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初夏立刻听出来是沈未的。
她的脚步像被定住,心脏骤停一拍,半晌才转身看他。
他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正勾唇看她,眼睛里透出一丝戏谑:“跑什么?”
“我……没跑。”初夏的脸腾地红了,眼睛闪烁着不敢直视她。
好丢人!自己的迟到,自己的卑微被他看见。
“我要去整理货架了。”初夏慌乱地整理着货架上的物品,其实放得整整齐齐,哪里需要她整理。
她整理的动作显得慌乱又笨拙,象征性地理了一个又一个,发现最上面一层有一瓶葡萄酒往左边歪着。
她把葡萄酒瓶摆正,没想到却碰到右边的,从货架上往下掉。
遭了!要碎了。
初夏急忙转身,看到沈未手里拿着葡萄酒瓶。
她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跟他说“谢谢”,想从他手里拿过葡萄酒瓶,却落了空。
沈未站在她的身后,把葡萄酒瓶放到货架上,顺便还把错落的酒瓶,都重新放置了下。
她的后背几乎能感到他胸膛的热度,他的呼吸,也持续不断地洒下来。
初夏的心狂跳不止,每个细胞都剧烈跳动,身体的每处都滚烫起来。
便利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她却觉得好热,如置身于盛夏的烈日下。
“下次整理的时候小心点。”沈未终于从她的身后退开。
“谢谢。”初夏抬头,看到葡萄酒瓶被他整理得很整齐,像有强迫症似的,每瓶都前后对齐摆放着。
她看了看葡萄酒的标价:59元。
如果不是沈未,她今天不仅要白干,还要倒贴钱。
这时有顾客进来,买了快餐要热下,她急忙跑了过去,等忙完,她悄悄地探头去找沈未,没看到货架处有他。
他会不会走了?
“找我?”
初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沈未就在收银台左边,手里拎着个筐,筐里装满了东西。
她是他见到的第一个顾客,是她今天要结账的第二个顾客。
“你要买这么多?”初夏看着筐,最上面放的几包零食快溢出来。
“不行吗?”沈未把筐放到收银台处,又从身前的货架上随意地拿了几个东西丢到收银台上。
初夏看着蓝色的盒子擦过台面,差点要掉下去,她用身体一挡,再拿过来一看,看到上面写着“持久”时,一张白皙的脸瞬间羞红,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连忙拿起条码扫描器匆匆扫,发现还不止一盒,这盒是16只装的,还有几盒小的,是四只装的,各种用途的。
初夏是第一次触碰到这种东西,羞到不行,一直低着头,扫码扫得很不专心,心里暗想,他谈恋爱了?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再往深了,她就不敢想了。
沈未买的东西,足足装了四只大塑料袋。
初夏把最后一瓶饮料装到塑料袋里,心想:买这么多,不知道去超市买啊,超市买性价比高,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
“方便拿吗?”初夏恨不得跟他说,这次少买点,就算不会过日子,拎这么多会很重啊。
“你要帮忙?”沈未轻松地拎起三只塑料袋。
初夏被问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就算她想帮,也帮不了,店里就她一个人:“不好意思,店里需要有人。”
“你还当真?”沈未忽然笑了,她一本正经回答他的时候,真的很乖,乖得有点离谱了,“初夏,别把别人的话都当真,也别轻易跟人弯腰。人可以贫穷,但脊梁不能弯!”
初夏想维护的面子,彻底被人撕开。
她羞愧地红了脸,将另一只塑料袋拎起来,递给他。
希望他能快快离开,他的存在,让她如芒刺背,每一秒都煎熬。
沈未接过袋子,再没有说什么,离开了便利店。
“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响起。
须臾,便利店里恢复安静。
初夏看向玻璃门外,夜晚的夕照镇车来车往,人行道上行人路过,树枝随风摇曳,早已没了方才少年的身影。
……
到十点,交班的是一个中年女人,迟到了十几分钟,到便利店时,边急匆匆地收起雨伞,边跟初夏说“不好意思”。
初夏没有像江月那样指责她,而是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
外面下雨了,初夏没带伞,她看过伞的价格了,最便宜的,一把要12.9元,没舍得买。
她交接完工作,跟陈姐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初夏把双肩包顶在头顶,冒雨奔跑。
雨珠斜斜地打在她身上,衣服很快湿了。
赶去公交站的路上路过一家饭店,下雨的夜晚,已鲜有行人,连车都变少了。
她听到了黑暗巷子里传来的狠厉抽打声,格外不寻常。
初夏的脚步一顿,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黑暗小巷中,亮着一盏朦朦胧胧的路灯,路灯下有两团身影,一高一矮,高的站着,矮的像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
站着的正拿着什么朝跪着的人身上抽去。
他的脊梁没有弯,生生受着。
她想起了沈未跟她说“人可以贫穷,但脊梁不能弯”。
他口中说的人,应该像跪着的这个人吧。
哪怕跪着,哪怕被人打,脊梁没有弯一点。
这是别人的事,她管不了,看得越久越不舒服。
初夏抬脚准备离开,却听到有人说:“沈未,你下次再不好好说话,就不只这么简单了!”
