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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作者:汤苒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岸对面娘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头接耳轻声私语,瑶簪宝珥,衣香云鬓。亦有奴仆簇拥着的郎君,锦冠长袍,五陵豪气。


    祁清宴如看客,站在贵族子弟中央。


    祁泠忽而打了个冷颤,湿透的衣裙带来刺骨的寒。


    “娘子……”银盘紧紧贴在祁泠身旁,握住她冰凉的手,企图驱去冷意。和落水的孩童相比,她家娘子成了不紧要的人,下人皆围着小主子着急打转,无人理会这处。


    “晖儿,我的晖儿!”


    瑞安王妃人未到,带着惊恐与担忧的喊声来的更早,她踉跄从假山后奔出,全然没了方才的华贵从容。


    在场的众人皆俯身行礼,问王妃安,而瑞安王妃无暇顾及旁人。“晖哥儿怎么样了?”她急切问守在一旁的府医。


    孩童的衣服被解开,府医已施了一阵儿针,被瑞安王妃这一问,豆大的汗珠从花白的鬓角滴落,全身冒冷汗,生怕救不好人,自己也丢了命,勉强稳住手,向着腹部中脘穴扎去——


    地上的孩童突然呕出一口水来。


    他这才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颤巍巍道:“幸好救得及时,气息尚在,尚在……”


    被瑞安王妃死死盯着,府医连汗都来不得擦,起身抬手道:“禀王妃,小世子应是无碍了……再去寻一头牛,背着小世子走上一段,将腹中积水全排出来,这命便保下了。”


    “那快去!”瑞安王妃吩咐完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一直在孙子身上,盯着几个侍从和府医挪动小世子。她攥着手帕,紧紧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捡回一条命般。


    王府嬷嬷简单问过小太监,走上前对瑞安王妃低语几句,说话时朝着祁泠这边瞄了瞄。


    瑞安王妃几大步上前,握住祁泠的手,眼中都带上了泪,“好孩子,多亏你了。若是晖儿有个好歹,我这把老骨头再没了指望。”


    “王妃言重了,阿泠只是路过,是小殿下福泽深厚,命不该绝。”祁泠福了一礼,并未揽功。


    “好孩子,快去换身干净衣裳,等会儿咱们再好好说话。”瑞安王妃拍了拍祁泠的手,她心里惦记着小孙子,祁泠自然明白,听听告退。


    小世子没事,在场的仆从都松了一口气。若真没了命,被牵扯进去的人都没好下场,便对祁泠这个顺带也救了他们的娘子生出几分好感来。


    立刻有另一位嬷嬷上前引路,“娘子,客房往这边走。”


    祁泠裹着披风跟上,未再回头。女儿家的名节重要,今日落水已然失了体面,夏日穿的裙子单薄,一沾水透得似纱,幸好在人来之前有了厚实的披风……


    披风?祁泠握紧披风,柔顺的绸缎料子,她今日并未带披风来。她压低声音,问身侧的银盘,“披风是谁给你的?”


    “唔……”银盘蹙眉思索,“好像是带我们去寻舒娘子的宫女。”


    祁泠略一驻足,打量四周,早没了那宫女的身影,还未来得及细想,一声呼唤拉回她思绪。


    “泠妹妹。”


    一位女娘梳高髻,着金线绣月的曳地长裙,匆匆从花墙那侧赶来,她杏眼长眉,温婉可人,迎上祁泠,眼中的关怀真切:“泠妹妹,你可有事?”


    祁泠唤了声“姐姐”,笑着摇了摇头,“舒姐姐,我没事。现下要去客房换身衣裳。”


    “我同你一齐去。”祁望舒放心不下,快走几步与祁泠并肩走着,仔仔细细问过祁泠经过,知道她真的没事,蹙起的长眉才放平。


    又听祁泠喊她舒姐姐,祁望舒脸上浮现笑意来,“说起来,自打你回建业,我们姐妹还没单独说过话呢,今日是头一回。”


    祁望舒比祁泠大上一岁多,母亲祁观岚和离归家后,一双儿女也改了祁姓,躲过了灭门之祸,此后久住祁家。


    幼时,祁泠已经与同是二房的祁云漱不对付,常常和有姐姐风范的祁望舒腻在一处,直到离开建业。


    如今想起,只剩下模糊的回忆,却也知晓,那是极好的日子了。


    祁泠便也笑道:“是阿泠的错,回来后不曾去望月居探望姐姐,以后得闲了定去。”


    小时不知道身世,什么都不懂,自然混在一团玩。可如今长大了,懂得了,再回祁家,她不主动上前惹人烦。祁望舒待她却如小时一样,她心里涌着暖意,竟连冷也不觉了。


    “得闲,莫不是搪塞我的话?”


