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景州,陵城。
三月的江南,旭日东升,草长莺飞。
城内的商贩早早便打开店门,吆喝声,叫卖声渐起,一片欣欣向荣。
郗府的角门处,一个圆脸小丫鬟哭丧着脸,委委屈屈道:“姑娘,你们可要早些回来。”
一位身着玄色锦袍,腰系玉带的“小公子”安慰道“好好好,我们定然早些回来。”
说着,她捏了捏自家丫鬟的圆脸,“下次再带你去,青栎乖。”
话闭,扭头带着身旁同样作男子打扮的丫鬟青岚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车轮辘辘而响,一路从城北驶向城中最为热闹的地段。
马车拐入一家书肆后方的小巷,车上的人下了车,来到一道不起眼的门前。
名叫青岚的丫鬟上前,有节律地敲了敲门,门里面的人像是早已恭候多时般,待敲门声结束后便立即将门打开,恭敬将人迎了进去。
“公子,请。”
郗黎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走入这家书肆,通过后院的一方小天地,径直往二楼而去。
才上了楼,便见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瘦削男子迎上来,眉头紧皱道:“今儿这位可是个难缠的主儿,我这翰墨林的画师一个都入不得她的眼,特地点名要你来画。”
这段时日,江南的姑娘公子们逐渐迷上了画像,不少人重金求画。
原本他这里的画师也不错,只是后来被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足十三四的小公子打破。
对于他的画像,喜欢的人视若珍宝,不爱之人弃如敝履。
好在他先下手为强,将人招揽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是个难以拿捏的主儿。
郗黎看着面前人记得跳脚的模样,只笑不语。
那人见状,只觉得颇为头疼,连声哀求道:“姑奶奶,你先去将里面那位姑奶奶打发了,你说的事好商量。”
目的达成,郗黎爽快进了里面的屋子。
才敲门而入,便见一位紫衣姑娘临窗而坐,远眺窗外江水。
“你便是大名鼎鼎的韦公子?”那女子闻声回头。
郗黎笑着道:“正是在下。”
“看你小小年纪,当真能够画出她们说的佳作?”女子满脸质疑。
“姑娘试试便知。”说着,便动手准备起作画要用的工具。
青岚动作迅速而熟练的给主子打下手,已然老练。
半个时辰后,一副美人图完成。
身子都快僵硬的紫衣女子迫不及待的拿起,看的目不转睛。
心中惊叹怎会有如此奇怪画法的同时,不无遗憾道:“画作逼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也的确如传言一般缺少神韵。”
“不过,我还算满意。”说完,便心满意足地带着人走了。
青岚闻言脸色不是太好。
倒是郗黎本人对这样的言论没有任何表示。
以古代这样的条件,能够有炭笔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根本不敢奢求如现代世界一般,作画工具应有尽有。
虽然也遗憾不能将人物画得更传神,但她也知足。
净完手出门,便见这翰墨轩的石掌柜已然在外等候。
“不知掌柜对在下的提议考虑得如何?”
