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
他仰头看着男人，冷清的羽睫懒懒垂着，眼睛里没多少情绪。
笑眯眯的男人慢慢也不再笑了。
见他收掉那副讨人厌的笑容后，时微启唇，冷淡回了句：“不是。”
男人“啊”了一声，随即道歉：“我看你们很亲近的样子，而且你还穿着……”
他视线在时微衣服上扫了一下，很快移开，又挂上那副笑容了，“我才误会了，真是对不起。”
时微表情不变。
如果牧朝醒着，便能看出男生的唇线往下撇了微妙的一点。
眼镜男推推眼镜，自来熟地拉了把椅子在时微身边坐下，少年不动声色地往牧朝床边挪了挪。
男人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假装没看见，温和道：“我叫周夜川。刚刚看你给你小……给你朋友擦脸时，觉得挺可爱的。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时微：“……”
少年面无表情，并不是很想和抹着发胶出现在医院急诊的人认识，他脊背往后动了动，声音很冷：“我是高中生。”
经过债主和盛行远的事后，时微对所有成年男性报以万分警惕。
周夜川错愕了下，随即失笑，问，“我看上去，那么畜生吗？”
他知道圈子里乱，不乏有喜欢弄孩子的变态。不同于其他豪门混乱的家风，周家气氛很好，长辈都是知书达理的人，连私生子一类的事都没闹出来过。
周夜川父母恩爱，良好的教育让他对那些靡烂桃色嗤之以鼻，甚至厌恶作呕。
和少年搭话只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并没有特殊的意思，尽管……
视线挪到那张漂亮的脸上，周夜川顿住。
——尽管少年长得非常秀气美丽。
他明白了什么，笑容收敛一些，语气也更加诚恳，说：“抱歉，是我冒犯了。”
长得好看的孩子，身上还有股宁折不弯的，莫名凄艳的气质，是很容易吸引变态的。
眼前少年的反应，很像有过不好的经历。
以后得改下自来熟的性格了，周夜川露出一点苦笑。
刚好叫号板上的名字更新了，周夜川低头看了下手里的纸条，不失礼节地朝时微颔首：“保持警惕是好事。到我的号了，有缘再见。”
看着时微苍白的脸，周夜川的目光在他面上突兀的粉晕停了下，补充道：“注意休息，你好像有点发烧。”
说完，他将手里的挂号纸挥了挥，转身离开，时微看见他血流如注的右手。
-
牧朝的情况不严重，医生看过后，说是太激动大脑缺血导致的晕倒。
醒后的牧朝对着时微支支吾吾，红着脸说不出话。不想浪费医疗资源，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医院。
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家。牧朝的眼神都是飘的，进门输密码时，男生又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少年，看见那条宽大的短裤时，热血再次冲上脑门。
牧朝脸色涨红，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紧贴着门不让时微看见正面。
“滴滴——”
输入密码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有些刺耳，牧朝突然想起——
时微穿不上他的内裤，那来往医院的路上，少年岂不是……
热血凉了个透，牧朝面色青白，僵硬地打开门后，时微进门换鞋，听见男生的声音幽灵般空虚：
“……你穿什么尺码的……我叫人送过来。”
“什么？”中间两个字被牧朝含糊过去，时微没听清。
清瘦的男生扶着鞋柜，腰肢往下塌去一点，头发没扎起来，柔顺地垂在脸侧。
他的头发对男生来说有些长了，碎发和下巴齐平，往后的还要再长一些，随着少年抬头的动作贴在脖子上，盖住了诱人遐想的颈部线条。
很漂亮。怪不得他们要叫他校花。
牧朝盯着时微的头发发呆，他有些手痒。时微的头发再长一些，应该可以扎起一个丸子头。
大男生被自己脑中的幻想可爱到，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回答时微的问题：“内，内裤，内裤的尺码。”
他声音发虚，总觉得问漂亮同学内裤尺码的自己像个变态。
时微没多想，他告诉牧朝尺码后，抿唇说：“谢谢。钱我一起给你。”
牧朝一怔，他看着时微，犹豫了下，试探道：“不用了……”
见时微眉心蹙了下，牧朝连忙改口：“好，好的！”
-
时微住在了牧朝家。
他没去学校，只在牧朝家里自学。
牧朝疑惑过，到了学校才知道，原来时微被停学了。
论坛里吵得沸沸扬扬，牧朝闯进领导办公室问过原因，被恭敬却不失敷衍地打发出去。
牧家势力不小，牧朝即便不是能挑大梁的继承人，也是牧家的小少爷。能让领导对他都避之不谈的人，a市里挑不出几位。
牧朝心事重重地回去后，时微刚将他的衣服烘干叠好。
他将自己的衣服拿回来了，便没再穿牧朝的衣服。小男生扎着头发，踩着拖鞋叠衣服的样子，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牧朝却看得有些难受，他走到时微后面，握住他的手，说：“我来吧。”
时微捏着衣服的手指听话地松开。
牧朝叠着衣服，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小微。”
“你考虑过转学吗？”
时微看着牧朝。他神情严肃，是很认真地在考虑。时微眼睫颤了颤，他看向别处，沉默了瞬，说：“……嗯。”
牧朝松了口气，便看见时微的视线转回来，少年看着他，语气平静：“我的学籍，在他们那里。”
