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最开始江意晚也没能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直至她偶然听见季将离的那一句“花谢了”,才终于将一切谜题全都理清。待到带着答案再去回看问题之时,所有曾经看似寻常的对话便都变成了别有用心——
“你可知,我为何要约你至拜月楼?”
“后来啊,城中一户姓花的人家盘下了此楼。”
“聂夫人早年于我一家有恩,日后若时机得当,我想请你找个机会替我引荐。”
“你放心,我定会想出个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的报酬。”
天经地义,好一个天经地义——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才是所谓的天经地义。
江意晚无力地笑了笑,莫名觉得心底有些苦。花凋为谢——谢云停,应当是花家后人吧。她抬起头,低声问道:“乞巧节那时,其实你根本没有找到与我母亲中毒有关的人吧?你只是知道那日北疆会入侵将军府,想约我出来,避开那场劫难……谢云停,你与花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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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之时,手臂意外地居然没有因为长时间被枕着而感到酸痛。季将离睡眼惺忪地伸出手往身侧探去,指尖只能触碰到空旷的地面。此时他才错愕地睁开眼,缓缓支起了身子。披在胸前的外衣顺势下滑,一同落地的,还有一张被对折的纸片。他蹙着眉展开,直至读完信中内容后,面上的神色才终于稍稍舒展。
这封信是江意晚留下的,信中说是醒的太早,属实担心营中伤员,便先行返回了军营,在营中等他。此等行为虽看着稍显突兀,倒也确实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季将离无奈收起信,脑海中却忽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她该不会是忽然觉得害羞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才早早逃跑了吧?
穿戴整齐后,他脚步轻快地往军营中走去。不过一夜,河岸旁那几簇洁白的小野花竟又生出了新的枝芽,蓬勃旺盛,似乎很快便要再度绽放。雨过天晴,草地仿佛都被彻底地清洗了一遍,微风一吹,便将清新的芬芳送入他的鼻腔。季将离不由地微微抬起唇角,就连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这份好心情持续了很久,直到他毫无知觉地傻笑着走到自己帐篷前,才忽然被小三拦住。
小三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臂,表情甚是沉重:“少爷,老夫人的状况很不好。”
季将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忙问道:“怎么了,那北疆使者又来了?”
“没有,不是……不对,他确实来过了,但是……”小三面露难堪,前后矛盾地说了几句,又支吾着闭上了嘴。
季将离急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小三你倒是说清楚啊!”
“老夫人回来了……现在就在帐篷里。”小三终于下定决心道,“李大夫先前已经前来检查过,老夫人她不仅被折断了双指,身上还受了多处击打,就连肋骨都断了三根……”
忽听此言,季将离只觉脑中似有惊雷炸响,震得他眼前一片空白。小三后续还说了些什么,他已是全然听不进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掀开帐布,果然,他日思夜想的母亲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床上。
他冲上前去,牢牢握紧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旁,不顾热泪盈眶,直直跪了下去:“母亲,您受苦了……是儿子不孝……一切都是儿子的错……”
聂佩佩此刻虽无力动弹,却仍秉承着慈母之心,温和地开口安抚道:“好孩子,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无论是你,还是意晚,你们都已经尽力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原本深陷自责痛苦中的季将离此刻骤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母亲现在回来了,那江意晚又去了哪里?他不用猜,都能知道答案。
昨夜如梦似幻的一幕幕再度浮现在他眼前。无论是她忽如其来的热情,还是那极尽缱绻的缠绵,此刻看来,都像极了溺水之人濒死前冒出水面的最后一枚气泡。那气泡自海底缓慢上升,不断膨胀扩张,最后凌空炸开,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精心布局的一场告别。
季将离彻底愣在了原地,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聂佩佩身上,却再未聚焦,只茫然地涣散着。还是小三终于看不下去,轻轻自身后推了推他的背,低声道:“少爷,老夫人在同你说话呢。”
他这才强行压抑住心底那股快要从喉间涌出的酸楚,再度凝神道:“抱歉,母亲,您刚刚说了什么?”
