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云翎终于得以休沐在家。
太长公主府递来帖子,言明即将启程返回封地,临行前邀他们过府一叙,云翎便应了下来。
夫妻二人携着孩子登上马车,驶向长公主府邸。
车厢内,谢窈窕轻声问:“阿翎,前些日子听郡主提起,姑母不是一直在为曹家与孙家联姻之事费神么?莫非婚事已成定局,姑母就此撒手不管了?”
云翎闻言抬眸,淡淡道:“孙曹两家的婚事已然作罢。”
这桩联姻本是太后极力促成之事,意在让左膀右臂结为姻亲,使朝中为她效力的势力更为紧密牢固。据说连赐婚的圣旨都已拟好,不日即将颁布。
昨日,孙意萱以提前谢恩为由入宫觐见太后。
数月前,姑侄二人因云翎一事闹得不欢而散,如今孙太后见侄女主动服软,且愿安心待嫁,到底是亲侄女,便也存了缓和之意,想多叮嘱了几句。
孙意萱若收起性子,那张巧嘴比她姐姐孙意薇还要甜上三分。三言两语便将太后哄得眉开眼笑,只道这几日,终于有件舒心之事了,当即命人开了私库,赏赐她不少好东西。
不多时,云奕下朝来请安。寒暄过后,云奕称要去后宫探望有孕的妃嫔,恰逢孙意萱也起身告退。太后不疑有他,便让这对表兄妹一同离去。
谁知行至宫道不久,孙意萱竟“不慎”崴了脚。云奕正好又在,作为表兄,自然亲自将她抱至附近宫殿,又连忙遣人去请太医。
待太医匆匆赶到时,却见殿门紧闭。
他提着药箱正要入内,却被皇帝随身太监拦下:“咳……不如等等再进去。”
恰在此时,殿内传出些不堪入耳的声响。众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之后,立即退得更远了些。
直至夜幕低垂,殿门仍未打开。
这宫里头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此事根本无人遮掩。两人厮混的消息,便传到了孙太后耳中。
她闻讯勃然大怒,当即带着皇后赶了过来,见室内地上熟悉的男女衣裳凌乱,二人还未起来。
孙氏厉声喝道:“来人!去将人叫醒,穿好衣裳立刻滚出来!”
孙意萱得逞之后,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惶恐地跟在云奕身后走到外边。
云奕刚想开口辩解,自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母后......”
“跪下!”太后阴鸷的脸色吓得二人立即跪倒在地。
早已候在外面的太医适时上前:“禀太后,殿内残留着浓郁的欢意香。”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骤然落在孙意萱脸上。她发髻散乱,捂着脸泫然欲泣。
“孽障!今日入宫还说什么安心待嫁,如今又做出这等丑事!”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姑母,萱儿实话说了吧......”孙意萱抬起泪眼,“我心悦皇帝表哥,不愿嫁给曹遇。”
太后怒极反笑。不久前还为云翎寻死觅活,转眼又倾心皇帝,这侄女的心思她岂会看不透?
几十年太子妃生涯,什么把戏没见过?不过是嫌曹遇区区禁军统领配不上她,嫁不成云翎,便想方设法要入宫为妃罢了!
“姑母......”孙意萱哭得梨花带雨,“您从小看着我长大,萱儿舍不得您和表哥,求您让我留在宫里吧。”
一旁的云奕神色疲惫不堪,又惊又惧,但不知道母后发作这一通是为了什么,只想快些起身:“母后,事已至此,将萱表妹纳入后宫就是,您就别动怒了。”
太后重重拍案,“你让薇儿如何自处?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孙家?嫡亲姐妹共事一夫,传出去好听吗?”
其他世家送庶出姐妹入宫固宠也就罢了,他们孙家何须如此?
云奕急忙辩解:“那周后主不就娶了——”
“是啊,”太后冷冷发笑,“所以他成了亡国之君。”
这话吓得云奕脸色煞白,却仍觉得母后危言耸听,他的大炎江山固若金汤,怎会因此亡国?
见皇帝沉默,孙意萱转身爬到一直静坐的姐姐孙意薇面前,拽着她的衣袖哀求:“姐姐,你帮我说说话......我入宫后一定安分守己,和姐姐一起服侍表哥......我们姐妹也好有个照应啊......”
皇后孙意薇始终垂眸不语,良久,才缓缓抬眼望向盛怒的太后。
轻声道:“母后,萱儿虽犯下大错,但此事不宜久拖。若不给外人一个体面的说法,只怕会惹来更多非议。”
太后疲惫地闭上眼。眼下最要紧的,是给曹家一个交代。
“来人,即刻宣左相和武安侯进宫。”她冷冷扫过孙意萱,“对外就说......”顿了顿,咬牙切齿道:“有宫女意图爬床,用了下作手段让皇帝着了道,恰逢孙二小姐在场,才闹出这等荒唐事。”
云奕闻言嘴角抽搐,合着这黑锅还是得他来背?