郗黎往他对面一坐,开口问。
“公子想要多少?”石掌柜问。
郗黎果断伸出五指。
石掌柜见状,猛地站了起来,高声道:“五五分,你这、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非也非也,若是掌柜的还信得过我,日后咱们继续赚钱啊。”
石掌柜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俊秀的小少年,回想起一年前他也是这般笑着说:“若是掌柜信得过我,我们一起赚钱。”
他当时半信半疑的用了人,后来他的翰墨林直接成为陵城首屈一指的书肆,甚至如今在整个景州都有一定地位。
“您先考虑,家中还有些事,我便先回了。”郗黎看他犹豫半晌,果断起身,压根不给人回价的机会。
眼见郗黎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石掌柜快步来到楼梯口道:“你说话可算话。”
“自然。”
少年回身,仰头笑得自信从容。
“好,五五就五五。”
他是见识过这小子的本事的,况且看这人通身的气度也不像普通人,赌一把就是了。
更何况她要的也只是他所画的画作钱,他这店里可不是靠他一个人的画作吃饭的。
想通这一点,石掌柜果断签字画押。
*
回去的马车上,青岚感受着怀中银票的厚度,终究忍不住问:“姑娘,我们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像自家姑娘这种贵女,出嫁前帮着府中打点铺子,出嫁后便经营自己的嫁妆,根本不会抛头露面赚钱。
也不知自家姑娘来了江南后怎么变得如此大胆。
“祖父为官清廉,郗家看似风光实则也没有多少银子,祖母和母亲经营的铺子还要维持全府的所有开支,每月领着那点月钱,想买些首饰都得抠抠搜搜。”
“况且,我也不能仗着祖母疼我,总是花她老人家的体己钱吧。”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郗黎吃着手里美味的糕点说。
前世独身打拼久了,知晓没有金钱傍身的严重后果。
所以哪怕是穿越成了高门贵女,她这个习惯还是没变,不过不会将自己逼得那么紧就是了。
青岚若有所思点点头,可还是有些遗憾道:“可惜姑娘自个儿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绝技,本该流传百世的。”
毕竟物以稀为贵。
郗黎干笑,哪里是她自己琢磨的画法,人物肖像可是自古就有,不过是她有幸生于现代社会,学过更多罢了。
可即便如此,也只能让青岚误会下去了。
才回到澜悦院,青栎便急急道:“姑娘,老夫人要您去安宜院一趟。”
“容我先换身衣服。”
待收拾妥当,郗黎便往安宜院而去。
日光透过抄手游廊,越过雅致的湖面,留下一片波光粼粼。
水波将顽皮的阳光折射到跨湖而建的抄手游廊上,那细碎的光影斑驳地在郗黎窈窕的身段上起跃,明明灭灭,时隐时现。
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作为一个社畜,前世兢兢业业小半生,如今有了穿越这样的机缘,还幸运地成为了一名高门显贵家的官小姐,她只想安安稳稳、悠闲度日。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以企及的愿望,这具身子的祖父乃当朝阁老,父亲又是礼部侍郎,大哥、二哥也年少有为。
郗黎的愿望在这样的背景面前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可偏偏她不是普通的穿越,而是穿到了一本还在连载的小说里,她也不是什么女主角,倒是那个与男主有过婚约的白月光。
当她因心脏巨痛昏迷而再次睁开眼时,感受到整个人飘飘荡荡,差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后来脑中断断续续的记忆涌现,她才知道她穿书了,成了男主的白月光,还是一个跟别的男子跑了的白月光。
那飘飘荡荡的感觉不是她灵魂升天,而是她正在去往江南的船上。
当一切明了后,郗黎万念俱灰,上天难得对她仁慈一次,难道在一本书里她都要被炮灰吗?
替身文,替身文,白月光自然不是主角,甚至很多白月光下场凄惨。
再三纠结,分析了各种情况下她的结局后,郗黎还是决定,先吧婚退了,之后以不变应万变。
毕竟她只是一个配角,只要有意识地推动男女主感情发展,好好走剧情,不作大死,保命应该不难。
难得拥有这样一个一辈子都不用奋斗的家世,她真的只想好好享受人生。
或许是抱着这样的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郗黎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对古代大家闺秀的生活适应得很快。
只是如今她脑中记忆不全,才抵达江南,她便辞别表哥,以陪伴祖母的名义,来到了陵城。
与熟悉彼此的表哥相比,早已多年不见的祖母这里显然是更好的避难之地。
韦老夫人五年前不知为何孤身一人回到郗家祖籍,对外宣称江南气候宜人,与养病有益,自此在陵城定居,回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郗黎脑海深处,这位老夫人总是一身华服,威严肃穆,端的是一派当家主母的威仪。
见到韦老夫人的第一眼,郗黎便被老人家身上的生气以及豁达所吸引。
老夫人和善,愿意纵着郗黎,久而久之,郗黎便在她面前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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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真性情。
郗黎前脚迈进安宜院的门,后脚便领略到了祖母的真性情。
“瞧瞧,这是谁来了?不是我那逃婚逃到我老婆子这儿的大孙女吗?”
