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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

作者:砚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康王倒了,徐府也不复旧日的光耀,平日车马填巷,如今门可罗雀。


    徐寂行去正堂拜见了父亲、母亲。


    康王犯错,父亲也像是老了许多,他却有些痛快。


    母亲叫住他,劝他兄弟和睦,求他为这位与康王过从甚密的翰林编修向圣上求情。


    徐寂行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徐望溪,淡色唇瓣微勾。


    二人退出徐府正堂,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出府的小路。


    徐望溪面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不愿低头,想笑却笑不出来,谁会料到康王就这么失了唾手可得的储位。他苦心经营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日后康王登基,他从龙有功,地位定会在徐寂行之上。


    “大哥,从前我只以为你孤高自持,没想到你手段这么阴狠,你弄倒了康王,置徐家于何地?”


    “还是说,你其实恨徐家、恨父亲、母亲多年,你也很嫉妒我吧?”


    徐望溪眼尾皆是阴寒之气,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嫉妒二字放缓放轻,不愿错过徐寂行面上一丝表情。


    徐寂行面色淡淡,抬眸直视他,随后笑了一声,很轻。


    徐望溪也笑了一声。


    “你好像看不起徐府,看不起我?”


    京中人人皆知,这位人品贵重、最得圣心的徐相,与家中关系冷淡。


    徐府门楣颇高,徐老乃是曾经的内阁大臣,徐老夫人也是高门贵女,徐相作为嫡长子,从高中探花到位极人臣,却甚少与徐府往来,有人说徐寂行性情疏冷、有了自己的府邸,又身居高位,才不便与家中过多交涉。


    可其中内情,只有徐家人知道。


    “徐寂行,你以为你手段滔天,谋略过人,可有人真心爱护过你么?”


    “父亲母亲都不喜你。从小就不喜你,不喜你深沉、算计,不喜你野心过重,却装作端方高洁的虚伪模样!”


    徐望溪想起当年悬崖边,母亲含泪救下他的一幕,那时,面前这位兄长可是狼狈地扒着悬崖上的一块石头,苦苦哀求地看着他、看着母亲。


    “徐寂行,你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你。我生来就是徐府备受期待的公子,只是一时败了,可还有父亲母亲为我打算,日后徐府的家产也都归我名下,你又赢过我什么?你不过注定孤独一生罢了。”


    徐望溪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徐寂行身后的侍卫拦住,挨了结实的一脚,隐隐有骨裂之声。


    徐寂行这时候才转过身,不疾不徐地吩咐道:“回府。”


    刀辞诶了一声,派人先去府里告知夫人,相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马车内安静得很,路上还有些未化的积雪,行人甚少。徐寂行坐在书案边,静静地看着茶盏里清澈透亮的新茶,直到茶都冷透了,他毫无缘由地捏碎了茶盏,眉眼间先是阴郁、再是淡然。


    只有回到徐府时,他才能记起,他过去那些年的许多事。


    他的野心与不臣是真的,在外人眼里端方高洁也是真的,有些话,徐望溪倒也没说错。


    他装得久了,习惯了,自然成了另一副模样。


    徐寂行陡然生出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厌恶,他阖了眼,不再去看狼藉一片的书案。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徐寂行听到有人低声在车边说:“相爷,到了。”


    日光渐暗,傍晚寒凉,徐寂行在晚风中掀开了车帷。


    他尚未看清马车外的人,一声清亮柔软的嗓音先撞了过来。


    “你回来了!”


    他难得有些怔住,点了点头。


    很快,徐寂行面色有些奇怪地扫视了候在府外的其他人,他眉心一紧,握住了顾卿然的手腕,带她进了府内。


    顾卿然裹着件粉红金丝镶边翻毛斗篷,巴掌大的脸都掩在了风帽下,雪白的毛绒抵着她白皙小巧的下巴,她感受着手腕上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睫毛轻颤。


    徐寂行很快放了手,她勾了唇,几乎是要踮起脚尖与他说话,眉眼中是明晃晃的高兴。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徐寂行避开她亮得惊人的眼眸,冷冷道:“我素来不喜大办生辰,若是你想,怕是会失望。”


    顾卿然眨了眨眼,软声说:“我不想呀。”


    她只是带他去静静地划船罢了。


    到了河岸边,顾卿然指了指满岸的梅花与湖中的小洲,她寻不来冬日的荷花,却找到了此处,梅花开得正盛,香气萦绕两岸,粉白或是嫣红的花瓣如碾碎的香粉,布满脚下。


    “我想带你游船。”


    岸边有一船夫,靠在精致华美的船舫边,静悄悄地候着他们。


    顾卿然笑意吟吟地看向徐寂行,眉梢微挑,娇艳的唇瓣一张一合,兴冲冲地说:


    “我原本还怕赶不上给你过生辰了,你却在在恰好今日回府,真好。”


    明日便是十五,今日圆月高挂,繁星点点,月色甚美,何况除了船夫,四下只有他们二人,添了一分独处的意味。


    徐寂行站在她身侧,未说话,漆黑一团的眼里神色不明。


    他此前从未与女子同船游渡,俯身上船时,再次闻到了那股香气。


    甜润、宁心。


    顾卿然被他扶了一把腰,带上了船。


    她今夜似乎比他更为重视这次生辰,徐寂行想,她很在意他,所有人都如此说,如此劝他,劝他与她亲近。


    她的身上很香。


    这样的感觉涌进心头,几乎是冲上了他的太阳穴,徐寂行面无表情地闻着她的体息。


    他坐在她的身后,她毫无察觉。


    直到更为异样的反应涌入下腹时,他恍惚想起今日回府时撞上的婢女,那人端着香炉,落下的香粉扑在了他的袖口,而他还未换去外袍,便随她来了此处。


    是那不干净的东西遇上他随身的檀香,开始见效。


    顾卿然从桌案下取出一方漆盒,里面是一碗精致的云片糕。


    徐寂行在看清她盒内之物时,眼眸更深。


    “我做给你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她将青釉描银边的瓷碗推到他面前,白皙的手指搭在碗边,烛光微晃,灯火照得她肤白如腻。


    “你尝尝呀,你没回来的日子里,我做了几次,尝过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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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知道你喜不喜甜,所以做了两份,这些是甜的,那些甜味更淡。”


    “是嬷嬷说,你喜欢吃云片糕,我才想出来做这个的。”


    她一个人也能讲得兴致勃勃,柔软的面颊舒坦地靠在船舱内的圆枕上,眉眼艳色不减,还含着天然的娇态。


    徐寂行盯了她许久,直到顾卿然讲得有些嘴干,端起茶盏来抿了些茶水,他移开眼。


    徐寂行从来都不喜欢吃云片糕,甜腻发干。他从前待在江南,母亲来看他时,会为他做这个,他说好吃。


    后来他与徐府走到那步,也就无人再将此物端到他面前。


    “你不喜欢云片糕?若是不喜欢,那就……”


    “喜欢。”


    顾卿然被徐寂行落在云片糕上的动作打断,他吃相从来文雅斯文,用手帕捡起云片糕时,也是如此。


    “我喜欢。”


    他的嗓音明明有些冷沉,可顾卿然总觉得今日心中藏了事,眸底情绪晦涩。


    她呆楞地点了点头,随后弯了唇角。


    明年徐寂行生辰的时候,和离的事大约也成了。她该回了江南,到时候她与他一南一北,多半是不会再见面。


    她说不清自己对徐寂行到底是何情愫,说不动心,好像不是,可若说爱慕,她倒也没有那么想与他共度一生。


    何况,他早已说好,他们是要和离的。


    徐寂行看着她从袖口里取出一枚被锦袋装好的香囊。


    香囊之中也被放了檀木香。


    顾卿然惦记着他身上的香味,又不便与他直接要,所以托人去买了市面上最好的檀香,可不知为何,这檀香与徐寂行身上的味道不太像。


    船舫内宽敞华美,焚着炉香,徐寂行此刻才发觉,炉中的香料也是檀香,是她刻意准备的。


    菱花窗精致清雅,烛火照亮清辉如漾的河水,船只缓缓停靠了在了湖中的小州边,花树氤氲成云,遮蔽一切,此处便是真正的天地中唯有他们二人。


    顾卿然看着这个曾经救她与生死之中、这位她表面上的夫君、天朝的肱骨之臣,她目光灼灼,樱唇轻启,像是在许愿般闭上了眼。


    轻软又有些发紧的嗓音悄悄响起:


    “徐寂行,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愿你,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徐寂行眼中有一团暗火,漆黑如炬。


    她今夜为他准备了许多,人人皆说,她是恋慕他的。


    “我给你系上香囊,如何?”


    说着,顾卿然靠他近了些,那股扰人的体香袭过他的鼻尖,徐寂行垂眸,看到的就是一张清丽妩媚的脸庞。


    顾卿然浑然不觉她也碰到了徐寂行袖口上的香料,只是呼吸微促,脸颊微热,她有几分青涩地摸了摸泛红的侧脸,依旧是清澈无辜的神情。


    明明生了一张姿容过艳的脸,却总是懵懵懂懂的模样,这幅模样,令天下那些男子恨不得俯身揽住怀中,肆意疼爱。


    徐寂行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得厉害,手掌青筋凸起,一把钳住了她落在他腰间的柔荑。


    “离我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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