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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白鹤如母愿展翅越难关,周家换子承爵上桌谈……

作者:金铃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章


    门廊遮住阳光,在墙后洒下一片阴影。


    站在阴影后的男人露出面容。他一身藏蓝细布长衫,衣料经线抽脱,头上无冠,只用于长衫同款的布料包起发髻。


    在沈千鹤走出前厅之后,他终于从墙后现身。


    他视线扫过被留在地上的王夫人和三名随扈,低哼一声,没有出手帮助他们,而是轻手轻脚地从前门离开了。


    *


    贺同章翻遍了书房,仍未找出丝毫有用的线索,倒是在库房墙洞里掏出了将近三十两的碎银子。


    这么点钱,搜出来有什么用。


    难道他要用三十两碎银子告发周家贪墨?只怕这种东西写到纸上都要遭人嘲笑。


    除非掘地三尺,否则在此寻不到线索了。


    贺同章心有遗憾,但也只能暂时放弃。


    将一切恢复原状后,他轻手轻脚地库房离开。往回走的路上,他听见脚步声,立刻在连接内宅和后院的海棠门后蹲下,降低存在感,避免影子暴露了踪迹。


    余光中,熟悉的身影略过,贺同章猛然站起——沈千鹤不是个柔弱闺秀,她手上有功夫,能凭自己的本领脱困!


    相处只有短短两三日,但贺同章已经把沈千鹤的性格了解得差不多了。


    少女怀有赤子之心,即便对人不满,也不会耍阴招或是对方遇难时放任不管。


    如今沈千鹤脱困,她接下来一定先去寻找被捆在柴房的自己和赋南歌!


    决不能让她先见到赋南歌;否则一旦两人交换信息,自己就会在沈千鹤面前露出马脚,就不能继续潜伏调查了。


    贺同章理清思路,迅速起身,用粗重的脚步在庭院里乱窜,故意提声高喊:“表妹,表妹,你在哪啊?”


    果不其然,已经前往厨房方向的沈千鹤听到回荡在庭院中的呼喊声,当场停下前往柴房的脚步,返回庭院。


    “我在这呢。”


    “表妹!”贺同章听到声音回身,快步来到沈千鹤面前,握住她的两条手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用视线扫过少女全身,确定她只是发丝有几分凌乱,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即便如此,贺同章询问的语气仍旧小心翼翼地,“你……就算遇上不好的事情,也别轻生,人一辈子很长,不要年纪轻轻就把路走绝了。”


    虽然事情并没有糟糕到贺同章暗示的地步,但沈千鹤最近几日波折不断,心中确实已不堪重负。


    听到这番话,她心里一软,抬手搭在贺同章手背:“表哥别担心,我没到任何伤害,不过那个叛主的马夫被王夫人杀了。”


    她往贺同章身边看了几眼:“赋南歌呢?他没和表哥在一块么。”


    贺同章摇头叹气:“难怪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被丢进柴房之后,被敲晕过去了。我过了一会就醒了,但赋南歌一直昏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内伤,怎么都叫不醒。后来,看守离开了,我赶紧在门栓上磨断了绳索,出门来寻表妹。”


    言下之意,忙着寻找沈千鹤,把赋南歌丢柴房了,没管他死活。


    贺同章面上多出几分尴尬,强道:“表妹无事,那是你一个就把好几个随扈都制服了?我还以为自己大声呼喊,能替你吸引火力……看来是用不上了。唉,确实,拳脚功夫,我也不如表妹的。”


    别人一片好心,自己怎么能让人难堪呢。


    沈千鹤用力按了按贺同章的手背,努力肯定他的付出:“表哥与我初相识,几次三番全力营救,我感动都来不及,表哥就别苛责自己了。我会驾车,我去把车赶过来,表哥到柴房背上赋南歌,我们赶紧回城报官去。”


    沈千鹤说完,松开贺同章,转身就往回走。


    怎么又要报官。


    贺同章心里一阵无力。


    他之前费了那么多力气,把王伟杰的尸体合理的处理掉,为得就是是别让事情牵扯到沈千鹤身上,影响到自己在少女身旁调查。


    现如今,他也只能如法炮制了。


    贺同章一把拉回沈千鹤,急声制止:“表妹,万万不可,如此行事就要毁了我们之前的付出了。这件事情最好还是悄悄解决掉。”


    沈千鹤何尝不想把事情平和的处理掉呢?