“老奴这就去办。”一个老太监躬身退出,行至殿外时,目光扫过角落里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突然抬手:“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贱婢拖出去乱杖打死!”
那宫女起初还茫然四顾,直到被两个侍卫架住才如梦初醒,惊恐地挣扎起来:“奴婢冤枉!奴婢没有......”话未说完就被堵住嘴拖了出去。
不多时,殿外传来凄厉的惨叫,人被打死了。处理尸体时,鲜血流了一路,一只绣鞋遗落在宫道上,被人一脚踢到了旁边的野草堆里,无人在意。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想到待会还要安抚曹英,再看孙意萱哭哭啼啼更觉厌烦。
“皇帝先回去吧。既然她执意入宫,随便给个名分便是。”太后冷冷道,“记住,位分不可过高。”
“是,儿臣告退。”
孙意萱闻言如遭雷击,瘫坐在地。这分明是要将她随意打发了!“姑母!我好歹是孙家嫡女......”
太后早已不耐烦地拂袖而去,独留她一人瘫坐在地。
*
御王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太长公主府门前,云潇早已带人在阶前等候多时。
云翎先一步下车,转身小心翼翼地扶着谢窈窕,又将云稷稳稳抱在臂弯里。小世子裹着狐裘斗篷,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见过御王表哥,见过表嫂。”云潇福身行礼。
在表嫂面前她本不拘这些虚礼,但自幼见惯了御王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下意识便端出了礼数。
谢窈窕笑着颔首,目光落在云潇身侧的男子身上。那人身量修长,一袭墨蓝锦袍衬得肩宽腰窄,眉目间既有武将的英气,又不失文士的儒雅。
云潇会意,连忙引荐:“表嫂,这是家兄曹遇,现任御前统领。”
曹遇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末将见过御王、御王妃。”举止间既有武将的利落,又不失世家子弟的涵养。
谢窈窕细细打量,发现曹遇的轮廓与云商姑母确有几分相似,但那更多的像另一个人,想必是承袭自那位素未谋面的左相曹英。难怪当年姑母会下嫁他,想必曹相年轻时也是这定是个丰神俊朗的人物。
云翎略一颔首,便牵着谢窈窕随郡主入府。
穿过几重庭院,暖阁里早已备好宴席。云商正指挥侍女们多添几个炭盆,见他们进来,忙笑道:“快把炭火烧旺些,莫冻着我的小侄孙。”
“姑祖母!”云稷脆生生的呼唤,还未落地,小身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前倾。
“哎——”云商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从云翎手中接过粉团子似的小人儿。
“姑祖母,稷儿重,您抱不动。”小家伙嘴上这么说,肉乎乎的小手已经搭在了云商的衣襟上。
“让姑祖母掂量掂量。”云商笑着将孩子接过来,确实沉甸甸的坠手,但抱着走几步的力气还是有的。
落座后,她把云稷放在膝头,顺手拿起案几上备好的精巧点心喂他。
云翎携谢窈窕在左侧入座,云商的一双儿女则坐在右侧。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映得满室生春。
“还是我的小侄孙可人疼......”云商轻捏云稷吃得鼓鼓的腮帮子,那模样活像只囤食的小松鼠,“姑祖母见了你,什么烦心事都消了。”
云稷闻言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一旁的曹遇却始终板着脸,仿佛一尊雕塑。
云商瞥见儿子这副模样就来气。先前让他去找曹英退婚,他推说父母之命不可违;如今孙家女入宫攀高枝,生生打了曹家的脸,她提议带儿子回封地另择良配,他不肯去,这会倒又不认什么父母之命了!
果然,养在曹家,终究姓曹,与她不亲了。
“姑母,明日就要启程?眼下临近岁末,不如过了年再走?”谢窈窕温声问道。
“罢了。”云商摆摆手,“年节宫宴少不了,听说正月里皇帝还要大办万寿节。我可不想沾这些晦气,见着某些人平白恶心,不如早些回封地享清福。”
说罢,云商犹豫着看了云翎一眼,还是开了口。
“翎儿,窈窕,”云商轻抚着怀中云稷的发顶,“今日请你们过来,一是辞行,二来......”她顿了顿,“我想将潇儿留在京都。我不在时,还望你们多照看些。”
“娘!”云潇闻言霍然起身,“您怎么不早说?我的行装都收拾好了!”