他说这话时，眉眼一片平和冷淡，像是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牧朝心脏像被谁攥了一下，闷闷的不太舒服。
“……对不起。”牧朝垂下头。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耳边传来浅淡的气声，像谁在轻笑。牧朝忙抬起头，时微表情没有变化，刚刚的声音好像自己的错觉。
漂亮男生眼睫垂下，像盖了一层浅薄的羽毛，时微淡色的唇起合着，声音很轻：“为什么道歉？”
“你没做错任何事。”时微顿了顿——当然，他也没有。
糟糕的生活环境没磨断他与生俱来的傲骨，却令他更加清高自矜。
正如他人千百次的注目，盛行远的也没被时微放在心上。挫折会让他痛苦，却永远不会令他低头。
“会有办法的。”
时微瞳色很浅，足够牧朝看清他眼底的自信。
扑通，扑通。
他听见自己清晰沉实的心跳。
-
距离那天办公室闹崩，已经过去十几天的时间。
盛行远失去了时微的消息。
起初他不甚在意。一道美味的佳肴，能吃到嘴里是最好，吃不到也无所谓。
男生是很漂亮，但世上美人不知凡几。盛行远照常度过几天，却总觉得平淡无趣。
有人组了局，试探着请了他。盛行远往常从没去过这样的地方，这次却鬼使神差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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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场子，替他开门的门童恭敬等在一旁。盛行远点了根烟，夹在两指中间。香烟被点燃的一头明明灭灭，烟雾缭绕而上，盛行远嗤笑一声，车门都没开就走了。
组局的人是牧家老大，牧贺，圈里有名的浪荡子，和盛行远算半个好友。
盛行远应了他的局，临了却没来，牧贺不明所以，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盛行远，给他打了个电话，才知道盛行远嫌他那地儿脏。
牧贺险些要给气笑了，到底得罪不起盛行远，按下不愉道了歉，挂了电话，冷笑着将手机丢在茶几上。
旁边的小男生靠过来，牧贺顺手捏了两下小男生柔若无骨的腰，男生眨眨眼，含了口酒往牧贺唇边贴过去，被他一把推开。
拿纸巾擦了擦手，有人把坐在那一脸错愕的小男生带下去，包厢里的气氛没因为这个插曲被打搅，见牧贺兴致不高，有人一屁股坐到他身旁，给他倒了杯酒。
牧贺随意看了眼，是王家老二，也是个纨绔。想起王家最近和盛行远的合作，牧贺打起点精神，接过王二的酒，喝了一口。
王二看他带了点郁气的脸，被酒色掏空的脸上露出个笑，不大好看，有些猥琐。
他问：“怎么？在盛总那吃瘪了？”
牧贺表情更加不好看，王二哈哈大笑，笑完后才说：“哎，盛总那脾气就这样，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也难怪，谁让人家有本事？”
“不过你也别太放心上，那位也不是故意下你脸子。”王二说完，神秘地看了圈周围，朝牧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盛总最近看上个小男生，结果没吃上，人还跑了，估计现在正烦着呢。”
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牧贺背打直了些，他问王二：“还有盛总弄不到的人？那人拿乔想开个高价？”
他想，盛行远再有本事，到底没在风月场经过，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王二看他感兴趣，想八卦的心情更浓。但八卦的主角是盛行远，动动脚能让a市抖三抖的人物，于是王二咽了咽口水，紧张道：“都是兄弟我才和你说的啊，你别跟别人讲。”
“被那位看上的可和你这场子里的货色不同，那是真正的冷美人，几次拒绝了盛总。盛总想从小美人爸妈那把人买过来，又给人学业退路全断了想逼他就范，结果你猜怎么着？”
王二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唾沫星子乱飞，牧贺坐得离他远了些，听他说：“结果人一声不吭地跑了！盛总现在都没找着人在哪！”
这人说话没个准的，牧贺听故事一样听着，没怎么当真，只漫不经心问，“你说的那谁是有多漂亮，能让盛行远迷成这样？”
王二又咽了咽口水，他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发直。
他脸上的表情蠢钝又猥琐，牧贺不动声色皱了下眉，听见王二游魂般的声音：“是真的，真的很漂亮……月亮一样冷清的人儿，你不知道，那小表情，一看就是个有傲骨的。”
牧贺了然。上等人特有的恶趣味，尤其是盛行远这样的，最爱的就是将清冷孤傲的人狠狠折下，看着他冰雪雕琢的脸蒙上情欲的色彩，沦为在自己手中身下哭求不得的可怜雌兽。
牧贺也是男人，他自然理解盛行远的想法，也因此生出些好奇，他问：“那人长什么样？你有照片吗？”
王二小心翼翼地将手机解锁，哆嗦着点开相册，像翻珍宝一样翻到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很糊，是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男生的证件照印在最上面的位置。
模糊的照片挡不住他清傲的眉眼。
牧贺眼神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