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时微和牧朝相处得挺融洽。
只是牧朝很久没和他那群兄弟们出去了，几个人觉得不太对劲。虽然牧朝表现出疏远的意思，但到底朋友一场，方由良还是决定去看看牧朝，有什么话也好敞开了说。
到牧朝家门口，方由良按了两下门铃，便低头继续看手机。
眉头紧锁，将最近的帖子看完后，方由良往上滑了两下，没等来网页的刷新，门却先被打开了。
“总算开门了，还以为你要把我关外——”方由良从手机里抬起头，话音陡然顿住。
开门的不是牧朝，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日思夜想的，在论坛上时刻关注的，美丽、可恨又薄情的小婊子，正湿着头发，披着浴巾给他开门。
方由良的表情扭曲一瞬。
他握紧手机，刚刚浏览过的帖子——“李涛，校花失踪这么久是不是被人掳走当星怒”的标题一闪而过，被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指按灭。
“你怎么，在这里？”方由良死死盯着时微，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时微沉默，他快速扫过一遍自己的记忆，确认对这人没有任何印象后，淡着嗓音问：“你是？”
“咔擦——”
掌下的手机迸出几道裂缝，方由良听见自己理智碎裂的声音。
“我是谁？”方由良只想掐住眼前这人的脖子，他手抬起又放下，最后接过时微发梢滴下的水珠。
少年冷淡地往后偏，避过方由良的手。
“也是，我都忘了，你可是时微。怎么可能记住我这个无名小卒。”方由良攥紧掌心水珠，他嘲讽道，“怎么？看不上我，但牧朝可以？”
“因为牧朝比我有钱？你不知道吧，他只是一个二世祖，牧家的那些都是他哥的，牧朝拿不到一星半点，你跟着他，只能白白张开腿给他草，哦，或者，其实是因为他把你干爽了，所以你不收钱也行？”
方由良语气激动，时微看着他脖子都红了一片，他冷静看着眼前的人，好像被那些污言秽语辱骂的人不是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现在看起来很激动，请先冷静。”
挫败，狂怒后是无尽的挫败。
方由良笑了一下，他说：“真是无情。”
“时微，到底要怎样才能在你眼里留下痕迹？哪怕是生气、憎恶，至少这些能被你记住。”
“牧朝到底凭什么？他救了你的命吗？我不觉得你有这么心软。”
方由良何尝不知道，自己对时微的臆想有多荒唐。
但他真的没办法了，这个人刀枪不入，就算自己剖开胸膛捧出心脏来，也得不到他眼中的一丝波澜。
方由良真的恨死时微了。校园里对他的嘲讽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唯一无法忍受的，是在时微的眼中，他看不到任何自己的影子——没错，开学对时微表白的人，是方由良。
时微没说话，浴室的门开了，牧朝还透着热气的身躯贴上来，他问：“怎么在门口？有人来了？”
他视线往外瞧，看见站在门外的方由良，表情有些错愕。
这些时间，他忙着照顾时微，对朋友疏远许多，但到底是多年的交情。
牧朝眉头动了动，说：“你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以往是不用计较这么多，但现在不同，家里除了他多了一个花一样漂亮的小少年，随便上门是有些不妥。
大男生揽过时微的肩，道：“我还没给你介绍过吧？这是我朋友，叫……”
话语被一记猛烈的拳风截断。
牧朝没防备，被一拳打偏头去。他颧骨破了点皮，往鼻子下一摸，摸到一点血。
他下意识看向时微，看见他没被吓到，才松了口气。
“小微，你先回去。”牧朝将时微护到身后，将大门带上，才目光不善地看向方由良。
平白被人揍了一拳，牧朝强忍着要爆发的情绪，冷声问，“你发什么疯？”
“发疯？”方由良表情狰狞，拳头在一旁握得咯咯作响。
他冷笑一声，问，“我和你说过的吧？想继续当兄弟，就别对时微产生想法。”
牧朝愣了一下，想到确实有这么回事，他表情软了一下，烦恼地挠了挠头。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但小微人真蛮好的，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屁！”方由良大吼。
楼道震荡着他的回声。
方由良眼睛都红了，他咬着牙，喉头一阵一阵发苦。
他说：“牧朝，明明是我先对他表白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你家？你牧朝只是个不学无术，被家里宠坏的纨绔，凭什么……”
牧朝已经完全愣住了。
半晌，他“操”了一声。
“我靠，不是，你喜欢小微？”
“你还跟他表白过？”
牧朝想起之前看过的帖子。
他表情瞬间变了，冷声道：“那些……辱骂小微的话，是你发的？”
那些词语太下流，牧朝连复述都不想，他表情已经变得很难看，大有方由良点头，便会将他撕碎的意思。
方由良挑衅地看他，咧嘴笑了一下，说：“你不知道吧？你当个贞洁玉女守着的人其实是个骚货荡.妇，早就不知道和我睡过几回……唔！”
没说完的话被牧朝一拳捯了回去。
方由良捂住嘴，血从指缝中溢出来，牧朝没收力，方由良松开手，两颗牙从掌心落到地上。
