时微身上的伤口全部抹平，连着少年内心的一起。
在他给时微抹药膏的时候，旁边的秦霄开口，声音有些沉哑：
“他的精神力，还有办法吗？”
应杭摇头，顿了顿，又说：“我会尽力。”
他会尽力找出能治疗精神海的手段，但从帝国建立至今，还没有发生过破碎的精神海恢复的先例。
当然，也几乎没出现过精神海粉碎的现象。
大多数人在驾驶机甲的时候，会因为操作不当造成精神力损伤，光是如此，想要修复那一点的精神力就万分困难。
而时微的精神海碎得很彻底，缕缕细丝的像是用手指就能碾断。
秦霄沉默一瞬。
他走到放平的椅子旁，小小的时微躺在上面，眼瞳涣散，嘴唇莹润。
还是瘦，秦霄想。
你到底，被皇室关了多久？
他伸出手，摸了摸时微的脸，最后将手掌放在少年的眼睛上。
纤细的睫毛轻轻刮在秦霄掌心，痒痒的。
秦霄说：“睡吧。”
时微的精神海是那样破碎，今天的检查对他来说消耗巨大。
秦霄没有想过有人会残忍到将少年的精神海全部毁掉，如果他知道这个情况，他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贸然将时微带来检查。
他的目光又落在时微细瘦笔直的腿上。
时微是极容易留痕的体质，因此应杭替他抹上药膏后，上面的淤青却没及时消散。
视线继续往下走，落在时微脚踝上的疤痕上，秦霄摩挲了下手指，道：“他的腿……”
应杭已经将时微抱进怀里，隔开秦霄的视线。冷声道：“注意你的行为。”
秦霄看他，懒得争辩，只是嘲讽地笑了一声。
他还有事要做，暂时没法将应杭踢出去。
-
秦霄来到了奥维林。
这是帝国统治时，全星际最大的军校，代代皇室子弟就读于此，是天才和权贵的殿堂。
如今，联邦占领帝星后，奥维林也没被拆掉摧毁，部分愿意加入联邦的导师和学生依旧留在里面。
新的生源还没能被加入这所学园，秦霄找了几个年纪较大的教授，却没能得到时微的任何信息。
秦霄又翻阅了前几年所有的学生资料，也没能从里面找到时微的名字。
有一个年轻的导师过来后，想了想，说：“是不是您弄错了，或许这位叫时微的学生没有在奥维林就读过。”
毕竟按秦霄的描述，长得漂亮又天才的人，在奥维林不可能籍籍无名。
秦霄皱眉，冷声道：“不可能。”
皇室做得很绝，几乎没有留下关于时微的任何线索。
但有时候，做得太干净本身就是一种线索。
秦霄发现了，奥维林的记录在某一年有一片巨大的空白。
年轻导师看着他，满眼都是不赞同。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一根筋的莽夫，帝国的未来真的要交到这样刚愎自用的人的手里吗？
“找到了。”秦霄沉声。
年轻老师悚然一惊，慌忙从思绪中挣脱出来。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他偏过头想去看秦霄手里的资料，光屏却骤然消失。
秦霄按掉光脑，转身离开。
他坐上飞船，回星舰的路上，秦霄的手按在操控台上，梳理着刚刚看到的卷宗。
他很确定，奥维林有长达两年的空白期。
在这段时间内，有许多教授和导师被调职，档案上，被除名的学生不在少数。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奥维林是找不到更多线索了，秦霄冷着脸，决定再去一趟密切星。
至于时微……
时微要怎么办呢？让他继续现在的状态吗？
秦霄做不到。
但他也同样不敢强迫让时微想起一切。
在清醒过后，这位曾经的天才看着现在的自己，时微又该如何自处？
“哐！”
一记重拳砸在操纵台上，秦霄表情阴沉。
等他找到了里斯，一定会将他挫骨扬灰。
“前方发现未知飞船，请警惕。”
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突然响起，秦霄皱眉，抬眼看向前方。
他的飞船是改造过的改良款，速度很快，此时已经到了星舰的附近。
因此秦霄能很清楚地看见，在星舰旁，多了一架造型独特的黑色飞船。
星盗的飞船？
秦霄拧眉，低骂了句：“废物。”
霍加斯的禁止通行令早就发了，联邦的人却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降落帝星。
他抬起飞船的头，飞船底部伸出几架粒子炮，正打算直接将黑色飞船击落时，霍加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星舰的舰门缓缓打开，舰桥放下，霍加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秦霄的眉拧得更紧了些。
他匆匆将飞船停好，落到地上，慢霍加斯一步走进星舰。
