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爷听到他的声音，才惊喜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哎哟，小季啊？好多年没见着你了，都长得这么大了。这两位……是你的夫人？”
“不不不，这位才是，我只是个丫鬟。”燕儿一听此言，吓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赶紧解释道。
江意晚也冲老人微微一笑：“张爷爷好。”
“真好，真好。小季啊，你这夫人，生得可真漂亮。来，你们喝茶，我去给你们下面啊。”张爷爷慈祥笑道，“小季，还是老样子，阳春面啊？”
“对，谢谢张爷爷。”季将离笑着应是。
江意晚好奇问道：“你和这位张爷爷，很熟啊？”
“嗯，从前张爷爷很照顾我。”季将离望向老人的背影，目光很是柔和，“第一次出征的时候，我还是个普通的士兵，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才跟着凯旋队伍一起回了城。那时候年纪小，伤也没好全，担心回家了会受母亲责骂，便在城内外围游荡，想着等好全了再回去。还是遇到张爷爷好心收留我，让我随他住了几日。”
“啊？你一直没回家吗？那聂夫人不是要担心死了？”江意晚一听，便发觉了不对劲之处——队伍战胜而归，他却不第一时间回家，那聂夫人岂不是会以为他……
“我虽未回家，也托战友向母亲报了信，只说会晚些回去。那时我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仍是令母亲担忧了。那几日里母亲几乎寻遍了城中所有地方，最后才在张爷爷这铺子里找到了我，将我带回家。唉，回家那一顿打呀……”季将离笑了笑，道，“自那以后，我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回战胜归来，都要先到张爷爷这儿吃一碗面再回家。只是如今太平盛世，我也好些年没再来过了。”
说话间，张爷爷已用托盘端着三碗阳春面送了过来。季将离见状连忙接过，一一放置在桌面，又对他笑道：“多谢张爷爷。”
“客气啥呀小季，我都当你是我半个孙子啦。好了好了，你们慢慢用，不够再来加面哈。”张爷爷将托盘收回身侧，又坐回了小推车旁。
“来，尝尝吧。”季将离贴心地给江意晚和燕儿递上筷子，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细长如丝的面条被装在瓷碗中，青菜被放置在面条的一旁，清澈的汤面上浮着几片翠绿的葱花，清新淡雅。江意晚浅尝一口，虽不至于称得上惊艳，但仍然鲜美。她正欲开口点评，忽然被隔壁桌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舅舅，你每天来来回回就知道说这些小酒楼是如何经营的，拜月楼那么有名，怎么从来没见你说过。”
“你这死孩子，那是我不想说吗，是我不敢说！”
隔壁桌坐着一位厨师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右脸有着黑色胎记的少年，好似正在说着城里各个酒楼的逸闻。江意晚一听他们提起拜月楼，顿时来了兴致，转头向季将离道：“有银子吗，给我点儿。”
“啊？有。”季将离一愣，自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怔怔地递给她，“你要干嘛？”
“听故事。”
江意晚丢下这句话，便立马跑到了隔壁桌旁站着。她将那锭银子放在那中年男子桌前，道：“这位先生，拜月楼的故事，我也很好奇，能否请您告知一二？”
中年男子还在犹豫，却见他那小外甥已经将那锭银子稳稳放入口袋，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只得吞了口口水，道：“姑娘啊，这些故事我也是听说的啊。您就听个乐子，不必当真。这拜月楼的故事，最早还要从两百年前说起，相传啊，最初建造这楼的目的是为了向月神祈雨……”
江意晚静听着那中年男子娓娓道来，前半段依旧是她曾经从谢云停那里听见过的什么月神降临的版本，直到后来，才逐渐开始延续。
“话说那花家人盘下拜月楼后，便是将其用作食肆经营。世世代代都以此为业，若是能传到现在，想来也有九、十代，算得上是家百年老店了。”
“若是？”江意晚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话语中的假设，追问道，“您的意思是，现在的拜月楼，已经不是花家的产业了？”
那中年男子此时面上倒是带了些惋惜：“姑娘您这话啊，说得对，也不对。与其说现在的拜月楼不再属于花家，倒不如说，现在已经没有花家了。听说十八年前，那花家掌柜忽然将拜月楼转手卖出，随后便是销声匿迹，无影无踪。真是可惜啊，数代基业就此荒废，就连人，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咯……”
一直沉默不语的季将离此刻却是开了口：“先生为何有此猜测？”
中年男子喝了口茶，将身子压得低了些，轻声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拜月楼，花家经营得有声有色，月月皆有盈余，怎会无端放弃产业，如今连踪影都寻不着了？我猜想啊，这十八年前，花家掌柜定是受人胁迫，这才出此下策。并且那胁迫之人，必定是当朝权贵。”
