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不要把自己形容得像一个海贼一样，中将。”
“还有你，不要乱动。”
船上的随军医生从柜子里取出伤药和干净的纱布，撸起光月未来右边的袖子，帮她把手腕上青紫成一片的淤血慢慢揉开。
这很疼，但坐在床上的孩子硬是咬着牙一声都没吭。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间医务室。
门外也确实挤满了过来看孩子的海军。
他们多是不需要留在甲板上帮忙处理卡莱茵尸体的清闲家伙，并且本职工作也有好好做完了。
一个孩子，多么新鲜的词汇，如果不是在完成某些特定的救援行动后，这么小的孩子是很难看到的。
“她长得好可爱，眼睛好大。”其中年轻一点的海军，就是向卡普贡献出鸡腿的那个，在最前面扒着门缝这样感叹道。
“如果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他身后的前辈点头附和：“哈哈哈，谁说不是呢。如果我家那个小子也是个女孩，啊，说起这个，康纳倒是有个女儿——喂，康纳，我说得对吧？你家的小雪莉！”
船舱外路过的康纳推着一大桶剥好壳的雪蟹，听到这话扫了他们一眼，“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你这个家伙。”对方冷淡的态度让问话的人有些尴尬，这时后面观察光月未来的小海军发出一声疑惑的“那是什么？”
坐在床上的孩子扭头看向门这边，在她露出的左半边脸上，那因为头发太短所以完全遮盖不住的地方，赫然蜿蜒着一片赤红色的显目纹路。
很大块，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
“那是……”因为对海贼抱有不可调和的偏见，海军们自然而然就将看到的东西怪到了马尔科身上。
他握住拳头，语气出奇愤怒起来：“那是疤痕吧！绝对是那个拐走她的海贼干的！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
“不是！”没想到医务室里的孩子会大声反驳他。
“欸、你还不能……”
光月未来噌地一下跳下床，旁边的医生转个身放药的功夫，就已经捉不住她了，只能任由光月未来往门口冲过去。
光月未来很生气，谁都能感觉到，当她走到他的面前时，小海军终于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什么烧伤的疤痕，而是胎记一样的东西。
“我、我不是……”对上孩子的眼睛，他忽然感觉脸烧得疼，倏忽间手足无措起来。
“马尔科没有伤害我，也不会拐孩子。”
她在认真解释，表情很严肃，实际上，对于光月未来来说，卡普才是伤害他们，把她拐到这里来的家伙，她不能让他们这么说马尔科。
“大家都是好人！”
这句话是大声喊出来的，小海军“咚”地一下坐到地上，刚刚的义愤填膺已经像水蒸气一样挥发掉了，剩下的只有羞愧。
“对、对不起！”
“卡莱茵，八年前的悬赏金金额是2亿5000万贝利，目前还不能查到到底是谁杀死了他，但从伤口来看，对方使用的武器应该是刀。至于刚刚关押进牢房里的海贼，是白胡子海贼团的见习船员马尔科，悬赏金是8000万贝利——嗯？”
旁边的下手推了推眼镜，拿着两张通缉令向咔吧咔吧吃仙贝的卡普汇报，小海军大声的道歉声从医务室那边传出来。
“请您稍等，”下手卷起通缉令，“我马上去提醒他们，卡普中将？”
卡普往声音传出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把吃空的仙贝袋子塞给下手，抬腿往船舱里走，等下手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来到了案发现场。
一扭头就看到带回来的海贼小姑娘站在医务室门口，气势汹汹地盯着他的新人手下，而那个没出息的家伙，正以摔了一个屁股蹲的姿势坐在地上，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歉。
“你在道什么歉？”
“啊！卡普中将。”看到卡普过来了，小海军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冲着自己的偶像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解释道：“因为，因为我误会了他。”
卡普：“谁啊？”
小海军：“嗯……一个海贼？”他越说越觉得没有底气，尤其是在卡普一脸莫名的注视下，好半天反应过来：对啊，他为什么要向海贼道歉？！
卡普注意到，这个笨蛋属下脸上的红色正在往脖子以下蔓延，很快烧成了一整只煮熟的雪蟹，身体也有些颤抖。
“是、是、这是因为……”
好吧，年轻人都是需要时间成长起来的，但是他的手下里怎么能有这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
如果未来到了战场上，呃……
在小海军可怜巴巴的注视下，卡普直接挥手打断他。
比起小海军的结结巴巴，那个被他拎回来的孩子胆子可要大多了，她仰着头怒视他，气势一点都不输。
