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后,老百姓兜里有钱了,对生活的要求增高了。蓉城的蜀绣业重新抬头,需求旺盛。
各种丝绸制品发展起来了。刺绣手艺人陆续聚拢在缫丝厂周围购买原材料。先是给自家刺绣,后来演变到给街坊邻居刺绣换钱。
随着绣品需求量的不断增加,供需关系发生矛盾。一方面群众需要好的产品,另一方面好产品卖不起好价格。
1981年,当地街道办和缫丝厂商量,由缫丝厂出地出房,当地街道牵头,邀请了几名刺绣老师傅和学徒成立了春娟刺绣合作社。统一定价、统一生产、统一销售,受到了市民的热烈欢迎。
随后,蓉城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合作社,甚至私人作坊,春娟不再是民间蜀绣业的老大。
“妈妈小时候跟你外婆学过一点刺绣,初中毕业后就跟着杨心师傅学习,在她家里做活儿。81年的时候,师傅带着我们几个师姐妹一起加入了春娟合作社。”文莉君带着袁锦悦向家的反方向步行。
“合作社的社长王德全是缫丝厂的一位退休师傅,他当时看我20岁了还没有对象,就把我介绍给了你爸爸。你爸爸开始很犹豫,因为我家要的彩礼高。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嫁过来后爷爷奶奶对我说话和颜悦色,我当时还挺感动。”
文莉君语气里说不出的惆怅。袁大山和田秀芬当初说了多少好话,后来就说了多少狠话。
“可我从产房出来,你爸爸看到生的是女儿,转身就走了。爷爷奶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都不愿意接手照顾你,借口家里忙就走了。回家后,是你外婆来照顾了我半个月,为此我哥哥嫂嫂非常不高兴,再也不准外婆来我家了。”
想起伤心事,文莉君哽咽起来:“是我不好,没有生儿子,他们要生气我也能理解。但他们不管你,我不能不管你。妈妈怀胎十个月,你都是妈身上的一块肉,不管男女,你都是妈妈的宝贝。”
袁锦悦听到这话,抱住了母亲的胳膊,用脸贴着她的手背:“我知道,没有妈妈就没有我。但是生男生女不是由女人决定的,是男人。”
孩子笃定的眼神,让文莉君也疑惑了:“嗯!这个生男生女真的是男人决定的?谁说的呀。”
“是园长妈妈讲的,书上也有。上面写了决定男女性别的染色体是不同的,女人的染色体是2个X,男人的染色体是一个X,一个Y。精子卵子各携带一半的染色体进行自由组合,男孩女孩是随机诞生的,概率是一半一半。”口说无凭,袁锦悦准备找到相关书籍知识,给家里人普及一下男女性别的形成。
“卢园长啊,那可能是真的。你刚才说是什么书,我可得好好看看。”如果真是这样,我不是白白自责这么多年了吗?文莉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那我去问问园长妈妈”袁锦悦心说,如果园长办公室没有,应该去哪里找相关资料呢?
树荫婆娑,母女两人穿过缫丝厂,走出厂子的后门,不远处有三座平房组成的院落,院落的大门上挂着白底黑字的木牌:春娟刺绣合作社。
母女俩刚走进合作社大门,一个脸蛋红润如苹果的姑娘扬起手中的红色卡片喊道:“莉君,你回来了!刚才蜀绣厂的招工喜报送来了,你、我还有卉姐都考上了。”
“真的?”大红色的喜报上,用毛笔字写着三个人的名字。文莉君看了又看,摸索着自己的名字:“丫丫,你听到了吗?妈妈考上了,妈妈竟然考上了。”
“以莉君的手艺肯定能考上,你可是我们合作社针法知晓得最多的绣工。”另一个长脸卷发姑娘靠过来。“下周就可以去报到了,听说现场还会考一次。”
“恭喜恭喜啊!”和卷发姑娘在一起的杨心师傅是个50来岁的大娘。“我们合作社去了20多个人,就你们三个考上了。下周的现场考试放轻松啊,人家工厂主要是检查下交上去的作品是不是你们的真实水平,不会很难。”
“都是师傅教得好!没有您,哪有我们的今天。如果不是师傅要退休,我们都不去考什么蜀绣厂。”文莉君真心感谢师傅杨心。
“你们都是我徒弟,和我闺女差不多,客气什么!哎哟,今天莉君还带了个小尾巴呀!”杨心早就看见了袁锦悦,心说这小姑娘好乖巧。张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一点儿也不闹腾,不像自家的三个孙子。
文莉君马上解释:“丫丫一直想来看看我工作的地方,很好奇我是怎么工作的。今天早上我给王社长汇报了,她说只要不搞破坏可以带过来看看。”
母亲给女儿一一介绍:“丫丫,这是你妈妈的师傅杨婆婆,妈妈的好朋友张娟阿姨、刘卉阿姨。”
“杨婆婆好,张阿姨好,刘阿姨好!我早就听妈妈说过了,杨婆婆是最厉害的绣花师傅,张阿姨和刘阿姨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袁锦悦嘴巴抹了蜜,十分甜美。
“哎哟,小姑娘说话真好听,还是出生的时候见过她了,瞧瞧这眉眼,和你一模一样,长大了肯定很漂亮。”杨心一瞬间就喜欢上她了。“今天既然来了,就多玩一会儿。婆婆给你糖吃。”
袁锦悦眼睛亮晶晶看着文莉君,眼神里全是:可以吗?可以吗?我可以在这里玩吗?我下午能不上幼儿园吗?
