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午时已过,霍陵仍没有回来。
宋琢玉知道他忙,却不知已然到了这个程度,好不容易的休息日都被叫了回去,她此刻心里乱的很,一个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霍溪陪了杨韵一上午,不好打扰,她就打算去主院找未来侯夫人闲叙。
守在外面的丫鬟们早已习惯,含笑点头,便让她进去了。
恰好撞见侯爷霍瑱正在与其夫人在回廊下说话。
宋琢玉本想安静地退出去,全被两人谈话的内容钉在了原地。
微风拂过,廊檐下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也吹散了夏季午后的躁郁。
她听见侯爷霍瑱道:“陵儿的婚事实在是太草率了,我看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
吴氏白了一眼整日不理事的草包夫君,没好气地说:“此事你不是不管吗,现在又来插什么手。”
霍瑱赔着笑脸看着自己的夫人,软声道:“我也不是非要管,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丫头身份实在是太低了,若是像从前,世家不被重视,断了后面的路,这婚事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现在,咱们的陵儿是御前红人,日后必定入阁拜相,娶这样一位正妻,难免不够完美。”
吴氏的动作一顿,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问:“你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晓自己的心思瞒不住,干脆直接说了出来:“我也不怕告诉你,今日杨老向我问起陵儿的婚事,我瞧出他有结亲的想法,就告诉他陵儿至今没有定下婚约,他果然有这个意思,便提起他的孙女杨姑娘,就是今日来咱们府上的那个,陵儿这段时间,下值后日日都去麓山,与杨姑娘相处得极好,我看两人应该未必没有感情,只是碍于这早先定下的婚约,这才处处受桎梏。”
“那小姑娘就很不错,性子也好,虽说年纪小了些,倒也不妨碍什么,等过两年她就长大了,这些都不是顶要紧的,重要的是,若娶了她,咱们陵儿就能得到整个杨家的助力,杨家百年间十几位进士,杨老先生门生遍布整个京都,引退前更是官至三品,若有了杨家这么一个岳家,这未来仕途之路便是一马平川了,全然没有后顾之忧了。”
至于这位宋姑娘是咱们毁约在先,是对不起她,若是儿子也喜欢,纳为妾室便可,她本就是孤女,即便是做妾,也是她高攀了。”
吴氏早知道这老东西的肚子里没一点好货,大事上拿捏不清,最擅长的便是一些歪门邪道,甚至在此途上颇有天份,由他想出来的主意,没一个是不恶心人的。
听听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可是连脸都不要了,还好儿子没遗传他,不然自己当真是要呕死了。
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非要从中搅和一下,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这么个东西,吴氏一肚子气,本想发泄一番,可两人做了二十几年夫妻,她是最了解不过对方了。
本性就是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自己说再多也是白费唇舌,干脆顺着他的话,冷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是咱们可选择的范围太小,加上陵儿喜欢若是娶她也未尝不可,可如今陵儿未来可是要封侯拜相,若是能得到一门好岳家,与朝堂之中那自然是如鱼得水啊,杨姑娘的爷爷虽然在野,可他广有人脉,又有好些学生身居高位,若是有他为陵儿牵线搭桥,这仕途之路便是如履平底,对不对。”
她语气幽幽,既像真心实意,又像阴阳讽刺,霍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年,霍家人就是考虑到家族式微,爵位被削,世袭罔替的公爵,只能降级承袭,他父亲是公爷,自己是个侯爷,到了儿子就是个小小的伯爷,至于孙儿那就彻底没了爵位成了普通人,过惯了富贵生活的霍家人,开始紧张起来,急需一根救命稻草,他的父亲便想了一个办法,让他……让他用色诱了吴家幺女嫁过来,所图的便是强大的岳家能拉拢公府一把,仔细想想他今日所言与自己父亲当年的打算居然差不多。
霍瑱皱眉看了看,见妻子神情平淡,并不见嘲讽之意,心里稍稍安定,自己只怕是想多了。
哪个母亲不疼爱孩子,他不过是想帮儿子娶一个好点的妻子,又有什么错呢。
得到了夫人的支持,霍瑱的胆子大了起来,便提议:“既然如此,咱们就该早日把这门婚事退了,以免后续影响了与杨家结为秦晋之好。”
侯夫人道:“既然是你想出的好办法,我看你就亲自去与他说去吧。”
听到这里,藏在廊柱后面的宋琢玉如坠冰窟,凉意从内而外地蔓延至全身,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
大脑嗡鸣,右手紧紧地抠在回廊的木柱上,指甲翻转过来,又折了回去,留下一条白色的折痕,可她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后面的话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整个人麻木地转身,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了。
虽然她心中早有预感,可预感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琢玉低垂着头,脸上全是自嘲。
感情这种东西果然不是轻易能沾染的,若非她投入得少,这会子怕是要去了半条命,好在她早有准备,从不对旁人抱有太大的希望,如今知晓被抛弃了,虽然心中难受,却还不至于完全崩溃。
其实让她难以接受的不是霍家父子在婚姻上的权衡利弊,而是侯夫人吴氏说的那番话,她娘亲去得早,只有侯夫人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母爱,比起霍陵,其实她更眷恋吴氏带给她的温暖,可能这爱可能太少了,才会在利益当头是瞬间溃散。
一颗珍珠一般的眼泪,不期然地砸了下来,宋琢玉仰头,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没关系,世间男子千千万,这个不行,再找下一个就是了。”
她低着头开始思索后路,脚下漫无目的地乱逛。
她不要给霍陵做妾,那自然不能在这呆下去了,那么只能离开侯府另寻他路了。
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侯府西南角下人聚居的地方,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一个急匆匆的做妇人打扮的女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做事的,却见她立刻跪地求饶:“表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女子将头埋得低低的,像是在故意逃避似的,宋琢玉察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凝神细看了好一会才道:“你是云雪吗?”