如果说她在对待他手下的士兵的态度上算是一般程度的气愤，那么对着他，简直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光月未来鲜少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一旦有了，就证明她真的很生气，虽然，在这艘船上，她也确实做不了什么。卡普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按趴下。
“别那么看着我，”卡普纠正她，“搞得老夫好像是坏人一样。”
你难道不是吗？这个孩子的眼神就是这样说的。
卡普问她：“马尔科是你什么人？”
光月未来一点都不犹豫：“哥哥！”
很响亮，很大声，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
实际上，在这种时候承认自己和海贼有关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就比如，卡普本来是想放过她的，只要她稍微摇一下头，海军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
但她承认了，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战略性否认。
“哈哈哈，看来他们没有教好你保命的方法。”卡普不否认这种态度，“你很走运，老夫的手下从来不会为难一个孩子。既然你也是海贼，那就去监狱里呆着吧。卡梅拉，她应该有三岁了吧？”
被点到名字的医生回应他，也有些不敢置信：“实际上，她只有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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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普突然卡了一下壳。
过于小的年龄，和在冰岛上让人惊讶的表现，让他重新打量起光月未来：“一岁啊……你叫什么名字？”
光月未来不吭声。
“那我换个问法，你是纽盖特生出来的，还是他收到船上去的？”
这下换光月未来疑惑了，纽盖特？那是叔叔，叔叔是男性，男性怎么会生孩子呢？
她纠正他：“我是妈妈生出来的。”
她把手放在肚子前面：“从这么小，到这么大，很辛苦，很伟大。”
描述得活灵活现的，卡普突然就很想摸一把她的头：“亏你还知道什么叫伟大。不错，每个妈妈都很伟大。卡梅拉，她就交给你了，小心点，这可不是普通孩子。”
旁边等着的女医生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是，中将。”
光月未来的“牢房”在一个小房间里，和马尔科他们呆的地方不一样，但是门上有锁，不能出去，等于是变相囚禁。
“你是海贼，现在在海军的船上，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所以答应我，不要乱跑，可以吗？”
再一次把光月未来从门那边抱回来，卡梅拉尝试着这样跟她讲道理。
老实说，这个孩子很灵活，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
刚开始的时候，卡梅拉甚至拉不住她。
她不只一次疑惑，为什么卡普中将要让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来看管这个孩子。如果是因为性别原因，船上也不是没有其他女性战斗人员。
但当这个孩子从床上滑下去，企图逃跑，而她伸手去拽，不弱的冲击力将她的胳膊拽得脱臼之后，那个孩子停了下来。
看着光月未来挣扎的眼神，卡梅拉突然就明白了，注视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原来如此。
这是一个好孩子，各种意义上的好孩子，一点都不像她平时见到的那些，凶狠冷漠的海贼后代。
她是会小心触碰她的胳膊，认真道歉，然后问她疼不疼的。
“不疼的。”卡梅拉用掌心覆盖上那头她早就想摸摸看的红发，趁机和光月未来约定：“你好好呆在这里，等到了下一座安全的岛，我们就让你下船，好不好？”
如果幸运的话，你原来船上的海贼们会在那里找到你，还有你的妈妈。
卡梅拉把这句话咽下去。其实这是个冒险的决定，他们本来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海贼。
更何况那个叫做马尔科的海贼必须送进监狱里，没有人能保证白胡子海贼团在找到这个孩子后不会顺着她的话追过来。
但是她太小了。
小到船上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卡普中将都下不去手。
卡梅拉私认为，这个约定很温善，而被允许下船，意味着他们能够回到莫比迪克号。
光月未来的眼睛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她扯了扯她的袖子：“卡梅拉。”
“我在。”
“马尔科也能下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