文莉君瞬间投降:“既然杨婆婆同意,那我们中午吃了饭,下午就在这里多玩一会儿。”
圆脸的张娟蹲下身子笑着打趣袁锦悦:“哎,丫丫明年要读小学了吧,身高有点不够啊。是你妈妈不给饭吃,还是你挑食啊,太瘦了。”
长脸卷发的刘卉拉住张娟:“哎,娟儿,别胡说。莉君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她家是婆婆掌财,安排吃喝的。”
“哎!对不起,卉姐,我忘了。”张娟吐吐舌头。“莉君,抱歉啊,我说错话了。”
“你就是快人快语,以后去了新单位可不能再这样口无遮拦了。小心领导拿小鞋给你穿。”杨心笑着摇头。
“哎,那不能够,我手艺好,厂长肯定把我当成宝。就算我犯了错误,不还有莉君和卉姐帮我吗?”张娟无所谓地左挽一个,右挽一个。
文莉君拍拍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娟儿没说错,之前是我照顾不周,让孩子跟着我吃苦了,以后我会让丫丫的日子好起来的。”
“那你先带孩子吃饭,中午收工了。”杨心对张娟说。“叫大家歇歇眼睛,吃了饭再绣。”
“好的!”张娟提醒工友们去了。
刘卉贴近文莉君的耳朵:“孩子难得来一趟,就不要去缫丝厂食堂吃了,到万福桥吃豆花饭去。”
“可是!”文莉君兜里没钱正想拒绝,手里被塞了一个纸卷。
“我知道你身上没钱,先借给你,改天你还我钱或者饭票都行。”刘卉拍拍文莉君的肩膀,潇洒地离开了。
“嗯,谢谢!”文莉君捏着手里的1块钱对着她的背影道谢。
袁锦悦看出来了,母亲的师傅领导对她很器重,她的朋友们很淳朴,张娟是个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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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卉的心思细腻。以后三个人一块儿去蜀绣厂,可以互相照应。
“走吧丫丫,我们去吃豆花饭,是妈妈最喜欢的美食。”一想起麻麻辣辣的豆花饭,文莉君馋得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袁锦悦自从年少离开蓉城,再也没有回来过,当然也没吃过豆花饭。
桥头豆花饭店坐落在河边,是一间农舍改造的。灰色的篷布下,摆着五六张方桌,围着条凳。万福桥上人来人往,店里坐了四五桌。
“姐是第一次带孩子来吧,你们两个人来一碗豆花两碗米饭就可够了?”老板娘熟练地招呼母女俩拼桌坐下。
“多少钱?”文莉君紧张地问。
“一碗豆花五角,一碗饭两角,小姑娘看起来吃不了多少大米,我收你一个人的饭钱。豆花要蘸碟吗?五分钱一份。”来这里吃饭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老板娘很善意地推荐最优惠的吃法。
文莉君看了看兜里的钱,一块钱是刘卉给的,自己还有3角零钱,一些饭菜票:“缫丝厂的饭菜票可以用吗?”
“可以的!你还想点个什么?”老板娘顺着文莉君的手指看过去,柜台上摆着一簸箕刚出锅的炸小鱼,金黄的色泽很诱人。
“这个鱼不值钱,是我家儿子捞的,就费了点鸡蛋、面粉和清油。我给你们来一小碟,收你三毛钱,加上刚才的饭菜调料,一共收你1块钱好不好?”
文莉君诚惶诚恐地盯着袁锦悦:“豆花饭加小鱼,够不够吃?”
女儿当然理解亲妈手上没钱,又要请客的尴尬:“够了妈妈,小鱼闻着好香啊,我还没吃过呢!”
“好!”文莉君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三毛钱和饭菜票是这个月的午餐钱。
文莉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月她除了要支付袁锦悦的幼儿园学费和餐费,其余工资和外快都得乖乖上交给家里。合作社没有食堂,大家都在缫丝厂搭伙吃饭。田秀芬每个月给袁鹏和文莉君买40块钱的饭菜票,袁鹏拿走25,只给文莉君剩15。可一个月要工作26天,算下来一顿饭还不到一块。她平时吃不起肉,不是吃素菜,就是啃馒头。
田秀芬还说合作社离家近,用不着交通费,每月就给她2块钱买妇女卫生用品。一年到头,最多带她和女儿买一次新衣服,还是为了外出时撑撑场面,平日里在家,都是穿旧衣服或者工作服。文莉君只能做些小伙计,换布料自己在家做。
今天,她想给孩子买点好吃的,都拿不出钱,好不容易借了1块钱,还不知道从哪里找钱还。手中没钱,真的好为难!
豆花、炸小鱼和米饭都是现成的。老板娘迅速端上桌:“趁热吃吧!”
袁锦悦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夹了一筷子,白嫩的豆花清香扑鼻,带着点青涩的软嫩。一口下去,嘴巴里鼻腔里全是豆香。豆瓣酱调料碟红亮红亮的,闻起来鲜香麻辣。
只可惜小姑娘平时吃得清淡,味觉瞬间被麻辣夺去,满脸通红、口舌麻木:“嘶,水,水……”
“不要喝水,快吃米饭、喝豆花汤,喝了就不辣了。”文莉君笑了起来。
袁锦悦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热米饭,再喝了一点清甜的豆花汤。终于没有火烧火燎的感觉了!
“好吃吗?”文莉君笑眯眯地把小鱼干放进女儿的碗里拌饭。脆香的小鱼干拌饭,真是人间美味。
辣味褪去,口感回甘,忍不住再吃。香辣刺激的豆花配上大白米饭,每个人都酣畅淋漓地吃上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