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百货商店。
许是今天有什么抢手货到,明明是上班时间的门口却排起了大队,队伍一直延伸到路对面招待所门口。
“这么多人,等排到咱们天都黑了!”
再怎么不情愿,两人也只得排到队伍最后头。
今天不买就只能等到周末休息买,你下午六点下班,商店售货员也是六点下班。
“软秋同志。”
“罗群!”
没想到刚嘟囔着走到队伍最后,前面排队的女同志还是软秋熟人。
两人五年前当过半年多舍友,罗群先分到房子搬走,这么久愣是头回在厂里碰到。
“你也分房啦!”
“申请书送上去不下十封,可总算轮到我们了。”
“你还算快的了,我和我家老叶结婚大半年还住单身宿舍……”
通过两人闲聊,陈蕴不由再次感慨她运气是真太好了。
分房的流程相当复杂,哪怕是已婚,资历不够也只能分开住宿舍,就跟那牛郎织女似的每个月招待所相会一晚……
“光顾着说空话都忘了介绍,这是我邻居陈蕴同志,在卫生院上班。”
罗群挑眉,表情一顿后意味深长地直直看向陈蕴,似乎是早听过大名未见过真人。
“你好。”陈蕴大方地微笑伸手。
罗群:“陈大夫你好,我爱人是叶援军,和你一个单位……”
陈蕴立刻明白罗群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表情,看来叶援军没少在家里骂她们“狗屁不懂”
但看罗群年纪,似乎比叶援军小不少,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夫妻。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排队?”陈蕴话锋转得很生硬,软秋见状赶忙亲热地上前搂住罗群胳膊:“是不是到了啥好东西嫂子你可我千万不能瞒着我。”
“城里到了新款的确良,手头刚好有点布票,打算买点回去给闺女做条裙子。”
“那还真赶巧,我也想做条夏天穿的裙子呢。”
软秋眼色极快,三两句间就引着罗群将话题转向其他地方。
不过……罗群好不容易见到个熟人,抓着机会哪能放过吐苦水的机会。
没说几个来回就又绕到了自家那点破事上。
最开始他们夫妻两个都上班,工资存些还能寄点钱回去。
可自从叶援军非要把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全都接到厂里来生活,日子就变了个味儿。
婆婆以死相逼,非要罗群将工作位置让给叶援军和前妻的大儿子。
因为这事家里天天鸡飞狗跳,婆婆天天在外边说她坏话,罗群在周围人心里恐怕早是个恶毒后妈了。
“你说叶援军那大儿子都二十多的人了还天天在家混吃混喝,我没让他出生活费就算好的了……倒还惦记我工作,要给也是给我女儿,哪轮到得他……”
罗群说得口水横飞,吸引了不少人竖起耳朵听热闹。
如此一来,她更来劲儿了,脑子里恐怕早没了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巴不得趁此机会把婆婆的名声搞臭。
说得太顺太畅快,不留神就把叶援军背地里那些见不得的小心思给秃噜了出来。
不过她总算还有点顾忌,是扯了软秋和陈蕴胳膊凑到两人面前说出下面的话。
陈蕴震惊,连带着软秋都因为后仰着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罗群。
叶援军看不上卫生院里的其他两个大夫,总觉得她们都没上过战场为国家立过功,凭什么和他拿一样的工资。
可是……看不上归看不上,叶援军竟然还琢磨着让大儿子跟陈蕴相亲!
“陈大夫你可千万别信了叶援军鬼话,我当年就是被他骗了……结完婚我才晓得他和前妻的大儿子就比我小几岁,他们家没一个好东西。”
总的来说就是没看上陈蕴本人,但看上了她的工资……
“真不要脸!”软秋冷着脸低骂。
陈蕴脸色也不好看,感情叶援军是觉得她好欺负吧!
“我寻思着不能让陈大夫这么好的人被叶援军那个混蛋骗了,你帮牛师傅治病的事在咱们邮局都传遍了……”
刚才罗群那一眼,是吃惊于陈蕴年轻漂亮,完全不像叶援军嘴里阴恻恻没人气的死相。
加上小许在邮局里大肆宣扬陈蕴医德高尚,这才让罗群动了心思提醒两句。
“叶援军那个王八蛋还想找卫生院院长说媒,我看他就是痴心妄想。”
“多谢罗姐提醒,我一定小心。”陈蕴感激道。
“谢啥谢,你一个女同志离家这么远上班本来就不容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小心些……”罗群愣愣地望着远处山峦出神,接着幽幽叹了口气:“一步错步步错,人这一辈子可就没了回头路。”
这句话说得……大概是她自己。
软秋唏嘘不已,拍了拍罗群的肩不再多话。
陈蕴心里默默给叶援军记了一笔。
原先以为就是嘴巴臭点没什么坏心眼,没成想一肚子花花肠子。
“你们慢慢排,我就不买了……”
也许是刚才的一番话让罗群想起不少伤心事,叹完气就一步跨出队伍冲两人摆手离开。
“罗同志说的话你可千万要上心,我跟你说去年……”
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太适合眼下软秋所说的那桩狗血往事了。
男人对女方表白被拒后到处散播两人在处对象的谣言,硬是把女方追求者一个个都吓退了。
后来又故意找机会让女方舍友瞧见两人在宿舍拉拉扯扯。
女方无法忍受风言风语,最后竟然真的就嫁给了男人,活脱脱一个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
“你可别不当回事!”