    两人一同往客房走,祁望舒揶揄道:“听母亲说,妹妹六月初就要嫁去齐家了,没想到你嫁得竟比我早这么多。当初听见时,我都惊了,没想到妹妹在江州许了亲,幸好成亲前回了建业,阖家才有团圆之时。”


    笑意渐渐隐去,祁泠心中同姐妹叙话的欣喜如同秋中落叶,被风一吹,荡然无存。


    当初便是考虑到这处,养父养母才着急她的婚事,更将婚期早早定下,并不打算让她长留祁家,祁家并不是人人期盼她归家的……


    她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泠妹妹,你冷了么?”


    祁泠勉强对着祁望舒扯起嘴角笑了下,点点头,尽量将小时候、她不愿再想起的事忘在脑后。祁望舒并不知道,不是有意提的。


    但她神情有异,祁望舒看得分明,心下思量不解,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道:“那泠妹妹,咱们快些走罢。”


    祁泠点头,再往后沉默多了,总是走神,祁望舒估摸着其中另有隐情,便换了话来说。“三哥告诉我,你落了水,让我赶快来找你。”


    祁泠混乱思绪忽而清明,想起方才岸边的一瞥,喃喃道:“堂兄……”


    祁望舒噗嗤一笑,拿起帕子捂唇,睐一眼祁泠,“你怎叫的这么生疏?咱家同旁人家不同,各房排辈混在一起,我们可都是一家人,唤他三哥就是了。”


    唤祁清宴三哥,祁泠想象不出那场面,只好笑笑,不知该如何说。


    祁望舒诶呀一声,“莫不是你看他与人不亲近?别看三哥对外人冷淡,那因着有所求的人太多,他不肯理,任凭旁人怎求也不应。但我们不同啊,同是祁家人,他对咱们这些兄弟姐妹是极好的,遇事去找三哥准没错。”


    她又小声同祁泠说:“就连我亲哥,也总跑去琅玕院,不过话大多要让青娥传达,三哥不在府里住,整日又神出鬼没的。”


    这倒是,祁清宴不知会从何处冒出来,祁泠这几次见他都是如此。


    祁泠被她的话逗笑了,小腹却像被人拽了一把,丝丝抽痛,她怕是着了凉,不敢再有大动作。


    两姐妹到了客房。祁泠去里面,换过一身合身的衣裙,小腹坠着疼,她看着脱下的披风,沾着点血,又托嬷嬷帮她寻月事带过来。


    这一来回,她耽搁好一会儿功夫才出门。


    客房的院子中站着两个人。


    祁望舒身边多了祁清宴,这对真正的兄妹叙着话。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祁清宴回头,问她:“怎么脸色不大好?”


    祁望舒走过去扶着祁泠肩膀,左右仔细端详,“确实,似乎比方才来的路上还苍白些,泠妹妹你哪里不舒服么?”


    还未等祁泠回话,祁清宴已然吩咐候着门口的侍从:“去唤位府医来。”


    “不必了,堂兄。”祁泠摆着手,急急出声道。女儿家来月事总是虚弱些的,她习惯了,在旁人府上又不便。和祁清宴解释也难为情,只含糊道:“我没有大碍的。”


    “怎可讳疾忌医?”他站在不远处,微微蹙眉,端着兄长的模样,语气带上点训斥意味。


    祁泠只好转头看向祁望舒,眼神颇为哀求,祁望舒心领神会,离祁泠更近,两人叽叽喳喳一番。


    祁望舒便转头笑嘻嘻道:“女儿家的事,三哥不必管了。”


