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阿景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床上的少年已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白衫,他脸上的浮尘被擦了个干净,杂乱的头发捋上去,将一副不仅干净而且堪称漂亮的容貌完全露了出来。
乌途靠在桌沿,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地盯着他看。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小丫头抱着纱布和药膏蹑手蹑脚地闪了进来,她凑到乌途边上,气声道,“老大,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小丫头脸上有点心疼,一边伸手欲去揭袖子,一边暗暗气道,这次的妖怪肯定难缠得要命,连老大都带伤了,真是心疼死了。
她跟小姐妹们争着抢着好不容易才挣得这个来帮老大包扎的机会,谁知老大却把她的手给拂开了,她有点懒洋洋的,“破了点皮,用不着包扎,你要是来再晚点,它已经好全了。”
小丫头跺了跺脚,不高兴地嘟囔着,“小伤也要当回事啊,你又不是铁打的。”
虽然失去了包扎的机会,但她还是不舍得就这么离开,于是看向了床上躺着的人,没话找话似的,“老大,他也是被坏妖怪给捉去炼丹的吗?”
乌途顺着望过去,随口应了她,“有可能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带男孩儿回来呢。”小丫头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伸长了脖颈仔细打量了一下,“不对不对,不算男孩儿,他看着跟你差不多大呢。”
乌途笑了一声。
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只是呆呆地看着乌途笑,眼里亮亮的,“这次回来你能不能待久一点呀,我们都好想你,对了,青花还学了好多的菜,可好吃了,就是特别小气,她说她要专门做给老大吃。”
她说话漫无边际的,仰着头拉住了乌途的袖子,轻轻拽了拽。她才八九岁大,个儿不过到乌途的腰际,仰着头眼睛黑亮亮的时候会让人想到敦实的小狗,如果要有尾巴,估计摇得可欢快了,只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脖颈处却横亘了一条长而狰狞的疤。起始处是平行而尖锐的几道,一直绵延到前襟里,汇聚成面积极大的一片褐色,呈现出一种比完好皮肤更紧绷的光滑感。她笑得天真无邪,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差点被妖怪撕碎在爪下的阴影。
乌途摸了摸她的头,她的脸蛋柔软如棉花,陷进她的指缝里,可爱又脆弱,“我会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们就不用守夜了。你现在也是,别等会上课了又打瞌睡,知道外傅给我告几次状了吗?”
小丫头蹦了起来,她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出去。
她极好的耳力能听到很远的地方,小丫头进的屋子里烛火虽熄了,还是在她进门的一瞬就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即使是刻意压低的询问声和欢呼声也逃不过她的耳朵,她静静听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良久,她垂下眼帘,动了动手指,将所有的声音都隔在了外面,房门也被牢牢关住了。
她转身走向了床边,少年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和唇色都苍白极了,唯有漆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色的阴影。他悄无声息地平躺在床上,胸膛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了。
他的左眼尾下缀了一颗已经有些黯淡的痣,乌途的目光落在上面,指尖轻轻点了点。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像。
只是遇到她,也不知道是他的福还是祸。
她转过了身,撩起了右手的袖子,那道伤口在她刻意的维持下一直没有愈合,她伸手拿了一个白瓷杯,用左手指甲再一次深深地划开了伤口,鲜血便沿着涌了出来,滴进了杯里。
她眉头皱也没皱,盯着血液一滴滴溅出涟漪,只是忽然间血液的红色褪去了,从涟漪的中心涌出了一股乌绿色,不再是血腥,而是散发出草木的湿润味道。
眼见差不多了,乌途草草擦了擦胳膊上的血,也不处理伤口。她有些嫌恶地捏起了杯子,这在旁人看来是可生死人肉白骨的千金难求的神药,却被她像是垃圾似的远远拿着,她捏着少年的嘴,一股脑灌了下去。
液体一入嘴,便瞬间化作了暗绿色的气息,争先恐后地钻进了身体里。他并没有立即就醒转过来,但肉眼可见地面色红润了起来。脉搏逐渐有力,就连眼下的痣似乎也因为血液的充足而变得赤红耀目起来。
乌途的唇色有些淡。
她倚在了窗下距离小床几步之遥的榻上,手腕松松地耷在床侧,可能是因为身处安全的地方,她放任了血液一滴滴地顺着指尖流下来,青涩的草木气味逐渐充斥了密封的空间里,化为不可见的灵力,持续地填补着少年几乎空旷的躯体,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的脑袋也开始困倦似的昏沉起来。
这种放血的滋味并不好受,所有的气力和清醒的思绪都随着失血被慢慢抽离,身体逐渐不受控制。可惜这并不会让她死,如果不主动止血,她就只能像是一株被养起来割血的树,永远无法挣离。
-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敖暄一会儿像是旁观者,一会儿又成为了亲历的人。
这里是一片永夜,漆黑的天空和水面连在一起,一望无际。
他有些费力地游到了岸边,湿漉漉地从水里爬上了岸。身体是空乏无力的,妖力好像已经全部被封住了,他没有办法很快弄干自己的衣服,打量四周时却看到不远处的火光,就想过去借一借火。
可等他走近了,才发现火堆那里聚集了好多的人,他们手舞足蹈地围着一棵树跳舞,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喊声。
“是神赐予我们永生!”