    可到了动刀子的程度,她已经确定王夫人把她认作害死儿子的罪魁祸首,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沈千鹤摇摇头:“表哥,你想我也想,但事情不是我惹出来的,也不是我能停止的。”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被动防御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沈千鹤正色道:“我妹妹才刚出生,这一回王夫人只认准了我出手,我尚能用三寸不烂之舌加身上的金银打动她买通的江湖骗子;但下一回,要是她买通下人,把我妹妹偷出来,用她来威胁我呢?我必须彻底绝了王氏的后路。”


    “我姥姥说得对,这辽东每天都有女人失去丈夫或者情郎,没人在乎女人的名节。就算‘周桐替我捡面巾摔死’的谣言传得再广,最多一年半载的时光,别人拿去说嘴也腻味了。所谓‘闺誉’不配与我家人的安全放在一起比较。”沈千鹤说完捏紧拳头,彻底下定了决心。


    她不再回应贺同章,挣开他的手腕,转身去取车。


    “表妹留步——你是想彻底解决掉周家找麻烦,还是一定要把王氏送进监牢,出被她欺压数日的恶气?”


    贺同章再次追上去。


    这一回,他换了种说法。


    沈千鹤却已经没有谈性了,她绕过贺同章:“周桐是周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学会家传枪法的儿郎,他死了,整个周家传承断绝,事情不再是我和王氏两个人的争端了。”


    贺同章没想到少女思路如此清晰,难以对付,只能用力拽住沈千鹤:“表妹,周桐死因是跌落山崖,这事情非要扯上你,是周家胡搅蛮缠;但你的马夫是真的被王氏杀了。”


    沈千鹤闷头走了几步,赫然想起主人都没权利杀奴婢,更何况王氏与沈千鹤的马夫毫无关系。


    按照律法,杀人者处“仗刑一百,徒三年”,且需要向奴婢的主人制服烧埋银十两。


    王氏杀人的真相外界不清楚,但她杀人的行为却无可辩驳。


    如何描述这件事情,主动权已经被沈千鹤掌握。


    想通处理事情的关键,少女眼睛一亮,顺着贺同章的思路说:“你的意思是,让我用车夫这条命直接和周家老爷子交换条件,达成协定!”


    叛徒本来就死不足惜,但王氏替她动手,她求之不得。


    没想到这个叛徒死了之后,居然还能替自己解决一桩大麻烦。


    她转了转眼睛,一巴掌拍到贺同章肩上:“表哥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脑筋果然灵活。就这么做!我把人全都抬到车上。”


    贺同章维持着笑脸,对沈千鹤点头,眼神洋溢着压不下的欣赏。


    他没把沈千鹤放在心上,刚刚想的是用车夫的命直接威胁王氏,和王氏谈条件;沈千鹤却脑筋灵活的直接问题扩展到整个周家,直接让周老爷子给王氏上个“紧箍咒”,彻底保证王氏日后的行动受拘束。


    有这等眼界和手段,沈千鹤日后非池中物啊。


    贺同章改口:“表妹去驾车吧,搬运的粗活交给我。”


    和周家老爷子谈判想来也用不着他,他就老老实实跟着沈千鹤,继续当个力工就好。这小丫头都能解决。


    贺同章说到做到,把人一个一个都运进车厢。


    宽敞的车厢拥挤的再难容人。


    沈千鹤摸了摸被拴在厩中的骏马,干脆将原属于王家的几匹也拴上自家马车,免得累坏了它们。


    贺同章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转而跳下马,去了前方,跟沈千鹤一同坐在赶车的位置,意外看到被沈千鹤放在身侧的鸳鸯双刀。


    *


    消散的薄雾间,厚实的车轮碾过想也道路,在泥土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马车摇晃着向着庆平城走去,沈千鹤精疲力尽地靠着车厢打瞌睡。


    她猛然睁开眼,用力扯住缰绳,差点从车上掉落。


    贺同章拉住沈千鹤,帮她稳住身体。


    没等他开口询问,沈千鹤已经一拍脑门,主动笑道:“糟糕,我忘记去隐龙观求平安符了。”


    少女仰头辨别天色,确定金乌仍旧高悬天际,当即调转马头,带着一群“罪证”前往隐龙观。


    辽东平原一马平川,马车走在路上,能轻而易举的从树冠的缝隙间看到蔚蓝的天空。


    隐约能够听见湖泊水流声与鸟雀惬意的鸣叫,一群黑白相间的影子飞掠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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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千鹤抬手指着天:“看,是鹤群。”