陈蕴郑重点头。
软秋目光落到陈蕴肩膀两条黑黝黝的辫子上,心里琢磨着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高明。
就在这时,前边队伍里两人的聊天内容让陈蕴不由注意力转移。
前几天有人去山里采菌子被隔壁黄泥巴大队的人抓着扭送到厂里,批评公告今早刚张贴到大门口。
“山那么大,山里的东西难道还全成了他们黄泥巴大队的不成。”
软秋听罢立刻凑到两人面前同仇敌忾。
“其实就是逼着咱们出钱买呢。”年轻女同志撇嘴,朝商店门口边放着的几个提篮抬抬下巴:“瞧见了没,还专门拿到厂子里来卖。”
“怎么还敢放商店门口卖?”
提篮上搭着毛巾,陈蕴透过缝隙看到里面是些菌子,好像还有不少鸡蛋。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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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是不敢,可你卖了也没人敢有意见”年轻女同志冷哼:“谁叫咱们厂出了个黄泥巴大队的女婿呢……”
年轻女同志表情那叫阴阳怪气,就连最后那个呢字都带了浓浓的不屑。
陈蕴不明所以,软秋听到这却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悻悻背过身猛眨起眼睛来。
“到我们了,咱们赶快进去吧。”
陈蕴趁机跟软秋从门缝边挤了进去直奔二楼。
一楼卖布的柜台前挤得里三层外层,二楼家电和锅碗瓢盆的倒是没多少人。
唯一的服务员正在忙活着介绍收音机。
货架上粗瓷碗摞成灰扑扑的塔,碗沿清一色蓝色波浪纹,釉色发黑,还有许多肉眼可见的黑斑。
看碗上那厚厚的灰就知道瓷碗在普通人家饭桌上不太受欢迎。
相反旁边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搪瓷盆就亮得多,颜色和款式五花八门,大小应有尽有。
软秋来就直奔搪瓷碗柜台前而去,踮起脚尖努力想从中挑出几款好看又耐用的款式。
陈蕴把兜里换到的票拿出来。
十张不分大小的粗瓷碗票儿十四张工业票和购货指标一次。
合计完票,再跟货架上表示所需的钱票一对,心里很快有了计较。
“要紧的先买,水壶什么的慢慢再换票。”
“我想先买铁锅,再找木匠做个竹篦蒸饭,其余就全换成搪瓷盆。”
其中最珍贵的购货指标陈蕴花了十五元,加上买铁锅所需的八张工业票,实际价值都快超过黑市了。
李护国回程路上没少骂坐地起价的人,足足比上个月他换时贵了八元。
后来还是软秋一语道破天机。
人家是看在高明面子上只要了七元,十五元其实才是真实行情。
“两位同志想买什么?看中的我拿下来你们慢慢选。”
“那个牡丹花的盆拿下来我们看看,还有那个大红花的也看看……”
反正这会儿二楼已经没人,售货员相当热情地抱了许多样式摆到柜台上让两人慢慢看。
“陈蕴,你选个带盖的中午就能带饭去卫生院。”
软秋看中一款印着[抓革命促生产]字样的搪瓷缸,努力向陈蕴推销。
陈蕴连忙摆手。
“我喜欢这个蓝花的,素净些。”
“还是红色好看,多喜庆。”
“那你买红色我买蓝色。”
拿起来对着光转三圈,从众多搪瓷缸中努力选出个没有漏瓷的。
陈蕴挑选得仔细,都没注意到售货员的眼睛亮了一下,转身又从柜台底下抱出摞款式。
“这些是前年的款,虽然款式没那么新,不过一张工业票就能买两个。”
要说在商店工作最大好处是什么,当然是能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到商店存货。
比如售货员拿出来的这摞搪瓷碗。
前天刚从仓库里翻找出来的存货,售货员不说是前年款式谁会认得出。
之所以会这么说,因为碗已经成为商店内部默认的员工福利。
售货员根本没摆上货架,要先等今天下班后内部购买完毕明天才会摆上货架。
陈蕴下意识反应……这人难道又认识牛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