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珠叫这一声冷厉的质问给惊醒了。
正欲回答，又觉得不对，这是她亲姐姐的家，怎么说她也算半个主人，如今居然叫对方反客为主，把自己当个外人对待。
她抬起头，又挺起了背脊，拉着宋琢玉的手道：“顽顽是我的外甥女，你们又是谁？”
她故意说起宋琢玉的小名，以彰显两人之间亲密的身份。
霍溪听完心里不太舒服，对她耸了耸鼻子，心中暗暗较起劲了。
顽顽？姨母？霍陵眼神略过面前的一幕。
这位夫人强行挽着她的手，而她的身体处于一种别扭的状态，是在回避对方亲昵的举动。
所以她与这所谓的姨母感情并不如何。
霍陵的眼神从廖珠身上扫过，原来她不是无依无靠，还有一位穿金戴银的姨母，可为何生活那样艰难。
宋琢玉本来有些尴尬，不经意发现霍陵正看着她的廖珠，顺势介绍道：“表哥，这是我姨母，姨母这是我一位远房表哥，这是她妹妹。”
霍陵颔首。
廖珠却疑窦丛生，她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二人，“表哥？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样一门亲戚？”
霍陵随口胡诌：“说起来也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听家父提起，当年寒窗苦读之际，两人是同窗，性情相合便结为了异性兄弟。”
这话廖珠信了大半，虽说宋青义是个窝囊废，但有一点必须得承认，他年轻时也是本地出了名的才子，不然也不会哄得姐姐嫁给了他。
思考之际，廖珠的目光一直落在霍陵脸上，注念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装作不经意地道：“是啊，谁能想到当年赫赫有名的才子会落到这步田地，那令尊呢，不知没如今在何处高就？”
宋琢玉听她提起自己的父亲，面色冷了下来，眼神微黯看了过去。
霍陵余光扫过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情绪来，眼睛泛着冷，嘴角却微扬，态度骤变，简直叫人如沐春风：“家父年纪厌倦官场争斗，早已致仕。”
听闻此言，廖珠眼中的热络逐渐消散。
霍陵却话锋一转，含笑道：“不过晚辈如今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伴君左右，倒也不值一提。”
瞬间廖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看向霍陵简直是双眼放光。
他的话叫宋琢玉与霍溪都面露古怪之色，两人对视一眼，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细节之处那就差远了。
廖珠的注意力全落在霍陵身上，根本没注意旁人的表情，先前他见霍陵气质不凡，心下已然有了一丝想法如今又探得对方的家世，心中愈发火热起来。
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上门的女婿不就来了？
因着这一层，她看向霍陵的眼神也愈发满意起来，为了拉近几人的关系。廖珠便以宋琢玉为切入点，将这两日她遭遇的事情随便说了几句。
其中着重提起宋琢玉被男人哄骗私奔又被抛弃，只能灰溜溜自己回来，又说宋琢玉与村长的儿子纠缠不清，害得人家父子上门逼婚。
自己这个外甥女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比起姐姐年轻时还要更胜一筹，男人大多浅薄，贪图美色，若是把她跟莹莹放在一起，哪个男人能看得上莹莹？
为此廖珠只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好让这年轻人对自己这外甥女没好印象。
她十分抱歉地看了宋琢玉一眼，心中低声道：“顽顽你别怪姨母，姨母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廖珠说出来的话那听起来就很不对劲了。
连一向迟钝的霍溪都听出了当中的不对劲来。
她看着宋琢玉苍白的面容，忍不住问：“玉姐姐她真的是你的姨母吗？”
廖珠一愣，随即道：“这还有假，你看顽顽长得像她娘，我与她娘也有几分相像，细细看来我们两个也是有几分像的不是。”
霍溪端详片刻，道：“还真是，不过你没玉姐姐好看。”
廖珠面色一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将鬓边的碎发压在耳后，轻声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跟小姑娘比。”
霍溪又问：“你既然真的是玉姐姐的姨母为什么一直在说玉姐姐的坏话。”
廖珠急忙解释，“我都是实话实说，何曾说过顽顽半句坏话。”
又叹了一口气道：“唉，其实这也不是她的错，都是这风水不好，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一点也没错，她娘自从嫁过来就一直在受苦，连带着顽顽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正是这样，我才劝她以后不要再呆在这个村子里了，这村子不知道多少光棍，他们看人的目光几乎是要将人活剥了似的，所以啊，最好是搬到我那儿住，可她偏偏不听，你们都是年轻人，能说得上话，不妨帮我劝劝她。”
霍溪连忙拒绝，“她才不去你那边呢，玉姐姐要跟我一起回京都。”
廖珠脸上堆起笑容：“是这样啊，难怪不愿去我那，原来早就有了好去处，你们是京都人士啊，那可有住的地方？若是房子小，又多了一个外人，那怎么好意思呢。”