江意晚听完彻底怔住，十八年前？当朝权贵？怎么看都与将军府那笔莫名入账的巨银有关。莫非当年那笔银钱，正是出自拜月楼的花家？
思考之际，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她抬起头，只见一大群车队正运送着水桶，一路朝城内狂奔。而其中一人，在瞧见季将离后，便是立刻下了马，焦急道：“将军，您怎会在此处，赶紧回去吧，出事了！”
季将离认出，此人乃是军营中人，便立刻警觉道：“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府，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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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胡，大过节的你不出去逛逛，怎么还赖在账房里不肯走啊。”小三揣着一串葡萄，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哦，抱歉。我忘记你是个老光棍，没有媳妇儿，不用过这节的。”
胡主事一听见小三的声音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你这死小子，怎么又跑到我这儿来了。”
小三灵巧地弯了弯腰，轻松躲过了胡主事丢过来的账本，还不忘往嘴里继续塞着葡萄，笑嘻嘻道：“这不是过节了，老夫人让我来给大伙儿送点水果沾沾喜气嘛。谁让你这账房太不顺路，别处都已经送完了，最后才能到你这儿。”
“送水果？”胡主事瞪大眼睛望向他手中那串所剩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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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的葡萄，“这就是你要给我送的水果？”
“别急嘛，你看，这不还有嘛。我走了一路，属实有些口渴，这才摘了你几颗葡萄。你不会这么小气，连这点儿葡萄都不舍得分给我吧？”小三拎起那串葡萄巴巴地在他眼前转了个圈。
“该死的家伙，就爱跑我这儿惹事，我让你偷吃我的水果！”胡主事气急，一把抄起根扫帚就追着小三满屋子跑，边跑边骂，“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胡！”
小三虽然被他追着，倒是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跑着跑着，还时不时回过头喊：“我这不是怕你孤家寡人，若是老死在账房里了都没人发现，这才常常过来探望你嘛！山羊胡，你该感谢我才对！”
“操！我感谢你大爷！”胡主事被他逼得禁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手中扫帚挥舞得更加卖力，颇为几分老当益壮的滋味。
二人在屋内上蹿下跳追逐打闹，绕了好几个圈，最终还是胡主事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行了行了，别跑了，老子追不动了。”
小三见他满头大汗，便从怀里掏出条手帕扔了过去，又在他旁边坐下，笑得神采飞扬：“擦擦吧，一身汗。多亏我时常带你锻炼，要不你那老身子骨，哪能这般硬朗。”
胡主事接过帕子，擦了擦汗，忿忿道：“也就是我年岁大了，若是年轻几年，你还不一定跑得过我呢。”
“是是是。”小三笑望着他，忽然问道，“喂，山羊胡，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从未娶妻过？”
胡主事愣了愣，旋即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早些年啊，我老想着先立业后成家，即便遇上了中意的姑娘，也只让人家再多等我三年。可惜三年又三年，人家姑娘哪里等得住。待我终于自师父手中接过账房去寻那姑娘时，人家外孙都出生了。往后啊，我便也再没遇上合适的人，一晃，就到现在咯。”
小三听得人都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问道：“所以你以为那姑娘会安心等你那么多年？”
“为何不能等？她先前，明明与我约好了的。”胡主事一本正经地回望过来，“一诺千金呐。”
“呵呵……看不出来，老头你还……挺，挺……专一的哈。”小三僵硬地抬了抬嘴角，思考了半天，也只能不知所云地勉强夸赞了一句。
“那是。”胡主事自豪地抬了抬头，又问道，“那你呢？小子，你也快十八了吧，怎么样，有心上人了吗？准备什么时候成婚啊？”
这回愣住的人变成小三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脑海中隐约浮起了几片碎片正在缓缓靠拢，似乎在尝试着拼凑出一张完美无暇的脸，可没等那张脸完全呈现，他便是挥了挥手，亲手将其再度打碎。沉默许久，他才道：“我没想过这些。将军于我有恩，若是能一辈子守在将军身旁，护他周全，便足够了。”
胡主事起先还是欣慰地点着头，却忽然又皱起了眉，接着神色复杂地望向小三，欲言又止：“小三，你，你……我没想到，你竟然对将军存着那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