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戒严,官兵巡逻,街巷商铺外均挂着白布,到了晚上,皎白的月光落在青砖之上,凉意渐起。
顾卿然原打算今日就出京城,谁料到半路之中,传来国丧。
今夜京城平静得叫人心惊,一路上更有御林军在层层搜查出城的百姓,到了城门处,顾卿然掀开车帷,恰好撞到有女子女扮男装被查了出来。
她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何事,但心里头总觉得不妙,于是在京郊住了下来。
这处二进二出的宅子,是她出嫁前夜,舅舅赠与她的,此处靠着竹林河水僻静清幽,宅院大门紧闭,院落里只种着些湘妃竹,加上今夜禁严,没人知道她住了进来。
和离书已给了徐寂行,他看到和离书,也就知道他与她之间虚假的情谊无需再演。
新帝登基,两朝重臣,新帝还是他暗中扶持已久的人选……她闭了闭眼,抱着布娃娃安心地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外头好像有人在敲门。”
宝春骤然从睡梦中惊醒,推开窗栏一看,外头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檐下石砖已积了好深的水,她顺着雨势向外一瞧,这雨下得像是天漏了般,舀着勺往外浇。
而院落外,黑沉的雨幕中,隐隐有烛光。
这样大的雨,哪里会有烛火,除非是有人在外。
“宝春,取我的匕首来。”
她们出茶楼时,作的是郎君打扮,从后门上的马车,再到这处无人知晓的院落里歇息,该无人会刻意跟踪她们。
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许是有行人想进来避雨。
只是尚不待她和宝春回应外头的敲门声,就是一阵撞击铜锁的声响。
踏过雨地,在众人的簇拥下,服着素衣,带着帏帽,又迫不及待地解下帏帽来抱她的女人,是淑妃!
顾卿然本就是睡梦之中醒来没多久,加之外头哗啦啦的雨声、浓重的夜色,与此陌生的宅院,榻上搁置的,还是男子衣袍。
而哭泣着拥着她的人,还是淑妃娘娘……太子已是圣上,淑妃便是太后娘娘。
惊愕二字难形容她此刻十分之一的心情!
被近乎失去仪态和理智的女人死死抱在怀里时,她忘了挣扎,眨了眨眼,再低头时,胸口已经被淑妃滚烫的泪给浸过,心底是一片毫无理由的潮湿。
“娘娘……”顾卿然张了张唇,许久才发出干涩的喉音。
跪在她脚边的一众人里,还有那日不甚弄脏她裙裾的婢女。
“不是娘娘,宝宝,你看看,是娘亲啊是娘亲啊!”
“是娘亲不好,是娘亲不好,没能护住你,宝宝,是娘啊!”
淑妃似乎已失了神智,纤细的手指因长久地锢在她腰间而隐隐发红,她头顶为先帝守丧的纯白簪花也在此刻滚到了地上,而她一双美眸含着凄清而可怜的泪水,几乎是乞求着看她。
宝春见状几乎是怀疑她和小姐尚在梦中,就算是做梦,也难以梦到这样荒诞的场景。
明明,一个多月前,淑妃娘娘还好好的。
“徐夫人,求求你,求求你,别推开娘娘。”
那婢女哀求地仰头看她,一手扶着淑妃,一手小心翼翼地碰着她的衣角。
“娘娘她念了您许久,先帝去世,娘娘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就想要见您。相府外,娘娘遭已经派了层层守卫看护您,一直到您出府去了茶楼,再到城门。”
“您是相爷的夫人,娘娘想见您,相爷说您在养伤,不能见外人,好不容易听说您回了相府,结果先帝就病逝了,而您还来了此处。”
顾卿然内心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她的手依旧被淑妃紧紧地抓着不放。
先帝,先帝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淑妃娘娘失了神智,竟不为新帝守丧,而是追她至此。
顾卿然往后退了一步,那把原本用来防身的匕首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比起跪了一地的婢女,她更像是那个被吓着的人。
她没想到的是,淑妃娘娘刚松开手,就又来脱她的亵衣,雪白如玉的左膝之上,赫然有一枚黄豆大的胭脂红胎记。
清冷冷的六角宫灯下,那胎记格外嫣红,格外好看,也叫淑妃几乎是哭倒在她怀中。
“宝宝,宝宝,娘亲找到你了。”
“娘亲不是故意弄丢你的,娘亲好害怕那日不是你……”
“跟着娘回宫里好不好,跟着娘回宫,你哥哥也在等你,他也在等你。”
顾卿然以为淑妃大概对先帝哀思过度,又或者是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后宫密辛,惹得淑妃娘娘误以为她是她的孩子。
但她已决心离京,自由自在,松快随意,那是她从前过惯了的生活。
“你们可叫了太医来看,太子……”不过一日,她就要改口了,“圣上呢,圣上知道淑妃娘娘来此吗?”
“圣上此刻大约已知了消息。”
顾卿然依旧不能接受淑妃娘娘对她的称呼和依赖,她怎么可能是淑妃娘娘的孩子?
