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卡梅拉咬定，“因为他是已经长成的海贼，不知道杀过多少无辜的人，跟你不一样。他必须关进监狱里去”
“没有。”光月未来反驳，“马尔科不杀人。”
“可是没有海贼是不会杀人的。”
竟然会遭到这么激烈的反驳，这说明，这个孩子，可能还完全没有经历过海上的阴暗面。
他们瞒住了她，而且瞒得很好。
卡梅拉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看着她的眼神由一开始的诧异，逐渐变得同情起来。
“他们……”他们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对不对？
这个想法是笃定的。
“我们换个话题吧，今天用绷带缝小鹿，好不好？”
这件事是说不通的。就像长牙期不被允许吃糖，放在红锅里面煮过的肉入口之前需要用水泡一泡，要求海军释放海贼，这些都是说不通的。
海贼，她出生的地方是海贼船，她的爸爸妈妈，叔叔，以及哥哥姐姐们都是海贼。所以她接受的，应该是海贼的教育。
继国缘一也给过她教育，那是关于人的，而不是鬼。
光月未来开始有了一点实际的，模糊的概念，虽然她还不能完全捉住。
这是两个不一样的阵营。
——“这个世界很复杂，但是未来，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只要是想伤害你的家伙，你随时都可以对他拔刀。”
——“听好了，小家伙，这种问题谁告诉你的答案都不算数。”
纽盖特叔叔说得对，缘一爸爸早就教过她的，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光月未来心不在焉地看着卡梅拉缝小鹿，她用剪刀剪开多余的纱布，光月未来突然问她：“那海军杀过人吗，卡梅拉？”
卡梅拉握住剪刀的手一滞。
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回答这个问题，光月未来了然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卡梅拉甚至有些惊慌地，剪断了那条布带。
她抬起头，这孩子就那样看着她，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心颤。
“把盘子端稳一点，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康纳皱着眉头舀了一勺蟹肉放在卡梅拉的餐盘上，明显在走神的人听到这句话，像被戳破泡泡惊醒的鱼一样，恍然回过神。
“是有一点。”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康纳多少也猜到了一点：“是那个小海贼。”
“实际上，康纳先生，我有点不明白那个孩子在想什么。只有一岁的孩子，会那么容易就接受‘杀人’这种事情吗？而且她还反问了我。”
卡梅拉舀着盘子里的午餐：“总感觉她懂得要比我想象中的多，或许，回去后我该再补修一门儿童心理学。”
“不用想这么多，这应该只是教育的问题，或许还有血统在作怪。”康纳一边分发午饭一边淡声道，这让卡梅拉愣怔抬起头看他。
从未正面上过战场，只是随军医生而已，卡梅拉本来因为光月未来的反问产生了动摇，想说点什么，比如，可无论是海军还是海贼，这两者都会杀人，她真的有资格在海贼的小孩面前去这样大声否定她的阵营吗？
但这位在十多年前加入海军，即使因为身体原因严重落后，也从未放弃跟随军舰捉捕海贼的厨师这样笃定：“她毕竟是海贼的后代。”
“啊、啊……”卡梅拉怔松地，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单音符，说不好是认可或者是不认可。
这艘船上，有怀抱着梦想而从军的人，有因为学术符合要求被召集过来的人，也有仅仅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所以登上了甲板。但更多的人，是对海贼抱有恨意，在战火缭绕中擦干眼泪，义无反顾拿起了枪。
然而无论是怎样决定成为海军的，他们都不至于糟糕到对一个孩子宣泄恨意。
能做到的也只有视而不见而已。
以往，光月未来的餐饭都是由卡梅拉送过来的，不过今天卡梅拉恰好要去处理冻伤症的问题，送餐饭的任务就交给了康纳。
卡梅拉一边收拾医疗箱一边不放心嘱咐：“她还不能吃比较硬的块状物，会崩掉牙齿。雪蟹也不能吃，还有……”
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未免操心过头了，康纳只好打断她：“我知道，之前她的食物都是我在做。”
“确实是这样！”卡梅拉拍了一下脑袋示意自己差点忘了，她背着医疗箱轻轻鞠了一躬，“那就拜托你了，康纳先生。”
