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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夜游子

作者:东方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俞思州啪嗒啪嗒跑了一路,见沈砚清没有追来,便在一棵老槐树边停下,大喘了口气,抛了抛手上沾了她指尖血的哨子。


    用手上这只声音奇怪的普通哨子当鬼哨来控制阴尸还是有些麻烦,不得不弄得和吹唢呐似的,所幸还是有用,她刚刚的脸没白丢。


    俞思州靠着槐树休息一会,又饿了。


    怀里还有馒头,她十分珍惜地掏出来啃。


    她理了理现在的信息,刚刚死在阴尸手里的两位老爷,也算是原身那疯姑娘的仇人。


    他们在花轿里设的聚灵阵就是为了把人用阴灵气活生生灌死,然后送给背后那个邪修制作成阴尸。


    如果邪修被藏冥山弟子抓住了,大喜;没抓住,他们也还能靠卖姑娘活命,两手打算,想的挺美。


    中天的月亮被薄云蒙住,远看似散着一圈毛边,月光暗下去,四下里顿时阴了不少,俞思州啃着冷馒头,心里盘算着法坛的事,又猝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救命啊——”


    她啃馒头的动作一下顿住。


    风慢慢停下,缥缈的雾气渐起,不多时,薄雾就变成了浓雾,不断翻卷着弥漫过来,遮天蔽月,将她也笼进其中。


    紧接着,漫天的圆纸钱飞了出来,宛如一把一把枯黄的落叶,大雾之中,飘来一阵妇人又哭又笑的声音:“大喜——大喜——”


    是之前轿子内那鬼哭声。


    俞思州捏着没吃完的馒头,在心中有点生气地回道:喜什么喜。


    她眯着眼睛,看见雾气溶溶的远处,出现一队小小的红色人影,正在追逐着一个人。


    被追的那人有点眼熟,脸上有一道明显被戳伤的淤青,俞思州定睛一看,这竟然是早先被周管家派出去抓人的壮汉子。


    出去了那么些人,眼下只剩下他一个了。


    “救命!”他屁滚尿流地喊,眼泪鼻涕糊成了一块。


    他身后,魂幡开道,纸钱铺路,两列红衣飘飘的阴尸从大雾中跃出,乍一眼看上去,俞思州叹为观止。


    这一队阴尸少说有百十来只,行列左边是男尸,统一穿着红色寿衣,胸系红花,面带笑容,右边列女尸,着红裳,戴着缀流苏的红盖头,手上拿着一水儿纸做的财宝,细长的指甲都涂成了鲜红色。


    队伍正中,一抬花轿飘然飞着,和俞思州在武员外府上的西厢房里坐过的那抬一模一样!


    那一声声“大喜”,同样是从这花轿中传出来的。


    这个队伍行进速度极快,几乎是几息的功夫,就快从远处贴到俞思州跟前来了,那壮汉现在估计已经是依靠自己的本能在逃跑。


    等那壮汉跑到她这边来的时候,俞思州十分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馒头,最后再咬了它一口。


    然后,她直接跨步出去,挡在整个阴尸队伍前头,用指尖血在剩下的半个馒头上一戳,牵出体内的大部分阴灵气绕着馒头画了一圈。


    随后,她盯着那飞来的红轿子,将馒头往前潇洒地挥手一投。


    那半边冷馒头爆发出了无比的气势,以冲天之姿直穿而去,排在队首的阴尸被串糖葫芦似的穿过,一只只化作飞灰,俞思州紧接着扯出哨子,连着吹了三声,合掌喝道:“还不停下!”


    那几十只阴尸直接爆发出哀鸣,前脸撞后脑,一下都刹住脚步,开始不断发抖。


    轿子悬停在空中,里面终于不再“大喜”了,而是传出一阵尖锐的鬼哨,一声比一声急,但是没什么用,俞思州莫名地听出了一丝气急败坏。


    现在,她知道这轿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这花轿里面装了一只夜游子。


    阴灵邪祟这些东西,诞生于世的方式稀奇古怪,有些是经别的东西转化而来,比如阴尸,就是由人的尸体转化过来的邪物,还有一些,则是天生地养的。


    夜游子就是天生阴灵,能言语,喜牧尸,会抽人魂,死时骨头化作鎏金,是用来炼器的绝佳材料。


    这种阴灵,本身战斗力并不强,欺软怕硬,很会伪装,它们擅长牧尸用以保护自己,因为同样是阴灵,它们操纵阴尸可以自由地给出指令,而不用像邪修一样,有一个固定的定式。


    落到夜游子手里的尸体,只要原本尸体的魂魄没有消散或者转入轮回,它们就能把那魂魄拘到自己手上。


    以防万一,俞思州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原身那姑娘魂魄所在,就道:“你装魂魄用的锁灵囊,交出来。”


    轿子剧烈地抖了一下,一个小小的袋子被递了出来。


    俞思州接过,在指头上挤了一点血,伸手进去在锁灵囊里翻找,里头有些魂魄显然是刚收进去的,十分活泼,甚至会追着她的手啃,但大多数都是静悄悄的,摸起来像是放凉的元宵。


    她甚至在里面找到了武生的魂魄,但是,没有没有她这具身体原本的那个。


    俞思州一边翻,一边淡淡道:“这就是全部了?”


