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得突兀。
骆明看清书房里头的光景,脸色一僵,愕然地立在原地,反应过来后,猛然退了出去。
徐寂行贴着她撑入柔软的被褥中,下巴枕在她的肩窝处,浓密的眼睫垂得蛊人,他眼瞳本就黑,盯人时尤甚。
“你做什么?”顾卿然使劲推了推他的胸口,不待他起身,她先从床榻里侧滚了出来,撑起身子时脸色必然不好看,压着唇角,眼中流露着躲避不及的悔意。
她忍不住想跺脚,咬牙忍住,气呼呼地道:“骆先生都看到了!”
徐寂行原本带着温情和病色的脸,有几分冷峭的意味渗了出来,他抬了眼,重新在床榻边坐好,平静地问:
“你是怕他看到才生气?”
“骆先生是我的夫子,我是学生,方才你我的模样,怎可被他看到?”
顾卿然已经不愿去想方才骆明看到了多少,他站在不远处,将他们二人的身形看作了什么,她还想在骆明面前,作一个勤学问道的好学生,这下骆明都该被她吓到了。
“我见你跌倒在床榻上,忧心你的腰腹,还有你的伤口,想去看你。抱歉,误了你的事。”
徐寂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翕动着,是个人都看得出他病得不清,方才倒下时,他的手掌也是烧得滚烫,想来病得有些糊涂。
糊涂的人才会做出方才的事,顾卿然摆了摆手,说:“罢了,我现在去找骆先生解释清楚就好。”
她转身欲走,徐寂行站了起来,他的气息就在她身后,但他没有再靠近了,只是轻轻道:“那封和离书是我从前所写,非我后来的意思。那日在书房的话,也不作数的。”
顾卿然背对他,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除夕夜你哭得厉害,我以为,你只是想家,是我忽略了你的心绪。你想和离,我没有资格拦你,和离书上还差我的私印,我病好后,带着私印去你宫里,盖了印,便遂了你的愿,和离。”
“你我大婚那日,骆明不曾见过你的脸,这些事,你向他解释起来叫你为难,他从前算替我办事,我来解释。”
“从前我多有冷淡之处,误了你,抱歉。”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抱歉的话,顾卿然低着头,看了眼手中曾绣给他的香囊。
她其实还想问,你这样又算是什么,若是书房那日的话不作数,那为何从未回应过她的情意,她更想问,你身有情热,共榻亲密时是为了治病么。
大约还是放不下他曾经的救命之恩,她侧过身子,道:“不必再说这些,前尘往事我都不记得了。病好后,你记得送私印来和离。”
说罢,她仪态端方地拂开珠帘,径直离开了书房。
骆明一直站在檐下等,等她出来,也等着去探病徐寂行。
见着了外头明媚的天色,见着了一脸肃穆的骆明,她轻呼一口气,骆明低头,没有看她,她想了想,避开了方才的事,先回了轿銮中。
叫自己的夫子撞见她和徐寂行仰躺在榻上,啊啊啊啊啊,她放下车帷,还是忍不住抱了头。
约莫过了一刻,骆明也出了相府。
骤然与她凌空对望,骆明快走几步,到她轿边,道:“公主先回宫,微臣要去大理寺一趟。”
他神情无异,好像从未撞见那一幕一般。
顾卿然想,徐寂行大约是和他解释清楚了,至于他解释了什么,骆明知不知道她就是徐寂行娶的江南女子,她倒是不怎么在意。
“那学生先回去,明日再听先生讲学。”
徐寂行又养了几日病,才去上朝。
下朝后骆明便往远山庭院而去,徐寂行立在原地,神情不明,随后伴着李韫去了紫宸殿。
他的确清减了不少,玉雕的脸像是被抹去了一层润泽的光,雪白的中衣领裹得他面色素白,一看便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太后那边迟迟未和顾卿然道明她错认救命恩人一事,李韫想不明白他母后这是想做什么。
想来想去,见他妹妹每日笑得暖融,他想了想,也不忍心告诉她,左右她也不再爱慕徐寂行,将她好好地养在宫里,让她开心,似乎更好。
只是错认恩人乃是大事,总不能一辈子瞒着她,李韫猜不到太后想做什么,特意去问,莫不是太后觉得徐寂行和小卿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所以……
可他刚说出自己的猜测,太后便摇头,说他不懂,不懂情爱。
“韫儿,待母后百年,母后想让卿儿挑个她看得舒服的夫君,你封她一块地,她也好回江南住着,我只愿她平平静静、高高兴兴地过完此生,每年回京住上一月,与你聚聚,便好。”
“徐寂行深沉冷性,绝非卿儿良配,做臣子与做夫君,截然不同。你尚且年轻,卿儿的姻缘,你莫插手,娘亲来办。”
李韫敛下思虑,看向站在下方的徐寂行,徐寂行先前动用禁军寻人的事,他知道,若说徐寂行先前在婚事中未动心,凭他对他的认识,似乎哪里出了异样。
他眼中的徐寂行,是他的老师,也是教他帝王之道的人,他从前教他的第一点,便是要他绝情,做一个温和但冷情的帝王。
李韫只管和徐寂行商谈政事,徐寂行病了几日,朝政却没落下,他所谈的事,他都熟稔于心般,给的答复比朝堂上那一众老臣要妥当得多。
一炷香的功夫,先前那些叫他头疼的折子,都有了解决之法。
徐寂行站得久了,脸色愈白,他神情沉稳,眼眸清明,长身玉立,端的是名臣之范,李韫忙道:
“今日的事便谈到这里,徐相可还有话要说?”