声音不算苍老,甚至有着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柔婉,但言语里的嘲讽却有些刺耳。
郗黎脚步滞了滞,无奈出声:“祖母……”
韦老夫人沉着脸,将手中浇花的小瓢一扔,缓步走向郗黎,不悦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儿,都已经是十六等我大姑娘了,整日整日往外跑,若是让你父亲母亲知晓我把你养成这副模样,还不知要怎么埋怨我。”
一年的相处,郗黎哪里不知祖母并非真心责怪,不过是担忧她的安危罢了。
她连忙换上笑脸,一脸讨好。
“我哪有整日出门,不过是偶尔出去瞧瞧,哪次出去没给祖母您带好吃的好玩的。”郗黎伸出素手,揽住韦老夫人的手臂,别别扭扭地撒着娇,显然还不是很习惯如此讨巧卖乖。
韦老夫人见她这浑身僵硬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严肃,忍不住笑出声来。
恨铁不成钢道:“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看着挺精明的一个姑娘,竟然会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话。”
京中有些关于男主的传言,她便是拿这个搪塞祖母的盘问。
“你祖父虽为人刻板了些,但看人极准。崔家那小子与他父亲不同,颇有几分他祖父的遗风,你若是嫁过去,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韦老夫人拉着郗黎的手,来到院中的凉亭中。
微风习习,花香馥郁,满园花色中,亭中端然而坐的姑娘却令这些娇花都失了三分颜色。
韦老夫人看着容色昳丽的孙女,目露喜爱。
这姑娘的性子的确不适合荣国公府那样的狼窝,若不是来了江南,可能还是从前那副怯弱模样。
事到如今,这桩婚事只能作罢,江南的世家子也不比京城的郎君差,等退了婚,她再给她的黎儿好好择一谦谦君子为夫即可。
看着孙女一脸苦相,韦老夫人说:“你说的退婚一事,我考虑了几日,决定过些日子便修书一封与你祖父说明。”
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生活一辈子,其中的心酸苦楚,她明白,是以,她舍不得孙女步上后尘。
郗黎闻言双眼一亮,星眸如盛了一汪清泉,晶亮纯粹。
不过不等她高兴多久,便听韦老夫人补充道:“正好在你回京前给他们提个醒儿。”
“回京?回什么京?谁要回京?”
郗黎被韦老夫人一句话砸懵了。
“你……莫不是忘了你祖父的寿辰就在下个月?”老夫人微微眯眼,显然没料到孙女是这个反应。
这丫头真是逍遥疯了,竟然连长辈的生辰都能忘。
郗黎瞬间感受到阁老夫人的气势,心下一虚,连忙道:“我以为连您也要逼我嫁人,原来是祖父寿辰啊。”
实则,是她压根将这件事抛到九霄月外。
脑海中前世今生的记忆到现如今都还未理清,哪里记得这些。
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一副认错模样,韦老夫人也没深究。
“祖母,可以不去吗?”郗黎垂死挣扎,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她真的不想去。
“你说呢?”
“‘夫孝者,百行之冠,众善之始也①’。祖母知晓你有你的不得已,可大襄重孝,你若是连祖父寿辰都不出现,无论是何理由,都会有人抓住你的错处,甚至攻讦郗家的家教。”
一双苍老的手握上郗黎的手,带着历尽千帆的力量,安抚地拍了拍,“有的时候,我们只能妥协。”
最终,她点了点头,妥协了。
如祖母所说,她若是不出面,郗家会蒙羞,她包括郗家其他女眷都会名誉受损。
即便找个由头能够糊弄得了旁人,也会寒了祖父甚至父母亲的心。
在这个世界,家族是一个人的后盾,祸福相依。她想过得舒心,必定得与家中缓和关系。
想通后,郗黎不无期待看向祖母,问:“那么,祖母会与我一同上京吗?”
闻言,韦老夫人冷笑一声:“又不是整寿,还不用我劳师动众赶往京城巴巴给他贺寿。届时你替我捎一份礼带回京即可。”
郗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