“阿离,我们将军府被血洗,不是你的错。”聂佩佩见他这般模样,自是心疼,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沉骂道,“要怪,就该怪你那不负责任的爹……季听啊季听,为何你死了这么多年,欠下的债还要将军府后辈来还……”
季将离猛地抬头望向她。自打有意识起,他从未自聂佩佩口中听过一回关于父亲的事,此时初初听来,竟是一句接一句源源不断的咒骂声。聂佩佩毫不留情地连骂了数十句,直到似乎终于稍微消了些气,才再度开口道:“孽缘啊,都是孽缘……”
所有故事的开端,都是新鲜又浪漫,即便是聂佩佩与季听这等日后相看生厌的怨侣,初见之时亦是温馨满怀。
彼时聂佩佩理论上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或许因为自小女承父业经营着家中铁匠铺,比起同龄女子的娴静温婉,她身上更多添了几分豪情与侠气。季听最初便是被她身上这股卓尔不群的独特气质所吸引,这才在整条铁匠街中,选中了她家的铺子。
“姑娘,我这剑坏了,找你们铺里老板出来,替我好好修修。”季听踏入铺中,将一柄重剑置于桌面上。
聂佩佩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兵器架,一闻客来,便是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向来人道:“我就是老板。”
季听闻声一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挽起袖口处露出的紧致小臂,虽确实比寻常女子更具力量感,却仍然属于纤瘦的范围。他不禁失笑道:“不是在下小瞧姑娘,此剑可是足足有十几斤重,只怕姑娘是连举都举不动,更别论能修此剑了。”
聂佩佩默不作声地走近,单手一提,竟是轻而易举地将那柄重剑提起。她轻抚剑身,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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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观察着剑锋,又伸出手指轻微地弹了弹,清脆的剑鸣声顿时在铺中荡开。她却是摇了摇头,道:“此剑,确实无法修复。不是因为我技艺不佳,而是实在损耗过度,即便修好,也会很快损坏。”
“此话怎讲?”季听迟疑问道。
“公子请看,这剑身中间有处极其细微的缺口,应当是砍过极硬的物件。若是寻常的剑早已支离破碎,唯有你这玄铁制成的重剑还能勉强支撑。”聂佩佩抬手指向剑身。
季听顺势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了一处缺口,不由点头道:“不错,此前我正是用它斩断了盾牌。自那之后再使这剑,便总觉得发力不再顺畅。”
他不动声色地透露着自己的身份,本指望借此吸引聂佩佩的注意,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轻叹一声:“那就对了。表面看着不过是一道小缺口,其实剑身内里早已是千疮百孔。公子可还记得刚才的剑鸣声?这等清脆声响,绝不是一柄玄铁重剑应当发出的——除非剑身内部早已断裂透风。如今此景,无论如何添补缺漏,此剑剑基已毁,若是再用力挥砍,必断无疑。”
“当真修不好了?”此剑毕竟跟随他走南闯北数年,如今真要放弃,他自然是生出了几分不舍。
“确实无法修复。”聂佩佩点点头,又道,“若公子信任,我可以为公子重新打造一把剑。凭我的技艺,虽不说能一般无二,至少能有九分相似。”
季听沉思片刻,终是笑道:“好,那就拜托你了。这是定金,请姑娘收下。在下不求速度,只求质量,姑娘大可安心打造。”
聂佩佩亦微微一笑,淡然应下:“公子尽可放心。”
一般的客人在付下定金后,通常只待剑成之日才会再度到铺领取,可季听,明显不一般。此后的日子,他便成了铁匠铺的常客。
起初他不过是借口查看铸造进度,聂佩佩也只当他对此剑过分关注。可渐渐的,后知后觉如她,也终于意识到,季听的目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聚焦于那把剑上了。聂佩佩铸剑之时,季听便会搬来条小板凳乖巧地候在一旁,不时与她闲聊几句。时日推移,话题也逐渐从剑与锻造转移到了更深的层次。
季听此人,着实有趣。他虽是博学多才,却从未看轻过大字不识的她,反倒总是热忱地与她分享自己经历或知晓的一切。上至诗词歌赋,下至旅途奇遇,他恨不得将整个人摊开了摆在聂佩佩面前,让她了解自己的所有。
二人熟络后,聂佩佩也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她自幼父母双亡,所幸父亲留下了铁匠铺和几个老伙计,她才得以安然存活。谁料战争突然爆发,那些伙计纷纷热血沸腾地向战场奔赴。自此之后,竟是再无人归,她便独自守着这铁匠铺生活,如今已近五年。
一介孤女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挣扎求生,自然是要承受难以想象的艰辛苦涩。聂佩佩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季听心中却是分明如镜。他望着聂佩佩,不由生出一股奇异的情感,脱口而出的却是:“佩佩,其实我们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