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汗珠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还剩多少‘醉清风’?”
“最后一包了!”姜绾歌烦躁地甩了甩袖子,“没用了!人家防得滴水不漏!”
眼瞅着那群湿布蒙面的骑兵越逼越近,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刚才那招废了,再用就是傻子。可除了撒毒粉,她还有什么牌?
“要不...”她咬咬牙,眼神瞟向旁边的密林小路,“咱俩分头走?你带孩子钻林子?”
“想都别想!”顾云霁想都没想就截断她的话,“我顾云霁是丢下同伴自己跑路的人?”
姜绾歌心头猛地一热,嘴上却更冲:“死脑筋!带着几个小娃娃能跑多快?你想被包饺子吗!”
“包饺子也认了!”顾云霁的剑尖重重杵在地上,激起几点碎石,“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没有第二条路!”
“快住口!”姜绾歌气得跺脚,“青天白日的,说什么留啊走的!晦气!”
话是冲得很,可那股暖流还是直往心窝里钻。这倔驴…紧要关头倒显出几分担当。
第二波骑兵已然围拢,领头的刀疤脸扯着嗓子,声音像砂纸磨铁:“小娘子骨头挺硬?最后问一遍,《毒经》交是不交?”
“交你个大头鬼!”姜绾歌毫不示弱地呛回去,“想要残页?做梦去吧!”
顾云霁侧目看着她梗着脖子、寸步不让的样子,嘴角那点笑意差点没藏住。这女人,刀架脖子上了嘴皮子还这么利索。
“姐姐...”缩在岩石缝里的小丫头带着哭腔,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我…我怕…”
姜绾歌回头撞上那几双惊惶不安的眼睛,火气“腾”地直冲天灵盖。她猛地转身,指着刀疤脸的鼻子厉声喝道:“下作东西!吓唬三岁稚童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冲我来!”
刀疤脸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放箭!”
十几张强弓瞬间拉满,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着死亡的光泽。姜绾歌后颈寒毛倒竖,脚跟却像生了根,半步不退——后头就是孩子!
顾云霁的手突然覆上她汗湿微凉的手背:“慌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谁慌了!”姜绾歌梗着脖子甩开他,“我在想对策呢!”她眼珠飞快一转,突然从袖袋里摸出个拇指大的青瓷瓶,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狡黠的笑容,“嘿,给他们开开眼界!”
顾云霁盯着那玩意儿,心里有疑问:“这又是什么新鲜把戏?”
“好东西!”姜绾歌话音未落,扬手就把瓶子狠狠砸向骑兵阵前的地面。
“嘭——!”
瓷瓶炸裂,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白烟如同蘑菇云般骤然腾起,瞬间将最前面的骑兵吞没。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这什么鬼东西?!”
“辣…辣死人了!”
烟雾中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呛咳和咒骂。
姜绾歌猫着腰灵活地窜回顾云霁身边,得意地眉毛都要飞起来:“独家配方!上等胡椒粉打底,极品朝天椒提味,外加半钱独家秘制的‘迎风倒’——够他们喝一壶了吧?”
顾云霁一把拽住她胳膊,另一手捞起最近的孩子:“还等什么?撤!”
两人抱着孩子,借着浓烟的掩护,头也不回地向山下冲去。顾云霁边跑边咬牙切齿:“姜绾歌!下回搞这种‘惊喜’,劳烦您提前知会一声!我方才差点也着了道!”
“告诉你还叫惊喜吗?”姜绾歌跑得飞快,怀里的孩子被颠得迷迷糊糊睁开眼,“再说了,你这不还活蹦乱跳,眼神好使着呢?”
身后的烟雾渐渐稀薄,追兵的叫骂声却愈发清晰刺耳。姜绾歌搂紧怀里蔫蔫的小家伙,瞥了眼旁边同样灰头土脸却眼神锐利的顾云霁,心弦绷得更紧了。这帮人迟早会追上…她得护住这几个无辜的小家伙,还有身边这个…冤家对头!
“会回家的,”她轻拍孩子后背,声音像裹了层暖阳,“等姐姐收拾完那些坏蛋,就送你们回家。”
顾云霁听着那与平日判若两人的温柔腔调,心头像被羽毛扫过。这女人,平时牙尖嘴利得像只刺猬,对着孩子倒软成了一汪水。
“姜大夫哄孩子倒是一把好手。”他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
“废话!”姜绾歌立刻瞪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又不是石头做的!这么小的娃娃遭罪,谁看了不揪心?”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眼神软了软,“再说了,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小祖宗呢,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
提到姜小淘,她眉宇间笼上一层担忧:“那小捣蛋鬼...也不知道在府里有没有老实喝药。”
“安心,”顾云霁接得自然,“我的人看着呢。”
“你的人?”姜绾歌倏地抬眼,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几时往我家塞人了?”
“就...前两日。”顾云霁难得露出一丝不自在,“怕你弟弟落单。”
姜绾歌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哼了一声:“...算你有点良心。”
山路越发崎岖。乱石嶙峋,加上被马蹄踏得七零八落的地面,姜绾歌抱着孩子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绣鞋终究不便,一个踉跄,她直直向前栽去!
“当心!”顾云霁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揽住她的腰。
骤然跌进他带着沉水香气息的怀抱,姜绾歌耳根“腾”地烧起来:“没、没事!松手!”
顾云霁这才回神,触电般收回手,自己耳尖也染了薄红。
空气凝滞了一瞬,微妙的尴尬弥漫开来。两人目光各自飘忽,谁也没看谁。
“姐姐,”怀里的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你脸好红,生病了吗?”
“没...没有!”姜绾歌矢口否认,“天、天太热了!”
“可现在是秋天呀,”稍大的男孩困惑地挠头,“山上凉飕飕的。”
姜绾歌被噎住,只能狠狠剜了顾云霁一眼,把锅甩过去。
顾云霁莫名挨了记眼刀,却觉得她这窘迫模样格外鲜活,低笑出声。
“笑什么笑!”姜绾歌更恼了,“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顾云霁敛起笑意,眼底却还漾着波光,“就是觉得...姜大夫方才那平地摔跤的本事,很是别致。”
“别致你个头!”姜绾歌脱口而出,随即自己先僵住了——天!她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