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什么?”
庾祁之摸到时微时微身边,才看清他手里捏的是昨日给他看过的银簪。
少年手指纤细,胳膊撑在案上,黄花梨木的案几上,几根红色丝线散落其上。
一根断成两截的银簪被他拼在一起,拿红线缠了,丝线是极薄的一层,很平整地绕在银簪上,尾端被很好地收起来。
时微见庾祁之回来,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柔软的笑,将簪子递到庾祁之面前。
庾祁之看了眼被修在一起的发簪,又将视线转回到时微脸上,轻声道:“小微好棒。”
他夸得时微有些脸红,低头不说话。
时微见庾祁之回来,心里其实有些小雀跃。
庾祁之陪了他几天,这是二人成婚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时微一时有些不适应,看话本的时候会想起他,修簪子的时候也会想起他。
庾祁之回来后将朝服一脱,换上便装就又要出门,只是要走出屋子时,衣服后传来一点拉扯的感觉。
他回头一看,时微正揪着他衣角,两条细眉向下撇着,唇瓣幅度很小地翕动一下。
“什么?”庾祁之没听清。
时微看着他,水润的眼睛里有一点不舍,眼尾小狗一样下垂,看得人心中不由得会生出罪恶感。
良久,时微才摇摇头,手指松开庾祁之衣角,又被男人伸手捞住。
他的手很小,庾祁之两手包住,他看着时微的眼睛,含笑郑重道:“我很快回来。”
小心思被人看破,时微抿抿唇,脚步向后挪开一点,又只用一个脑袋对着他了。庾祁之一笑:“昨日那本话本马上就要知道结局了,你可不许趁我不在偷偷看。”
时微点点头,很小声地说:“嗯……不看。”
他等着庾祁之回来。
庾祁之便又笑开了,抬手揉了揉他头,心想:
怎么这么粘人?像个小黏糕。
心里同样不舍的庾祁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时微靠在门框上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扬起的嘴角慢慢回落。
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他其实很怕一个人待着,这会让他想到还在时家的那段孤独的时间。
佩兰看得心疼,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夫人可想去院子里?奴婢刚给手炉添了炭。”
时微点了下头,随即想到什么,跑回屋子里拿回他才修好的银簪,腼腆地笑了下,问佩兰,“佩兰姑姑。”
“你可以帮我把这个还给昨天的那个人吗?”
他说话时很有礼貌,佩兰自然是答应他,将簪子妥帖收好后拎起手炉,时微已经自己穿好大氅,雪白小脸埋在一圈兔毛中间,分外可爱。
时微走出屋外,才发现外面在下雪,零星几点雪花飘在空中,他微微睁大眼睛,语调提高了些:“……雪!”
佩兰在一边笑,应和他道:“是下雪了。瞧这架势估计还有得下,到时候院子里都要铺上厚厚一层呢!”
听她这样说,时微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点。
…………
庾祁之心里念着时微,想着要早些回来。即便如此,待他将这些日子堆积的要紧事物处理干净后,回来时天还是黑了。
他望着漆黑夜幕中飘着的雪,有些烦神地叹了口气。
不止时微想他,他也想时微想得紧。
这场雪下了有一天了,院子中盖了厚厚一层,因为是新雪,踩在脚下还微微下陷。
庾祁之走在雪里,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目光瞥到某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
银装素裹的院子里,原本栽的桃树现下早掉光了叶子,粗黑枝桠上挂着一点白雪,瞧着便十分冻人。
这几棵桃树栽了颇久,庾祁之看的是树下堆的三个雪人。
雪人堆得歪七扭八,看着其实有些滑稽,庾祁之几乎能想象到那个披着大氅的小身影嘴里喘着白气吭哧吭哧在雪地里滚雪球的场景。几个雪人身上都插了树枝充当手臂,在漆黑的夜里有种诡异的可爱。
庾祁之盯着那几个雪人看了良久,嘴角不自觉勾起笑容。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庾祁之摸黑翻出个瓷瓶,又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他很珍惜地从那个最高的雪人和最矮的雪人上各取了一点雪下来放进瓷瓶中,又将塞子盖好把瓷瓶收入怀中。
雪水是冷的,连着瓷瓶也带着彻骨的寒意,庾祁之却觉得自己心堂都在发烫。
他身上风雪重,时微身子不好,庾祁之怕将寒气过给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去了书房。