    “……”夜游子沉默一阵,然后,花轿里面扔出来了十一具尸体。


    是其他的壮汉,全是被阴尸杀的,死状极凄惨。


    俞思州扫了一眼,心中叹息,但依旧面不改色,拍了拍手。


    阴尸一蹦一蹦过来,把这十一具尸体拖走安置,它们非常自觉地把那个跑了的壮汉带了回来,只是他又十分不争气地吓晕了。


    俞思州看它们似乎想要把吓晕过去的和那些尸体堆放到一起,便吹了声哨,叮嘱:“别放到一起。”


    阴尸十分听话,就把唯一活着的那个挑出来,放到了另一边。


    “还有吗?”俞思州转过头去,问那个夜游子。


    “没、有、了。”夜游子被她这个架势吓住,磕磕绊绊地答。


    “我问你,我的魂魄在哪里?”俞思州问。


    “你的魂魄在、你身上。”夜游子答。


    “我是说原来那个魂魄。”俞思州道。


    “没有……原来那个没有魂魄。”夜游子道,“是一个空壳。”


    什么?


    俞思州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人有三魂七魄,生下来不可能是具空壳,哪怕是所谓的疯子傻子,也只是因为三魂七魄不完整,所以才会疯傻。


    怎么会有没有魂魄的人?如果真是如此,那她……要怎么招魂?


    “我是不是先前就被抽走了魂魄?”俞思州问。


    “不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夜游子道。


    俞思州直觉不好,如果这个小阴灵说的是真的,那她现在就相当麻烦了——疯姑娘的身体成了俞思州魂魄的容器。


    俞思州心说自己得赶紧找个地方开法坛,越快越好。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花轿的红帘一下子拉开,刚刚还装作娇弱的夜游子化作一股漆黑的潮腐之气,如同一股汹涌的黑色潮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俞思州眼前,所到之处,连空气都被抽离。


    “想跑?”俞思州一眯眼,刚抬起手来,一道红光便破开浓雾,一把鲜红色的剑随后嗡鸣而来!


    这剑和俞思州从前见过的所有剑都不一样,浑身血气缠绕,业障浓烈,气势无比逼人,它直接将那团夜游子钉死在了地上。


    那夜游子瞬时化成了一滩浓黑的血水,血水里,滚出一根金灿灿的鎏金骨头,上面还挂了块银色的腰牌,上面写着“典魂斋”三个字。


    俞思州盯着这根邪气冲天的骨头看了几息,把它连着那腰牌从血水里捡起来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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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擦,别到了腰带上。


    刚好,她拿这个做一柄招魂幡。


    远处,风声急啸,一个淡蓝色的影子立于剑上,化作一道流光直飞而来,是沈砚清,他后面还跟着一大串尾巴。


    “师兄!下面!”云岚在空中喊。


    沈砚清抬手,毫不留情,又是一道剑气横砍下来。


    俞思州赶紧把锁灵囊挂到最显眼的一只阴尸的脖子上,吹了声哨。


    阴尸听令,按顺序一个个排好队,俞思州也不管地上那把红色的剑了,拔腿就跑。


    这一次她的灵活闪避稍有失误,沈砚清那剑气削了她一缕头发。


    但她跑了也没几步,那把红色的剑竟然自己跟了过来,又飞到她身前,往她肩膀上一触,四周景色倏然变化,竟然从树林变作了一片宽阔的莲池。


    “一把剑为什么会用缩地千里?!”


    俞思州脚下一空,“噗通”一声,猝不及防掉进了莲池之中。


    晃动的水波中,她竟然看见了一个白发少年光|裸的背影。


    *


    “回禀师尊,凶手抓到了,是一只……夜游子。”沈砚清道。


    他手里是宗门的传讯玉符,另一头是他远在藏冥山的师尊,闻漱。


    “嗯。”闻漱应道,此时,在玉符安静的背景音中,出现了一个分外活泼的女声,是他的师妹,叶青鸢:“大师兄!早点回来呀!”


    “云岚会先回山,我还有些事要做。”沈砚清的声音柔了下来。


    “嗯?什么事呀?”


    “遇到了一个邪修,我要去将她……斩草除根。”


    沈砚清漠然垂头,看着掌心里他捡起的乌黑发丝,它十分柔顺地蜷缩在他掌间。


    地上的黑血、周围的阴尸,那个让他一瞬恍惚的背影,让他想起一些旧事。


    他从前那师妹俞思州,灵脉天赋哪怕是放在名不见经传的宗门里,都只能称得上是草包,何况她身在号称仙道第一、天才如过江之鲫的藏冥山,那就是草包中的草包。


    但是,若真要提到她,当年的弟子无人不记得,她在拜师会同天骄弟子切磋时,使出的那惊人一招。


    她那会甚至没有自己的灵剑,而是抄了一把铁剑就上去对擂,掌教师姐问她三遍你灵剑呢,她挠了挠头,朗声说她还没攒够进藏剑墟的灵石。


    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但还没开始笑,便听台上剑风吟啸,罡气如龙,那天骄弟子的脸已经肿成猪头,倒飞出去两里地。


    俞思州起手第一招,便是问心剑意九个招式中的最后一式,清霄问心。


    这套剑术创自玉虚太微宫那位世尊师祖,几乎是所有宗门入门必修,只是修到往后,难度堪称逆天而行,绝大多数人都会放弃,但很明显,俞思州是例外。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例外。


    后来,她的修为被废去,却依旧不甘心,出山门外学了满身歪门邪道的本事,师尊将她抓回山门,扔进牢里。


    她被他摁在手下,弱的像条任人宰割的鱼,他折了她的骨头,断了她的邪术,但她直到死,也没有向任何人服过软、低过头,更不论认错。


    她一辈子大抵都是如此,即使自己做错了事,也一定要死犟。


    师尊说,受不染尘一剑,必然灰飞烟灭,俞思州死了便是死了。


    沈砚清掌中火焰升起,将那发丝烧的一干二净。


    “大师兄!那青鸢就在山门里等你回来。”师妹的声音在玉符里叽叽喳喳的响起。


    “好啊,你等我。”沈砚清将那些往事抛之脑后,应道。


    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自己的手掌心,却在心里想,这天上地下,他只认叶青鸢一个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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