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人等皆被清除到帐外,所需的器械药材也一并准备妥当,营帐内剩余的几人各个神色阴霾,未执一言,只有昏暗的油灯还在不断“滋滋”燃烧着。
小三缓缓抬起季将离的头,小心翼翼地将麻沸散送入其口中。意识涣散之人就连最简单的吞咽都成了难事,大半药水都顺着他皲裂的唇滑落至颈间。好在余量尚足,一大碗麻沸散灌下去,季将离的呼吸终于稍微安稳了一些。
“意晚小姐,当真不用我来吗?”李行风担忧地望着她,忍不住开口道。
江意晚抿了抿唇,强行逼迫自己镇静下来:“不用,我亲自动手。”
此番操作,她并无十足把握。可如今骑虎难下,只有这个法子尚且能助他渡过这场生死劫难,因而她不得不赌。
刀尖轻轻抵在他的胸膛上,江意晚沉下目光,将所有心神都凝聚在右手之上。谁知就在刀刃割开皮肉的那一瞬,季将离的身体竟是猛地一颤。
他眼神迷离,毫无力道地张开双唇:“你……是要杀了我吗?”
“恰恰相反,是要救你。”江意晚垂下眼帘,只能尽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眼看季将离喃喃一句又再度陷入沉睡,她才呼喊道:“小三,麻沸散不够,再给他灌一些。”
“哦哦,好!”小三连忙听令,又端来一大碗浑浊的药液往他嘴里塞。
等到尽数灌完,江意晚再度屏息凝神。她手中刀锋转动,精准地划开了伤口边缘。随着刀尖深入,沾染毒素的腐肉被一点点细心剜去,恶臭的毒水混着血液慢速流出。先前喂他服下的金疮小草总算是起了些功效,血液流速比想象中减缓许多。在药物的帮助下,江意晚很快便完成了创口的清理。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拔箭这一个任务了。
江意晚以手背擦了擦额间的汗,暂时往后退了几步,冲李行风道:“李大夫,我力气不够,拔箭就拜托你了。”
李行风暗自握紧了拳头,正色道:“交给我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紧紧握向了箭杆,眼神从未如此清明专注。只见他猛地发力,那箭杆便是带着模糊的碎肉被连根拔出。霎时间,淋漓鲜血自季将离胸前喷涌而出,溅湿了周围人的衣衫,荡起一片极度刺目的红。
江意晚眼疾手快,大步冲上前,将早前备好的干净纱布死死按在他的伤口之上。创口过大,即便先前服下了凝血药物,血液还是瞬间渗透了纱布,将她一双手掌都染得殷红。她只能重重地呼吸着,尽力止住血流。
接下来的每一息似乎都比一年更加漫长。场间众人皆紧张得不敢眨眼,生怕一旦闭上眼睛,便会伴随着一条生命的消逝。所幸,纱布被彻底浸满之后,血液溢出的速度终于渐渐变缓。李行风适时地走上前,自江意晚手中轻轻接过那团已被蹂躏得全无形状的纱布取下,又举起银针,仔细地将他胸前那一片裂谷缝合。
雪白的纱布再度一圈一圈将他的胸膛环绕,紧紧包裹着,这一回,仅剩下几抹微弱的红色还在努力地往外扩散着。血,终于止住了。
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江意晚瞬间瘫坐在地,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连脸颊都被蒸得通红。
“意晚小姐,辛苦了。”李行风也停下了动作,抬头欣慰地冲她笑了笑。
江意晚也释然地咧开唇角:“李大夫,你也是。”
季将离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面上的惨白也散去了几分。江意晚轻手轻脚地在他颈下塞入一枚枕头,又捡起毛毯小心地盖在他身上。做完这一切,她才转头朝小三和燕儿道:“将军如今已无大恙,你们都去歇息吧,我和李大夫守在这里便好。”
小三却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大少奶奶,我要在这守着少爷。”
燕儿也附和道:“燕儿也要留在这里。”
江意晚还想继续开口,却见二人眼神坚定,似是半分不会动摇,也只得微微颔首道:“罢了,那便一起在此处守着吧。”
……
季将离虚弱地睁开眼,瞳孔刚刚聚集,便是定格在了距他咫尺的那张脸上,再也无法移开。
昔日红润的脸庞因着连日劳累,此刻呈现出一股憔悴的苍白,浓密的睫毛垂落,紧紧覆住了她淡然的眼。她趴在他的床边,纤细的肩胛骨藏在并不合身的外衣之下,或许是因为梦境不宁,时不时还在轻微地抽动着。季将离多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却发现身体仿佛损失了所有气力,就连想要动动手指都变得艰难无比。他只能勉强张开干裂的唇,哑声唤她的名字:“晚晚……”
“我在。”江意晚本就睡得并不安稳,此时听他呼唤,便是即刻惊醒,“你醒了。”
季将离还在挣扎着想要继续说话,江意晚却是贴心地起身倒来了一杯水,又用勺子小心地喂到他嘴里:“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先别说话,喝点水,润润嗓子。”
饮过水后,又稍作歇息,季将离终于是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仍是嘶哑:“之前便听小三提过,李行风从京城带来了几名大夫援助,我本该早些接见聊表谢意,可战况惨烈,我属实抽身乏力。只是我从未料到,你竟也在这些大夫之中。先前……是你替我拔的箭?”