舰门旁边守着的训练兵向他问好，秦霄颔首，问道：“谁把他放进来的？”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小兵回道：“啊，是应参谋。”
秦霄心下顿时有了些考量。
他“嗯”了一声，又问：“他往哪走了？”
小兵一脸疑惑，但还是给秦霄指了个位置。
秦霄快步向那里走去。
-
霍加斯带来了一个视频。
被赶出帝星后，霍加斯没事可干，空闲之余莫名想起了那个漂亮脆弱的小奴隶。
小奴隶长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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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还那么神秘，霍加斯起了点兴趣，便在离开帝星后，自己私下里调查时微。
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个有趣的东西。
那是一段残存在光脑终端的视频，在黑市的拍卖场上无人问津。
毕竟它的外表实在是破得可以，连黑市贩子都无法保证能成功打开的光脑，没人会傻到花一万星币去买它。
霍加斯出手阔绰，买下了这个光脑。一万星币抵达对方账户时，霍加斯清楚地看到贩子看冤大头的眼神。
他不屑和人解释，回头研究了阵，将光脑成功撬开后，看到了里面的那段视频。
在看完视频后，霍加斯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线索，作为交换，你们对那个小奴隶的调查得加我一个。”
霍加斯两根手指夹着拷出视频的光盘，翻来覆去地摆弄。
应杭闻言，先变了脸色：“他不是奴隶。”
霍加斯挑眉。
这才多久，这位联邦的大参谋长就被那小可怜迷得神魂颠倒了？
有点意思，不枉费他跑了几个星系翻出这个视频。
这些时间有乐子了。
霍加斯吊儿郎当地坐着，毫不在意道：“那就不是奴隶呗。”
他生性凉薄，居无定性，此时掺合进这件事，也只是觉得这很好玩，言语中的轻慢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冷了脸。
秦霄沉声道：“如果你过来是想看乐子，就赶紧滚回你的混乱星。”
“联邦不欢迎你。”
霍加斯：“哟。”
他不仅没被秦霄直言的话惹怒，反而更感兴趣。
这般让别人所珍视的时微，使霍加斯星盗的本性蠢蠢欲动。
他弯唇，敛下有些危险的想法，将光盘丢到桌子上：“真让人伤心，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这光盘送你们了，我们有缘再会。”
说完，霍加斯离开房间。
等他离开后，秦霄立马下达命令：“所有人加强警备，尤其是时微在的房间。”
霍加斯不会那么轻易地将手里的东西让出去的。
如果他主动给出东西，之后必定会取回更加珍贵的报酬。
而对现在的秦霄来说，最珍贵的宝物，就是时微。
得到命令的联邦战士们马上行动。
应杭则拖出一个光盘读取器，将霍加斯留下的光盘放了进去。
或许是视频源被损坏过，视频的开始是一段冗长的雪花屏。
良久，光脑上才出现并不稳定的图案。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视频中传来出来，视频的拍摄者运镜不太平稳，拍了几秒乱七八糟的地面。
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勾肩搭臂，笑闹着起哄：“怎么还害羞啊！快看镜头。这可是维克的生日！”
少年们人高马大，像堵高墙搬立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身形稍矮的少年，有一头稍长的，柔软的发，安静地垂在肩头。
他看上去就像那种很乖很乖的好学生，此刻抱着书，有些腼腆地低着头，不敢看举着录像的同伴。
直到被推着肩膀往前，那人才温吞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他们所熟悉的、更加青涩幼稚的脸，小声开口：“维克，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露出一个甜软羞涩的笑，又红着脸低下头了。
视频的背景，在奥维林。
这时的时微，刚刚在这所帝国的军校崭露头角。
他是那么的耀眼，即便性格内向害羞，却还是能轻易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这年，他1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