    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听我娘说,我出生之前,她坐车去隐龙观求平安,就遇上了鹤群,以此为我定名为‘千鹤’,盼我能此生如鹤,有力量飞跃千难万险。唉,我娘真给我取了个好名字。”


    话出口,一直压在沈千鹤心里的恶气好似也随之消散了。


    眼前的难题,她已飞跃,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


    哒哒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沈千鹤重新绷紧神经——庆平城人前往隐龙观大多直接走内城的道路,与她这种被强压到附近田庄里只能转道返回的不同。


    这一代是周家的土地,若有闲杂人等出没,必是周家的人!


    她把缰绳丢给贺同章,自己抓住刀柄,屏气凝神,随时准备出击。


    “千鹤妹妹,千鹤妹妹是你吗?你没遇上我叔叔和婶娘吧?”骑士尚未接近,怯懦的呼喊声已经传递到沈千鹤耳中。


    来人随着喊声接近,终于露出真容。


    沈千鹤语气平淡:“周恤,是你啊。为什么是你来找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恤顿时表现得坐立难安,他抓耳挠腮了半晌,气弱地说:“千鹤妹妹,我堂弟出了这样的惨祸,叔叔和婶娘只他一个孩儿,难免行为过激。你就别寒碜我了。”


    周恤生着一双八字眉,配上愁眉苦脸的表情,分外可怜:“我过来是祖父的意思——祖父说婶娘一辈子要强,给堂弟治丧却突然伸手要钱,怀疑婶娘要雇凶,让我来寻你,通个气。你千万要小心。”


    沈千鹤干脆说:“林爷爷有心了。周桐出事之后,我还没去拜会过。我正要去隐龙观为我娘和我妹妹求平安符,你随我一道吧,也给林爷爷带一份回去。”


    周恤小声答应,骑着马慢吞吞地跟在沈千鹤一侧。


    沈千鹤一点不见外,朝着周恤问:“林爷爷既然派你过来通知我这件事情,你家看来是商量好,要送你入军中,接替周桐之前的位置了?”


    周恤长叹一声,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地笑容:“家中没人想做军户过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苦日子,我是家中长孙,也只能我来接这桩苦差事了。”


    他自我安慰道:“祖父说入军之后,安排我去做文书类的工作。以前跟着县令抄写,进卫所后也做一样的活计。我应该能应付得来,不至于给家里丢人。”


    沈千鹤公平地说:“你做事踏实圆滑,除了不会领兵杀人,样样都比周桐强。”


    “嗯,希望如此吧。我也不希望祖父失望,他这几天够难过了。”周恤扯了下嘴角,又迅速压下笑容,垂下眼帘不吭声了。


    *


    隐龙观自两朝之前在庆平城建立,至今二百年来香火不歇。


    沈千鹤顺利求到平安符,留下香油钱,便驱车回家。


    她把马车留在周家大门外,随同周恤先去了周老爷子居住的宅院。


    过世的周桐父母并非长房,早已分家开府单过。


    周老爷子和周家长房都是周桐父母的长辈,断没有让长辈为了小辈披麻戴孝的道理。家中除了换上素净衣服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周老爷子一见到沈千鹤亲自上门,便老泪纵横地拉住她不放手:“好孩子,这几日我那小儿子和小儿媳发了癔症,让你受苦了。不过小老儿还是想跟你提这不情之请。看在我当年提携你爹的情分上,反正家里想多留你几年,你住到我这里来成不成?不必办礼、不必记名,我只求你每日给桐哥儿烧一炷香。三年之后,你正常返家婚嫁,我给你另补一份嫁妆。”


    还以为周家为什么突然这么客气呢,原来强抢不成,对她打起“挟恩图报”的感情牌了。


    沈千鹤反握住周老太爷的手:“周爷爷太客气了。你有不情之请,我也有一事要与周爷爷商议。”


    周老爷子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好的预感迅速应验了。


    “王夫人率三名周家部曲前来劫持我,杀了我的车夫,已被我拿下,如今和马夫的尸体一起留在我车厢内。看在周爷爷救过我爹的情分上,可以不报官,但周爷爷处理的得让我心服口服。”


    沈千鹤不卑不亢地提条件。


    周老爷子满眼的泪水干涸在眼眶之中,佝偻的脊背更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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