第二日再回来时,便听佩兰说时微有些闷闷不乐。
庾祁之步入内室时,时微正靠在榻边坐着,手里捻着几根丝线。屋里燃着炭盆,他便只穿了一件水绿色的挑花绸衫,袖口层层叠叠铺在膝上,眼神低垂,看不出情绪。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望了过来,在见到庾祁之时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庾祁之心头一紧,几步走近,试探着唤了一声:“小微。”
时微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句。
佩兰不知何时已从屋中退了出去,此刻屋内只剩二人,庾祁之在他身边坐下,沉默片刻,轻声道:“昨夜我回来时太晚了,屋外又在下雪,我怕过了寒气给你。”
说罢,他又小心从掌中取出了个瓷瓶,搁到时微掌心。
“昨夜我回来过,雪人堆得很厉害,我弄了一些雪放在里面。”
时微闻言,眼睛睁大了些,捧着瓷瓶的动作都变得格外小心。
他柔嫩的唇瓣翕动一下,眼睫微颤,嗓音细细道,“我,我昨天,睡得太早了……”
庾祁之这才明白,时微不是因为他没回来不开心,而是责怪自己睡得太早,没能等他回来。
他心中一时又酸又软,扶住少年肩膀将他揽到怀里,轻声哄道:“傻透了,谁让你非得等我回来。”
“该睡的时候就去睡,等我做什么?”
时微点了点头。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暖融融的一片,时微眷恋地靠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听见那人胸膛中传来的心跳。
他感觉心里怪怪的,又伸手摸上自己的胸膛,眼睛微微睁开。
“扑通,扑通。”
手下传来细小的触动,那颗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往常要快上两分。
-
时微手很巧,庾祁之给他看了白瓷瓶后几天,他便打了个络子给瓷瓶装上,被庾祁之妥帖收在柜子里。
这些天雪稍稍停了,天气还是冷,街头巷尾却退去冬日那种冰冷肃杀的气氛,家家挂上大红灯笼,门上贴了新的对联,偶有爆竹声响起,雪地里便落满爆竹燃剩下的碎片,混在雪里红艳艳一片。
将军府中也早早张罗起来,院中桃树还是光秃秃的,却在枝头缀了红绸结与剪纸,远远望去竟像是开满了满树的花。
仆婢们抱着水盆洒扫庭院,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
“——夫人,夫人小心!”
主院里,屋檐下却围了一群婢女仆从,神色间都是担心焦急,一只灰不溜秋的毛团在他们中间乱窜,偶尔还要对着上面叫唤两声。
被他们围在正中的是个结实的竹梯,被两个壮实的小厮扶在手里,纹丝不动。竹梯上攀着的是个漂亮的少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冬衣,外罩鹅黄小氅,领口圈了细密的兔毛,软绒贴在他下巴上,显得那张脸稚气又白净,像个雪堆的团子。
他神色认真,有些严肃的意味,宽大的袖口因着他抬臂的动作向下滑落,露出两截柔弱伶仃的手腕,清瘦腕骨凸起的一处有薄薄的肌肤盖着,玉雕般清透温润。
白玉般的手里握了一个精巧的风铃,通体以细银丝绕成,四角坠着彩珠,下面垂了条丹色的穗子,是由时微亲自做的。
下面的仆从看着他攀上梯子,心中皆是捏着一把汗,生怕他掉下来。
小夫人体弱,每日都要用药膳精细养着的,若是掉下来受了惊可不得了。
将风铃挂好后,时微松了口气,便顺着梯子又爬下来,只是快要落在地面时,脚下一个踩空——
失重感袭来,时微吓得闭起了眼睛!
其实这距离并不算高,摔着也无甚大碍,只是会有些痛。
旁边的高壮的小厮只感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他大脑一滞,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接他们貌美的夫人。
横中却蓦地伸出来只结实臂膀,原是庾祁之闪身而上,将时微一把抱入怀中!
时微心脏还在扑通乱跳,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月白的眼睫颤了下,眼睛睁开一点,才发现自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
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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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裙摆传来一点撕扯的力道,时微喘着细气低头看去,发现是那团灰色团子,他眼神一喜,轻轻唤了句:“小福!”