徐寂行恭敬地抬眸,面色已经苍白如纸,他的神态中有疲累和神伤之感,张了张口,又低下头,答:
“并无。”
李韫原本以为他要问小卿,或是向他旁敲侧击一番,毕竟如今当年的事,未明真相的只有她和骆明两个当事人。
徐寂行若开口问了,他这个做兄长的,哪怕是得罪徐寂行,也不会给他答复,还要暗示他不要招惹小卿。但他含着隐忍之色,他反而有些犹豫,叹息道:
“既然如此,徐相便回去吧。”
徐寂行一丝不苟地向他行了礼,缓缓走出了紫宸殿,只是他踏出紫宸殿不过两步,便吐了血。
不过一个时辰,徐寂行病重的消息传得满宫都是!
他本就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臣子,容色又好,名声又高,才学奇绝,可谓是冠绝京城,新帝登基,他被加封辅政大臣,可见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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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为何,就在他染上风寒养病的日子里,京中有了流言,说他已与江南顾家女和离。
又有流言说,顾家女弃他而去,留下和离书便远走江南。
奇了怪了的事,越传越广,渐渐地,又有人发现,相府的确少了女主人。
不说别的,相府的人出来采买,少了名贵的女子锦缎,少了胭脂水粉、钗镮首饰,外人就猜得出有变。
一时间,不止是前朝,后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都偷偷谈起了此事。
“徐相病得愈发重了,有人说,药石无医!”
长乐宫的庭院内,扶着扫帚的小宫女悄悄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
“不是说染了风寒么,怎么又吐了血,还是在紫宸殿外。”
“许是放心不下朝政,想多交代几句给圣上。”
“诶……”
“你们说,徐夫人和离,是不是正是因为徐相命数已尽,才让她走的。”
“大约是,先前不是说,徐相和夫人感情好么,否则徐相怎么会千里迢迢去江南娶她。”
“徐相真可怜,大约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顾卿然原本是想去小池边喂鱼,见宫人围在一起,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小猫之类的,她走得近时,正好听到那句“活不久了”。
“谁活不久了?”
啪嗒一声,那宫女没扶住扫帚,吓得笔直地跪了地。
顾卿然后退一步,让她扶稳扫帚起来,问:“你们聚在一起,是说谁活不久了?”
“快说呀。”
有个宫女低了头,说:“公主许是不知,是前朝的丞相大人。”
她只觉得脑海中空白一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徐寂行染了风寒,哪里有那么严重,他身子健朗得很。
“以讹传讹罢了,这样的流言以后不要搬回宫里。”
顾卿然转了身,再看到宝春手里拿着的鱼食,没了力气去喂鱼,她一言不发地回了寝殿。
染了风寒,咳嗽得厉害,若是咳血,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日,他并没有咳嗽。
从相府取回的香囊被她放在了角落里,她站在窗台边,神思飞得厉害,定了定眼,那枚香囊又出现在她眼前。
若是真的呢,她不想看到他,却也不想他突然病逝。
“宝春,去问问消息。”
原来宫内关于他病重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
“徐相在紫宸殿外吐了血,有人说,宫内的太医诊了,诊不出病来,怕是罕见的病症,太医无策。”
“公主,外头还有人说,说相爷和相爷夫人已经和离,此事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是相爷夫人弃了相爷而去,也有说,相爷命数短,便不想留人在身边。”
顾卿然住在深宫,并不闻宫外之事,她愣了愣,面有怔忡。
京城中的人都认为,顾家女和熙宁公主是两个人。
本朝民风开放,京城中的人还认为,若是徐寂行早逝,顾家女与他和离,大约也是徐寂行不想耽误对方,这是情理之中。
她与他的和离,在流言之中,竟变得体面起来。
但宫人口中的他,好像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