那妇人慢慢将僵硬的背脊挺直,头抬了起来,一张与她有五分相似的脸,的确是云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不见,她好似换了一个模样,从前清冷的少女,变成了秀丽婉约的妇人,容颜比之从前还要出色几分。
云雪低垂着头,红着脸,当初她心比天高,试图勾引霍陵,想为自己谋得一姨娘之位,却触怒了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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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表姑娘帮忙求情,怕是早就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
想起从前做的那些错事,羞愧得无以复加。
宋琢玉把她拉起来,问:“你成亲了吗?想必过得很好吧。”
云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将自己的事情说随便说了说。
那时她勾引世子不成差点被撵出侯府的事情到处都传遍了,府上的丫鬟都瞧不起她,管事也拜高踩低,她就被打发到侯府最下等的院子干活,那一刻她觉得极其低屈辱,恨不得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她真的这么做了,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本想跳井,可一想到自己若是死在了井里,那水就不能喝了,还得去更远的地方挑水,她打算换个死法,改为吊死,又怕自己吊死在树上吓到别人,又怕痛,怕死得太难看。
“我想了很久,就在最后一刻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我活着人生总是会有转机,况且我爹娘若是知道我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该有多难受。”
“那些刺耳的闲言碎语几天就散去了,我长得又不差,有些人就来帮我说媒,我从前心高气傲,一直忘不了自己是官家闺秀,如今却是彻底想明白了,我仔细挑选了一户家境尚可的人家,嫁了进去。”
“虽然还是奴才,但我有了家人,日子虽不太富裕,夫君婆母都疼爱我,比起从前孤身一人的日子好太多了。”
宋琢玉听了这些,不禁露出笑容来,“那很好啊,恭喜你。”
云雪点点头,犹豫了一句,忽然郑重道:“表姑娘,其实我刚刚远远地就看见你了,你精神恍惚,一直在流眼泪,还朝着这个池塘走,虽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看看我,那时候那么丢脸,现在不就很好吗?人生总是有转机的。”
宋琢玉愣了一会,才发现距离自己不到几米的地方正是侯府的一处荷塘,自己刚刚那状态,倒真像是想不开。
她看着面前这面露担忧的女子,心里有一股暖意涌动,笑道:“你误会了,虽是遇到了一点小事,但我没有想不开,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
云雪长舒一口气,与此同时表情也略有尴尬,“不是就好,那是我看错了。不过,表姑娘你要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总不会比我更糟糕的,我十岁举家被抄,父母亲人都被判了流放,此生怕是再也没办法见面,我年纪小逃过一劫,也却也落入奴籍,可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对不对。”
宋琢玉含笑点头,“是,你说得都对。”
云雪她挥手告别,“那天多谢表姑娘帮我说情,我一直都记得呢。”
说完这句话,她飞快地跑了,似乎是羞于提起这桩令她丢脸的事情。
宋琢玉目送她离去,经她这么一打岔,似乎发现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说得没错,人只要活着,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霍家想让她做妾又如何,便是他们想如何就如何吗,她一定要让霍家人知道,做不做妾,只有她才说得算。
宋琢玉走近河岸,借着河水,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翠绿的河水倒映出一张美艳的芙蓉面,她唇角微弯,水中的倒影亦巧笑嫣然,顾盼生辉,直叫人挪不开眼,她有这样一副容貌以及玲珑心思,坚信不管自己落到什么境地,依然可以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