沈未?
她瞬间收回脚步,没有立刻转身,愣怔住,神色木木的,像傻掉了。
他打架那么凶,为什么会给人下跪?
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随之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初夏这才转身,看到路灯下的那团身影,不知何时已蹲靠在墙边,再无往日高大身姿,仿佛一棵骤然倒塌的树,失去所有生机。
雨水越下越大,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水花,溅湿了她的鞋面。
初夏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不知她的脚步太轻,还是他还沉溺于某种情绪里,他并未察觉到她的到来。
她将头顶的书包拿下来,遮挡在他头顶。
……
沈未靠在墙上,背上的伤口被雨水浸透。
他心烦意乱,很想找点什么发泄发泄,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狠狠地握着拳头,看着湿透的裤子膝盖处染满污泥,觉得自己狼狈不已。
雨水肆意地浇灌着他,他想到了儿时看过的雨中稻草人,被风雨吹得飘摇,从上到下都被淋湿,像被遗弃的孤魂。
现在的他,也像那个稻草人吧。
头顶的雨忽然停了,可为什么雨水还在不停地砸在他的身上?
沈未看到路灯的映照下,有一汪汪倒映着灯光的水,还有他的这团身影,身影旁是一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他转头,看到一双被雨水打湿的白色帆布鞋,穿了一条蓝色牛仔裤,视线上移,白色T恤束在牛仔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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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普通,放在人群中会被淹没。
可偏偏她长了一张格外好看清纯的脸,又精致又白皙。
这张脸的主人,满脸都是雨水,正举着书包帮他挡雨。
她浑身湿透,面无表情,跟他一样,都像雨中的稻草人。
沈未刚想站起来,却见初夏蹲在了他的身旁,还举着书包放在他的头顶。
离近了,沈未看见她长长眼睫上挂着的雨珠,如同珍珠般往下落,透出莫名的凄凉。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沈未声音很沉,“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沈未,我不是在同情你,”初夏眨了下眼睛,将落未落的一滴雨珠落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需要有人陪。”
“不用,你走!”沈未并不领情,用手推开了他的书包,“都没有伞,陪我淋雨?”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淋雨。”初夏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是觉得他可怜?还是觉得自己欠他的?
沈未想站起来,却因蹲久了,身体忽地往前倾。
初夏赶紧抓住他的胳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很快收回去。
沈未甩了甩胳膊,似乎在嫌弃她的碰触,扯唇笑:“你凭什么要跟我一起淋雨?你是我什么人?”
语气冷冰冰,像这砸下来不停歇的雨。
初夏觉得眼前的世界,好像将自己与他拉远。
她是被搁浅在岸的一尾鱼,而他是越行越远的船只。
雨雾悬浮中,她感到心在往下沉,比漫天的雨水还要潮湿。
她凭什么?她是他什么人?
她找不到答案,她回答不出来。
索性不回答。
初夏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出渐渐落幕的戏。
她想要留住这幕戏,为此掏出真心:
“我只是跟你一起淋过同一场雨。虽然我没有伞,没法为你挡雨,但至少可以陪着你。”
“你知道吗,再巍峨的山也会遭遇山洪,再茂密的森林也会遭遇火灾,再善良的心脏也会被人践踏。”
“没有谁规定,活着就该每天快乐、每天都被善待。如果我们不被善待了,不一定是我们的错,也可能是别人错了。”
“他人扎向我们的刀,是会让我们受伤,也会让我们鲜血淋漓。但受过的伤,会成为日后保护我们的铠甲。”
“这种事,就看我们怎么想了。我希望,你能往好的方面想一想。”
她看到了他白色T恤上的皮带印,一道道,错落分布,几乎要将他的T恤撕碎。
衣服下,是累累伤痕吧。
心脏上,是鲜活伤疤吧。
沈未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下来。
因无处宣泄而握紧成拳的手,也松开。
初夏垂眸间,看到了他松开的手。
她背上双肩包,右手握拳:“猜猜里面有什么?”
哄小孩的幼稚问题,沈未不屑回答,但脸上的冷漠少了些。
初夏扬起嘴角,摊开掌心,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却说:“看,手心里也可以放一场绚烂的烟花。”
沈未看着她手心,雨水啪嗒啪嗒地落下,溅起一个个小浪花,小浪花里倒映路灯的光影,黄橙橙一片。
不是烟花,胜似烟花。
她的笑容忽然不假了,是那般自然,猛烈地戳中他的心脏。
她宛若一尾鱼,游进了他的私人海域。
在起伏海浪里,他听到了轰鸣声,持久回响,亘古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