“我们将与神明和万物同在。”
越靠近,一种有些涩的奇特气味就越浓郁。像是被揉散了的枝叶,但又掺了一点莫名的腥味。
他敏捷地躲在黑暗的阴影里,从后面悄然接近,才惊愕地发现,他们围着跳舞作揖的并不是树,而是一个被绑在树上的姑娘,她的手被捆束着缚在身后,底下放了一只碗,正承接着那一滴一滴从她指尖落下来的暗色液体。
她的头垂着,脸仿佛被一层黑色的迷雾牢牢遮蔽,敖暄已经凑得很近,可借着火光也没能看清,但他看清了碗里盛着的,是血。
敖暄的心头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碗血被争着抢着喝进了肚子里,他们舔舐着碗底,欢呼着,直到人的面目骤变,变成了一群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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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人,是妖。
敖暄趁着他们撒欢似得狂奔,快速跑到了姑娘的身后,一边去解绳子,一边摇晃她,她的长发散乱地垂在两侧,没了绳子的支撑,她无力地往前扑倒,浓郁的草木味瞬间盈满了他的鼻腔。
他有些晕眩,余光里,不远处的鬣狗妖竟骤然集体向这里狂奔。
敖暄呼吸一滞,猛地睁开了眼睛,刺目的光让他大脑空白,眼前一片模糊。
直到他眨了眨,终于适应了光亮,他有些迷蒙困惑。
他是睡了很长的一觉吗,好像还做了个梦,只是梦到了什么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老大,他终于醒了!”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叫喊和哒哒哒的脚步声,他被惊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声源处,于是长久未动的身上顿时传来了被牵拉的钝痛。
轻缓的脚步慢慢靠近,停在了身边,敖暄的视线与她接触了一瞬,他忽地失语,鼻间盈满淡淡的草木清香。
“身上还疼吗?”她坐在了床侧,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冰凉的手指一搭上,他竟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心跳砰砰砰地失了序。
见他不说话,她轻微蹙了蹙眉,又问道,“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她一这么问,那些被短暂尘封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浪打浪地想了起来,敖暄“啊”了一声,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她袍袖里的手臂。
“我是刺伤了你吗,抱歉。”他愧疚极了,他不知道躺了几天,浑身僵硬的像一块铁板,他撑着坐起来的时候,从头到脚都发出了咔哒咔哒的骨头声。
他有些愧悔又急切地想要去看她的伤势,却没料到这副勉强只能算是拼好的骨架子耐不住他的动作,腰上的骨头咔嚓一闪,整个人就脱了力地往后倒去。
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撑住了。
她弯腰扶住了他,在他身后塞了一个枕头,敖暄有些面红耳赤。他不知好歹地刺伤了救命恩人,现在还要这样麻烦她。
他抿嘴,伸手想要去看她手臂的伤势,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冒昧,于是有些进退两难地看向一直注视着他的女子,“你的伤,还好吗?”
他的目光澄澈又负疚,像是拘着什么礼数不敢多看,但是又十足的关切,乌途却毫无负担地捋起袖子,将还在冒血的伤口亮给他看。
他吸了一口气,褐色瞳孔闪烁着,“实在对不住,你救了我我还这么对你,真是太坏了。”他声音又虚了几分,唇抿了又抿,“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若是实在气愤,要打要杀,我都毫无怨言。”
他的目光全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于是没有看见乌途有些奇异的目光。
这样一道浅浅的伤口,她若不干涉,单凭人类自身的能力,也能愈合得没有一丝痕迹,她承认,她想挟恩图报,毕竟这条伤里的血也全拿来救他了,可没想到,他还一点都不知道她究竟付出了什么,居然就这么简单地说出了这样大的话。
她的眼神暗下去,胸腔里像是燃起了一簇蓬勃的火焰,她压住了跳跃的心思,与少年认真不作伪的视线接触,她声音晦涩,“等你伤好,希望你别忘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