云商长叹一声:“你都十五了。在封地时,但凡是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我都带到你跟前相看过,可你一个都瞧不上。”她揉了揉太阳穴,“难不成真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京都虽多纨绔,但才俊也多,万一有你中意的,我也好早些把你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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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得日日闹得我头疼。”
“这都快过年了,女儿怎能忍心让您独自回封地......”
“还用不着你操心,”云商摆摆手,“我身边难道还缺人陪不成?”
云潇顿时噤声。是了,她跟着反倒耽误母亲与那些面首寻欢作乐。
云翎抿了抿唇:“姑母放心,侄儿定当在京都为郡主留心良配。”
“倒也不必太费心,”云商又将一块杏仁酥塞进云稷嘴里,淡淡道:“缘分强求不得。只是我不在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别让她闯祸便好。”
“侄儿明白。”
谢窈窕适时柔声开口:“姑母,不如让郡主暂住御王府吧。听阿翎说,您先前回京时与郡主在东院住过些时日。阿翎平日多要上值,我与郡主正好作伴,也能说说话解闷。”
“好呀!”谢窈窕话音刚落,云潇便雀跃应声。
云商无奈地睨了女儿一眼,这丫头,半点不知矜持。她本就不放心云潇独自住在公主府,这野性子若无人管束,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侄媳妇这番提议正合她意,只是......
她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虽说潇儿与翎儿是表兄妹,潇儿对翎儿绝无他念,翎儿更是满心满眼只有窈窕,但妇人家的心思她最是清楚,当年她也是从新妇过来的。若因自己一时疏忽让潇儿住进御王府,反倒惹得侄媳妇多心,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不过看窈窕神色坦然,想必不会误会。云商暗自松了口气。
云翎看了妻子一眼,微微颔首:“那就依王妃所言。”
“如此甚好。”云商转向女儿,语气郑重了几分:“往后凡事都要听你表嫂的。”
“娘亲放心,女儿晓得的。”云潇难得乖巧地应下。
曹遇适时开口:“母亲放心,儿子也会常去探望妹妹。”
“你就不必了。”云商冷哼一声,“去得勤了,你们曹家又要说三道四。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其一,若你还认我这个亲娘,往后你爹再给你定什么''父母之命''的婚事,必须先知会我。没有我的首肯,谁也不许娶。”
她顿了顿,语气渐沉:“另外,你在宫里当差,心里要有杆秤。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离你爹那些腌臜事远些。别到头来,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曹遇沉默良久,终是躬身应道:“儿子谨记。”
正事说罢,云商命人传膳,席间倒也其乐融融。
待众人用罢晚膳,云商特意嘱咐明日不必相送,她一早便要启程。他们回去之前,云商将云翎父子留在前厅,独独携了谢窈窕转入内室。
她从雕花檀木柜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紫檀匣子,神秘兮兮地塞到谢窈窕手中。
“姑母,这是......?”
“于女子而言的好东西。”云商笑得意味深长。
谢窈窕耳尖顿时染上绯色,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纤指轻启匣盖,果然见里头躺着一册封面无字的书卷并两瓶药丸。
云商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大婚时我托人给翎儿送过一本,也不知那榆木脑袋可曾研习。你们夫妻恩爱,这本内容更详尽些......”她促狭地眨眨眼,“趁着年轻,多参详参详,自有妙处。”
谢窈窕羞得几乎要将脸埋进衣襟里,原来姑母竟给她们夫妻二人各备了一本,那人平日里花样不多,想来是没怎么看吧,那她要看了岂不是显得她。。
见侄媳妇羞赧至此,云商轻拍她的手背温声道:“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何须害羞?姑母只盼你们夫妻和睦,白首偕老。”
“嗯......”谢窈窕声如蚊蚋,将那烫手的匣子紧紧攥在掌心,连指尖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云商又指着匣中两个小瓶细细叮嘱:“这两瓶药丸是我在封地遍访名医才配成的方子。白瓶是避孕用的,不伤根本;红瓶是产后调理的良药。”她指尖轻点瓶身,“你如今尚未有孕吧?那便暂且用不上。待日后生产完,若想调养身子——”
说到此处,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这红瓶最是神奇,任你产后如何亏损,连服七日便能恢复如初。两个方子就压在匣底,用完了照着配便是。”
谢窈窕垂眸细看。修复的药丸她倒不甚在意,因着她体质异于常人,自己便能迅速恢复,至于这避孕的药丸,成亲之后没有刻意避孕,只觉得顺其自然罢了,若能给满满添个弟妹也不错,以后说不定能用上,所以,姑母这番心意,着实叫人感动。
“姑母思虑周全。”她将匣子仔细收进袖中,屈膝行了一礼,“窈窕感激不尽,定将这些好好珍藏。”
云商点她脑袋,“傻侄媳,藏着做什么,多用才是。”
谢窈窕闻言,耳尖刚褪去的红晕又漫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