“实不相瞒,我明日还要赶路,何况我也担不起淑妃娘娘的厚待,你们速叫太医看照顾娘娘才是正道。”
“夫人不知内情,您是公主,是淑妃娘娘的亲生女儿,圣上的亲妹妹,圣上这么多年都没忘记您。”
“夫人如何忍心舍下娘亲和兄长,何况您还未去祭拜过先帝。”
顾卿然唇瓣翕动,久久说不出话来,她还觉得这是天大的误会,淑妃娘娘的婢女已牢牢将她看住,并称她为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太后娘娘思念您多年,陡然找到了您,受了刺激才会如此。您别怕,奴婢们就是来迎公主入宫的。”
说罢,那婢女就要派人将轿辇抬进来。
事已至此,顾卿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宝春,她们如论如何都要入宫一趟,解开误会。
“我陪着淑妃娘娘回去。”
“但有一事,希望你们可以允诺。”
顾卿然同情地看了眼还抓着她不放的淑妃娘娘,认真道:
“我和徐相已经和离,我的一切也与他无关,所以,关于我的所有事,都不能让旁人知晓,尤其是他。”
*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路上,就有一批圣上的暗卫将轿辇层层围了起来。
直到停在了宫门,顾卿然想掀开车帘向外看看时,一只柔软纤细的手伸了过来,讨好般捏捏她的拇指尖。
“宝宝,娘亲终于找到你了。”
她有些无语,可又觉得淑妃娘娘可怜,原来她真的失去过一个孩子,如今她还有些疯了,这样岂不是还要经受一遍丧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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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坐好,马上就到了。”
她只当哄孩子,轻轻拍了拍淑妃的背,扶着她坐稳。
五更天的打更声在此刻响起。
肃华门被缓缓打开,铜虎上的白布已被雨水淋湿,明净而寂静的朱红墙门下,徐寂行身形如松,步伐沉稳。
那顶挂着两盏宫灯的轿辇与他隔着一丈,匆匆而过。
先帝葬礼繁复,各地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入京祭奠,徐寂行又是重臣,忙到三更,新帝便留了他去国子监的偏殿过夜。
五更天时,宫门才开,他起了身理了衣冠,便要回府。
因着先前康王谋反一事,此次先帝葬礼一切都颇为慎重,宫内宫外轻易不私传消息。
徐寂行踏出肃华门时,相府的马车早已停在宫墙外候他。
他面色有些疲累,但唇角带着淡淡的笑,他已和圣上约好,六月他要休假去一趟江南。
一张过分秾艳的、生动纯真的脸庞闪在他脑海中数次。
昨夜他在为先帝守灵时罕见地有些失态,他很想她,很想见她,想搂住她安安稳稳地睡上一夜。
先帝病逝前,他已经借着先帝的安排,将陆远指去了冀州做中将。
至于她一心想念的江南,再有两月,他就能陪她去住上一阵。
当年淮乡到底发生了何事已不再重要。
先帝的死,与淑妃多年的隔阂,反而是让他看了明白,顾卿然和他之间本是天赐的良缘。
若不是喜欢他,深爱他,她又为何会替她挡箭?
陆远又算什么,他从前又为何要因着陆远故意冷她。
徐寂行走到马车旁的那一刻,墨辞跪在长街上沉闷而清晰的声响,竟在这空旷巍峨的宫墙下,显得格外重,格外响。
“怎么了?”
徐寂行绷紧了下颚,垂下眼帘,眉眼那点如沐春风的暖意随着清晨的凉风消散得干净。
他惯来喜怒不形于色,哪怕猜到府内有大事发生。
许是府里的人一不小心,烧了府邸,又或者是书房遭了贼?这些皆是小事,他可以处理好。
“夫人,夫人她……”
徐寂行丝毫不知他已握紧了拳,眼瞳黑沉翻涌,他的嗓音甚至称得上平静。
“夫人怎么了?”
他心中几乎瞬时有了猜测,她病了,伤口复发了,或者是她出门不小心惹了祸,又或者她贪玩,私自跑去酒楼喝酒,彻夜不想回来。
墨辞这样敏捷果断的人,短短的一句话却是磕磕绊绊地念了三次,头点到了地上,慌乱道:
“夫人不见了!”
不见了。
徐寂行心口空白了几个瞬间,像是被挖去了一块血肉。
“不见了……她怎会不见?”
他脸色沉得能浸出水来,偏偏话音像是缥缈的尘埃,游荡在这寂静的宫门下,连带着他高大威压的身形,都变得可怖起来。
“夫人午后出府去茶楼喝茶,夫人还说要买话本,可直到太阳落山,暗卫也没能寻到夫人!”
墨辞见徐寂行面色已彻底沉了下来,他顺着其袖口看去,竟是汩汩的血流顺着白玉扳指在不断滴下。
他再想起府里下人发现的那封尚未被打开的和离书,心里更是透透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