    祁清宴难得沉默了。他属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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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怎回事,两人都说不用,便也罢了。


    前面传来丝丝锣鼓声,是将要到寿宴的吉。祁家今日老太太带着三房,二房祁泠,还有大房的祁清宴。三房的姑奶奶向来是个靠不住的,不知去了何处,老夫人这时候身边没了人。


    祁清宴对祁望舒道:“你先去陪着祖母,祖母在外呆久了累,宴毕随祖母归家。之后我与妹妹一同去见瑞安王妃。”


    “也好。”祁望舒道。今日王府的小孙子出了事,瑞安王妃恐怕没心思再同人显摆,寿宴会草草结束。等宴毕,这事定要追究,说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况且,祖母在的地方都是夫人姑娘家,祁清宴过去并不方便。留下两人,她也并不担忧,在祁清宴身边,旁人是欺负不到祁泠的。


    祁望舒走后,余下的兄妹两个站在廊庑之中,相隔几步远。


    祁清宴问:“妹妹可知你今日救下的是谁?”


    祁泠:“是瑞安王府的孙子。”


    “不光如此。”他好心补充给祁泠听,“既是王府的嫡孙,也是独孙。瑞安王二十年前还是个落魄庶族,身有弱症,无人肯嫁,娶了曾氏,两人生的儿子先天不足,身有残缺,儿再娶妻,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如今五岁,尚不会说话。”


    他语调缓慢,祁泠却从中听出几丝嘲讽意。她看向四周,除了候在门口随他一起来的小童,和逗着小童的银盘,再没有其他人能听到两人说话。


    她悄悄问:“那瑞安王府既无功勋,也无能撑起门楣的子孙,为何能如此得圣眷,仅因为是皇亲么?”


    祁清宴望她一眼,她歪头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救了王府嫡孙待价而沽的算计功利,全是事不关己的好奇。


    他没想到二房能将她保护得这般天真,倒是用了心养的。静默片刻,道:“今上和瑞安王一同长大,随先帝起事,将家中妻妾子嗣托付给瑞安王夫妇照料。两位皇子由瑞安王妃亲自看着长大的,尤其是失了亲母的五皇子。”


    “故而,只要不改朝换代,瑞安王府的煊赫还久着,今上只有两个成年的儿子,无论谁继承大统,都不会亏待位如养母的瑞安王妃。”


    祁泠听得认真,心里在琢磨着其中厉害关系。今上怕没了命,将妻儿托付给那时的还未成为瑞安王妃的曾氏,那便是极好的交情,妻儿又被护得周全,也怪不得瑞安王妃如今被众人捧着敬着了。


    瑞安王妃地位高,想来她的话少有人不从。祁泠忽而想起消失不见的引路宫女,不知从何处来的披风,为何祁清宴会笃定今日退婚……


    当真是巧合么?


    祁泠试探问:“堂兄,我要用这份恩情去求瑞安王妃退婚吗?”


    祁清宴还未答,一个小厮模样的高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候着的小童未拦,反倒跟着小厮一同进来,看起来很是熟稔。


    小厮走到近处,行礼后对祁清宴道:“郎君,前面出事了。”


    祁清宴勾唇,又让人看不清情绪,望了眼祁泠,“你不好奇出了什么事?”


    若是事情与她无关,祁清宴又怎会直白问她。祁泠心中重重一跳,有了预感,顺着他问:“何事?”


    小厮语气平淡,满脸公事公办,“是卢家郎君和杜家娘子私下相会,但出了意外。前面几家长辈正在商议此事。”


    祁泠听得云里雾里,不甚分明,卢肇月和他表妹杜氏总是走在一处,被人看见了说是表兄妹亲近些也无可厚非,发生什么能让人说是意外?


    她想着,便也问了出来。可小厮抬眼看祁清宴,闭紧了嘴,没出声。


    祁泠正疑惑着,祁清宴走近,一抹清苦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抬手,扶起她鬓边欲要滑落的发钗,唤她一声,“妹妹。”


    对着她的视线,他微微一笑道:“同是祁家人,做兄长的,教妹妹一件事。有些事,不必低头求人,动动手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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