头顶便传来有点吃味的声音,庾祁之酸着张脸道,“娘子怎么只瞧见这畜生?”
时微想伸手去抱小福,腰间却被一根铁棍一样的手臂锢着,他这才抬头去看,发觉庾祁之的脸都黑得厉害后,眼睛眨了眨。
他有些着急,小福在他脚下撒泼打滚了有一会儿,“呜呜”的叫声听得时微心疼,于是便轻声去哄庾祁之:“将,将军。”
只喊了一声,少年视线便又偏向脚底的灰团子,“将军快,快放我下去。”
庾祁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手臂收得更紧。
时微几乎是被他按在怀里,他柔软的腰肢被挤压着,和庾祁之坚硬的身体贴在一起。男人火热的体温几乎要透过层层冬装传到时微身上,烧得他耳根一热。
脚下的崽子叫唤的声音更大了,时微抿了下唇,好看的眼睛里流出些羞窘,终于是贴在庾祁之耳边,小声念了句:“……夫君。”
美人吐气如兰,气流打在庾祁之耳上,让他喉间发痒,良久“嗯”了一声,松开臂弯,时微便像只蝴蝶一样在他面前蹲下。
他才刚张开怀抱,灰色的毛团子便不要命地往他怀里拱,毛茸茸的脑袋将时微衣襟都蹭得散开了些,时微很小心地收紧手臂,将小小的毛团抱在怀里。
小福被他抱在怀里,一根尾巴摇得快要上天,小崽子伸出自己湿漉漉的舌头往美人娘亲脸上舔,将连着脖颈的那片肌肤舔得一片水光。
时微被他舔得发痒,忍不住笑出了声,银铃般清脆悦耳。
“哈,哈哈……小福,别,别闹了……”
他鲜少会笑得这般开怀,就连在庾祁之面前,时微也总是笑得吝啬腼腆。
庾祁之脸色有些臭,大手毫不客气揪住小福的后脖颈,将它从时微怀里提溜出来。
小福在时微怀里是撒娇卖痴的小乖宝,到了庾祁之手里便成了龇牙咧嘴的恶霸,四条小短腿在空气中胡乱踢蹬着,还不死心地张着嘴要去咬人。
庾祁之“嘶”了一声,作势要将它往一边丢,被时微一把拦住。
时微心疼地看着庾祁之手里灰扑扑的一团,忍不住出声道:“别,别丢它……”
“它要疼的。”
说着,时微还伸手去抱小福,庾祁之冷哼一声将小福送回时微怀里,小家伙一到娘亲怀里就变了脸,撒欢地去舔它小娘亲的脸,在时微抚摸它背上皮毛时,还要嘤嘤地细声叫唤。
讨巧卖乖的畜生!
庾祁之酸溜溜开口道:“自从有了这畜生,你眼里便全是它了。”
他这话里醋意明显,时微忍不住好笑道:“你与小福计较什么?”
少年很珍惜地抚摸着小福的背,“小福还是你带回来的,你是它爹爹,对它好些它便会亲近你的。”
庾祁之斜睨着时微怀里的崽子,意味不明道:“不好说。”
瞧这崽子那样,庾祁之靠近时微一步都要龇牙咧嘴低吼警告,庾祁之不觉得自己讨好它这畜生便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他为何要去讨好一个抢走自己妻子注意的东西?
庾祁之现在只后悔不迭当时带回来这东西。
小福是一只狼崽,母狼意外死了被庾祁之的部下捡回来,训好后献宝给他的。
庾祁之对这些东西没兴趣,本不想收,但想起时微每每在院中等待他的身影,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狼崽送给时微给他作伴。
作伴是作了,可现在却是几乎要爬到他这个正经男主人头上去了!
这时,小狼崽肚子中传来一声响动,时微摸摸它温热的小腹,迟疑道:“小福好像饿了。”
他又转头去看庾祁之,“我先回房给小福取些吃的。”
庾祁之对他的话自是无一不应,当下便连说两个“好”字,扶着时微肩膀为他挡风。
仆婢们该散的也差不多都散了,只剩下一个小厮呆愣愣站在原地,旁边另一个小厮看见他直勾勾的眼神,问道:“你没活计了?怎么在这发呆?”
小厮摇摇头,望着自己粗糙的手心。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明明还差一点,他就可以接到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