她听她夫君说过，纵然是京官也不是个个大富大贵，好像有些个小官连宅子都买不起，只能只能住在赁来的宅子里。
霍溪迫切地想证明，侯府家大业大，别说一个宋琢玉，就算是来十个，也住得下。
可她才刚要开口。
霍陵却温和含笑道：“夫人放心，家中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别说一个人，便是十个百个人来了，都有地方住。”
霍溪在一旁则用力地点头。
宋琢玉则表情怪异地看了一眼霍陵，总觉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这个人素来话极少，对于异性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居然频频与她这位姨母搭话闲谈，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廖珠，她原本就是个美人，如今不过三十几岁，加上保养得当看起来像二十几岁的人，脸上用脂粉雕饰，多了几分艳丽的色彩，不如少女那般俏丽，却另有一番韵味。
某个瞬间，她心里忽地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循着这个念头，接连不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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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朝她纷至沓来。
众所周知，这位霍世子向来对女人是避之不及的，女人于他而言便是麻烦的代名词，除了侯夫人与他亲妹妹溪儿，从不与旁的女子接触，身边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曾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对他表达爱慕之意，而他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就给拒绝了，甚至拒绝的方式都相当无情，可今日他居然主动与女人搭话，不仅主动还相当热情。
不会吧……
宋琢玉忍不住唾弃自己，这是不是想得太离谱了。
她轻轻地甩甩头，摒弃这些胡思乱想，这一定不是真的，定了定神再度看了过去。
却见霍陵嘴角微微翘起，一双狭长的眸子，含着笑意微微弯起，佛若夏季的微风拂过水面，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简直叫人沉溺其中。
纵使她不愿意相信，但有一点可以确信，霍陵对待自己的姨母似乎并不一般。
关于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她倒不至于悲痛欲绝，只是有些惋惜。
一直以来她目标明确，之所以将对方视作目标不过是因为对方出身好容貌佳，是个非常卓越的归宿，因此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艰巨的目标，就像她从小给自己定下的各种目标一样，在为这个目标努力时，她付出了许多心血，却恐惧失败会受伤，因此一直以来并未投入过多感情，所以她不喜欢霍陵，自然也不会为情所伤，甚至会感觉有点恶心。
可仔细想想，感情之事也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如果他真有这样的爱好，想必于他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宋琢玉从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可以理解，最后心里居然生出几分同情来，她早就发现了，人的性格爱好，很多都是天生的，某些喜好他们自己也控制不了，莲花镇几年前就出了一个喜欢男人的书生，他爱慕同窗，掏心掏肺却被对方嘲笑并狠狠羞辱，最后受不起旁人的唾弃，选择了自裁。
听说对方才华横溢，原本有大出息呢，岂料出了这样的事情，一辈子全毁了。
普通人都承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更何况霍陵这样的身份，若是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他的秘密，只怕是……
宋琢玉不敢再想了。
那厢霍陵与廖珠相谈甚欢，他今日的表现甚至让宋琢玉都有些不认识了，回想起当初两人的初见，对方的百般戒备与面前一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琢玉看向霍陵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同情，这么多年来，隐藏自己的特殊爱好，想必是格外煎熬。
霍陵似有察觉，回头看了宋琢玉一眼，轻轻笑了笑。
好一张风光霁月的脸。
宋琢玉微微愣神，随即下定决心，决不能让他误入歧途，名声毁于一旦。
这时霍溪也忍不住皱着眉小声跟宋琢玉咬耳朵：“我哥今天跟中了邪一样。”
宋琢玉微微点头，皱着眉头虽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可人活在世上，总是要脸面的，不能凡事都随心而欲。
她忽然站了起来，动作有些突兀，那边有说有笑的两人都奇怪地看向她。
宋琢玉冷着脸，“时候不早了，姨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