牧朝冷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说话时要小心，随便造谣会被人把牙打掉。”
-
时微将头发擦干了。
他穿着睡衣，是牧朝给他买的，小兔子印花款式，和他冷着的小脸形成鲜明反差。
那两个人，出去很久了。
时微手放在门把上，眉眼平直，一点看不出他在思考是否要出门看看。
下定决心后，时微还是决定出去看看，手按下门把的瞬间，门被一阵大力从外面推开。
门板撞在时微鼻子上，他踉跄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少年被撞懵了，清冷下垂的眼睛都睁圆了，两手撑在屁股后面，看着有点呆呆。
牧朝挂了满脸的彩，方由良那心机屌，专门往他脸上打，导致他原本还算俊朗的脸此刻调料盘般青紫不定，都不能见人。
开门时心事重重，牧朝没注意撞到了人，只觉得手感有点不对。直到低头，与坐在地上的时微四目相对，看到小男生鼻子额头红红的一片，牧朝神情空白一瞬。
坏了。
牧朝忙蹲下身，心慌意乱的他没了章法，宽大的手捧起时微的脸，才发现这人脸小的自己一手就能盖住。
“我撞到你了？对不起，我没注意，有没有撞坏？”
时微眼前的星星转了几圈飞走了，他将脸从牧朝手里挪开，自己站稳后，拍了拍衣服，冷静道：“没有，没事。”
温软的触感从手里溜走了，牧朝碾碾手指，有点可惜。
时微看着牧朝青紫的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
牧朝眼睛放光。
时微莫名幻视了一条留着哈喇子的，狂摇尾巴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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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想时微用那双细白的手替他处理伤口，牧朝还是摇了摇头。
他是什么身份，配让时微亲自给他敷药吗？
牧朝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清晰。
“还是处理一下吧。”时微看着他已经浮肿起来的脸，顿了下，问，“药箱在哪？”
“哦，好。”牧朝脑子彻底不转了，他下意识听时微的话，带着时微去拿了药箱。
男生踮起脚去够药箱的时候，衣服往上扯了一点，清瘦的腰肢露了出来，后腰那条凹陷的腰沟往下延伸，被裤子的松紧拦住，牧朝觉得鼻子痒痒的。
可能是被方由良打坏了吧，感觉鼻血止不住。
时微让牧朝坐在沙发上，他打开药箱，垂着眼睛看过药物的说明后，撕开一包棉签，蘸好碘伏后，他凑近牧朝。
蔷薇的冷香飘过来，时微洗好澡后，这股味道便更加明显，一戳一戳地刺在牧朝心尖，让他指尖都开始发麻发痒。
眼前是男生放大的脸，过于近的距离，牧朝甚至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搁，身旁的手被拍了下，不重，却有些麻痒的疼。
和指尖一样的感觉，是时微打了他的手，少年眼睫垂着，嘴唇是不近人情的冷淡，他说：“松手。”
牧朝才恍然，身下的沙发已经被他抓出一个掌印，汗湿的痕迹留在上面，他惭愧地低下头，说：“对不起。”
时微“嗯”了一声，目光掠过牧朝的脸，没有停留，只专心给他上药。恍惚间，牧朝感觉自己是他手下的一条无需怜惜的狗。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扯断牧朝越绷越紧的神经。
他和时微同时往那边看去，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广告推送，牧朝松了口气，却看见时微的眼神凝在手机上。
他心瞬间提起，再次偏头看去，瞬间两眼一黑——
亮起的屏幕上，壁纸是一张照片。
穿着围裙的少年低着头，认真在收银柜机旁工作，照片的角度明显是偷拍，刚好拍进少年洁白无暇的侧颈。
牧朝呼吸顿住。
他慌忙看向时微，时微还在看他的手机，半晌，他伸出手去。
牧朝的手机是最新款的水果，黑色，屏幕很大。
牧朝能轻易握住的手机，对时微来说好像有些吃力。
素白的手指艰难握在手机边缘，干净的指尖按在屏幕上，蓝紫的静脉突出一点，时微再次点亮了他的屏幕。
牧朝：“我，我可以解释。”
他声音都弱了，无论如何，被偷拍，还被当作手机壁纸，看上去都不像什么能令人感觉良好的举措。
时微将视线从屏幕移开，他将手机放在旁边，平静地与牧朝对视。
“嗯，你说。”
牧朝感觉脸上的伤口开始发疼。
他觉得不堪，但更不堪的是，时微这样冷淡地看着他，竟然让他产生了某种干渴的冲动。
牧朝换了个姿势，企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猥琐下贱，他小心翼翼看向时微，最后放弃捕捉少年表情的微妙变化。
他垂着头，像一条落水的狗，“对不起，我就是，一时冲动……觉得你工作的样子很好看，才拍下来……嘶！”
蘸了碘伏的棉签毫不留情地按在脸上，刺疼一瞬间袭来。
牧朝闷哼一声，时微留意到他人疼的样子，手下的动作轻了轻。
“你喜欢我？”声音很轻，很凉，牧朝心猿意马的热血被浇熄，他看着时微平静的脸，心里逐渐漫上寒意。
警铃在脑中不断炸响，牧朝看着时微冰雪色的眼睫，半晌，他涩声道：“……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