江意晚点了点头,垂眸道:“对……抱歉,不管怎么说,此举终究是太过冒险……但当时我确实也并无更好的方法……”
“晚晚,你不必自责,我还应当感激你呢。”季将离浅浅扯开唇角打断道,“如你所言,你不是已经做出了最合理的选择吗?何况我如今已然苏醒,正是说明你此前并未选错。说到底……遭受此难,都是我自身失察,若不是我意外中箭,又怎会逼得你兵行险招。”
依季将离的身手谋略,绝不至于轻易在战场上因为“失察”而受此重伤,江意晚此时也有些疑惑,便不解问道:“可是有何变故?”
季将离压下眉头,冷笑一声:“此战我们原本正与那北疆大皇子司羿所率部队交手,原本已快攻下,那二皇子司文却忽然率兵增援,自侧面进攻。我军措手不及,只得临时调整阵型,硬撑许久,终于逆转形势。谁料司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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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畜生竟绑了母亲和欢儿带上战场,还挡在自己身前充当盾牌,我一时分心,才会中了他的毒箭。”
再果断的将领面对至亲被挟,依旧会颇为掣肘。更何况大周向来尊崇“以孝为先”,就连季府家规的第一篇都是孝篇,季将离会因此大意,倒也确为情理之中。江意晚思索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婆母和江念欢竟在他手中……这么说来,当日入侵将军府的,便是那二皇子司文?”
“当是如此。”季将离脸色阴沉,眼里满是狠戾,“我会想法子将她们二人救出,这笔血债,我定要他们北疆血偿!”
江意晚不由也将手中水杯握紧,北疆屠戮百姓残害忠良,可谓是十恶不赦,她只恨自己没能生得一副强健体魄亲自奔赴战场。
季将离注意到她脸色不佳,便暂时收敛了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晚晚,你无需担心,交给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季将离自己都无法确定。
战争旷日持久地继续着,此回出战北疆准备妥当,无论是天时还是兵力都远胜大周。大周平和数年,大多士兵过惯了安逸日子,总在日常训练中浑水摸鱼。殊不知自己荒废的不仅仅是时光,更是在战场上的一线生机。待到他们终于醒悟即将面临着什么,已然为时晚矣,只得半推半就地在前线搏命。比起敌我双方的战力差距,季将离更苦恼的,却是北疆的战术布局。说来奇怪,北疆似乎总能在与他交战之时洞察先机,提前做好应对之策——就仿佛他们早已提前经历过一遍似的。
无数的伤员,无数的逝者,还有接下来的无数场战斗……身为军队首领,即便战剩一兵一卒,他也唯有拼死坚持下去。
因而他只能相信,未来定有转机。
“嗯……”江意晚轻声应了一句,抬起头直视着他,“我们一定会赢的,我相信你。”
“会赢的。”季将离默默重复了一遍,又伸出双臂,想将她揽入怀中。谁知竟抽动了伤口,在胸前纱布再次沁出殷红的血迹。
“你干嘛?快躺下,别乱动了!”江意晚连忙凑上前将扶他躺下,却被他摇头拒绝。
季将离翩然一笑,道:“等一会儿,让我抱抱你。”
江意晚一怔,立马冷脸正色道:“不行,你身上有伤,待会儿撞到伤口了,赶紧躺下!”
“就一下,就抱一下。”季将离歪了歪脑袋,明亮黑瞳中竟是浮起几抹撒娇意味。
“不行,这么多人都守在这里呢,你快躺下,待会儿他们醒了要看见了。”江意晚瞥了一眼胡乱躺在地上的李行风等人,换了个理由继续拒绝。
季将离笑得一脸无所谓,直接开始耍起无赖:“有什么关系,看见就看见吧。晚晚,就抱一下嘛,就一下,我就乖乖躺着,不然我就坐在这里不动了。”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撒起娇来了?”江意晚无奈苦笑,鬼门关上走一回,这季将离怎么反倒更像个孩子了?她无奈走上前,动作轻柔地环住了他的腰,低声道:“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