关着光月未来的房间外没有派人看守，康纳不明白卡普中将是故意这样做，还是单纯的认为没有必要。反正，那个孩子很好养活，只要把食物放到桌子上，然后说一声“吃饭”就可以了。
不会有太多交流的机会……
“嗯？”康纳端着餐盘走到房间外，只看了一眼，他就无奈地捂住了脸。
果然是这样，他就知道。
——那孩子“越狱”了，这才只是第二天。
今天上午，卡梅拉出门离开时不小心落下了一把剪刀。那原本是用来剪纱布的，也没有很大，大概只有光月未来的手掌那么长。
没人能把那么小的一把剪刀和厚重的船舱门放在一起比较，就像卡梅拉不会想到光月未来会偷偷捡起它，藏到衣服里面。
等卡梅拉离开后，光月未来开始摸墙。
纽盖特叔叔说过，任何东西都会有弱点，只要找到了弱点，就有可能一击毙命。
木头也一样。
光月未来侧着脸贴在墙上，用耳朵去听，手指一点一点摸过粗糙的木板。
因为早就在继国缘一的指导下学会了全集中呼吸，重新拾起来也不是很难，她能清楚的分辨出，哪一种声音是属于她的呼吸，哪一种是来自于木板。
最终，她手指在靠近门的位置，几乎要挤成一个尖的纹路那里顿住。
眼睛顺着木头的肌理描摹了一遍，光月未来拿出剪刀。
虽然已经顺利逃出来了，但她还不知道马尔科被关在哪里。
光月未来躲在一间似乎是杂物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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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门后面，透过缝隙左右看了看。
这里很乱，也很大，航行的中午，吃完午饭后，所有人都在走动、说话，乱七八糟的房间像铁笼子一样矗立在四面八方，隔绝视线的同时，也让她不可抑制地茫然无措起来。
这里是陌生的船只，住着陌生的人，不是她翻过一遍的莫比迪克号，在那里，就算她完全不用感觉和眼睛，也可以随便找到想要的东西。
但在这儿，眼睛没有作用，只会阻碍她探寻方位。
马尔科不在，大家都不在，没有人能教给她怎么办，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犹豫了一会，光月未来拆掉卡梅拉缝给她的小鹿，把绷带一圈圈缠绕到自己的眼睛上。
看不见后，就只能依靠感觉来适应这个世界，对于任何健康活泼的生命来说，任由自己陷入黑暗都是无助的。但这毕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情况，三年，光月未来掰着手指头算过，这曾经是她的三年。
比一年要长，要熟练。
孩子小心翼翼推开门，追着马尔科的呼吸声，躲开甲板上巡逻的海军，往牢房那边靠近。
“哈哈是嘛，她越狱了啊。”
卡普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还有心情悠哉悠哉地喝上一口茶，拿起一沓报纸来看。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实这是他早就算计好的。
……算计谁？算计一个孩子？
赶过来汇报的小海军不大能理解。
“那么卡普中将，请您下达指令，属下马上叫人去捉捕逃犯！”
“好了好了，这种称呼就不要嚷嚷得那么大声了，会被小孩子讨厌的。”
“中将，您要去哪？那个指令……”
卡普推开门：“去随便溜达溜达。至于指令什么的，你还是去餐厅多吃一碗饭吧。”
不到几分钟，狗头船上都传开了，光月未来在到处躲躲藏藏的时候，也能从海军们那里听到几句议论。
那是关于她的，确切地说，是围绕着她和马尔科两个人。
“卡普中将带回来的小海贼逃出去了，听说是用刀把墙壁砍坏后逃走的。”
“她身上怎么会有刀？关进房间里之前不是都搜干净了吗？”
这个问题，打开这个话题的海军回答不出来：“反正，那么小的孩子，就算逃出来了，只靠自己也离不开这艘船，她应该会去牢房那边找那个叫马尔科的海贼。有卡普中将在，马上就能捉到的。”
“也就是说，大家现在应该去牢房那边守着对吧？说到牢房——你今天有送饭过去吗？”
“卡普中将说，要先饿两顿。呃，反正，他们应该饿不死吧？”
“只是减少了饭……”
“你有没有感觉后背有点冷？”负责送饭的海军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他疑惑地往身后看去，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这么一说，刚才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两个海军对视一眼，那一瞬间，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糟糕，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