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梨和周顺满回到家，第一个迎出来的却不是丁兰香，而是傅同舟。
之前丁兰香岔开了话题，周顺满忘记继续反对傅同舟来家里过年，刚才几人上完坟先回家，就已经将傅同舟叫过来了。
周晚梨倒是不意外。
傅同舟一个人在周家湾，谁都不熟，只跟自己家打过一点交道。又是过年这种时候，“每逢佳节倍思亲”，别说是做事周全的丁兰香和周平玉，便是周晚梨也觉得应该邀请他一起过年。
她家有六个人在呢，傅同舟再厉害，真动起手来，他们也能给他按住了，所以这种时候反而不危险。
周顺满还是不高兴，但人已经来了，他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驳父母的面子。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实在太狼狈了，吵架都没气势，所以也只是警告地瞪了傅同舟一眼，便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这是怎么了？”傅同舟手里拿着一把蒜苗，边细致地摘掉那些黄叶子和根须，边问周晚梨。
“二哥掉田里了。”周晚梨客气地道，“哪里用你干活，放着我来吧。”
傅同舟笑笑：“我不会做菜，你再不让我摘点菜，我就真不好意思吃了。”
周晚梨只是怕他下毒，听说他不上手做菜就放心了。
只是摘个菜，应该下了不毒。
不过她还是跟着进了厨房，还是盯着点放心。
“顺满怎么会掉田里？”丁兰香正在剁肉馅，看到周晚梨进来就问。
周晚梨张嘴便造谣：“他说想去捉黄鳝。”
“大冬天哪里来的黄鳝。”丁兰香无奈道，“就知道胡闹，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周晚梨，你又污蔑我。”周顺满也不放心傅同舟，匆匆换了衣服，抱着外套就跑来厨房，结果刚好听到周晚梨给自己泼脏水。
丁兰香看他一眼，确认他没受伤，放下心来，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掉进田里？”
周顺满：“……”
总不能说，是被妹妹一句夸奖吓得找不着北吧？
那也太丢人了。
丁兰香见状只当他是心虚，也没继续为难他，换了话题道：“别都挤到厨房来，顺满去生两个火盆，晚上守夜冷。”
周家湾没什么好玩的，除夕这天守夜，大部分的家庭都是男人打牌，女人聊天。
夜里气温低，农村的房子又漏风，不烧火根本坐不住。
毕竟是数九天气，周顺满刚掉进水田里，虽说年轻扛得住，但也实在冷。对丁兰香安排的这个任务，他还是很乐意的，满口答应：“好——你叫傅同舟是吧？跟我一起去生火吧，做饭的事交给她们女人。”
他总觉得让傅同舟跟周晚梨待在一起不放心，趁机将人叫人。
傅同舟答应一声，将蒜苗分开放好，又去洗手。
“没大没小。”丁兰香呵斥周顺满一声，“同舟比你大，你要叫哥。”
周顺满才不想叫，飞快跑出去，还不忘对傅同舟道：“快点啊，我在院子里等你。”
等他们离开后，周晚梨才去做自己承诺的菜——那只野鸡。
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哪怕是过年，肉也不是随便吃的。
所以，周家湾的人过年不喜欢拿肉炒菜，有肉都是直接上肉，这样才过瘾。
比如这只野鸡，原本丁兰香是准备分掉两只鸡腿后，剩下的便撕成条，直接端上桌。
周晚梨其实也不会做菜，这会儿同样是把鸡肉都撕下来，然后撒上葱花，加了点调料和油辣子，拌一拌就成了。
“妈，你尝尝。”周晚梨夹了一筷子，趁丁兰香说话，塞进她嘴里。
丁兰香吃完朝周晚梨竖起大拇指：“好吃，梨儿真厉害。”
“读过书就是好，脑子转得快。”秦海霞也跟着夸，一转身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野鸡肉已经很香了，再这样拌过，能不好吃吗？
调料不要钱？
油辣子不要钱？
这样拌树皮都好吃。
想是这样想，等菜正式上桌，秦海霞第一个夹的就是这道凉拌野鸡：“我要尝尝梨儿做的菜。”
“梨儿做的？我也要尝尝。”周和满有点惊喜。
周顺满不说话，筷子已经先伸出去了。
其余人也都纷纷瞄准那道拌鸡。
野鸡本来就小只，一人一筷子就该没了，秦海霞仗着这道菜离自己近，赶紧抢着夹了满满一大筷子。
见状丁兰香和傅同舟都默默调转筷子，去夹旁边的菜。
秦海霞满意地塞了口鸡肉进嘴里，又嫩又香，真好吃。
【好感度-1】
系统提示音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秦海霞顿了顿，继续吃。
才掉一点，无所谓，还是吃肉要紧。
【好感度-1】
秦海霞抬头看了眼周晚梨，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菜，看不出任何异样。
【好感度-1】
系统的播报却还在持续。
跟之前相比，掉得不是很快，幅度也不大，但大有持续不断的架势。
秦海霞听得心烦，本来还想再夹一筷子拌鸡，终究还是转了转筷子，伸向旁边的木耳炒肉。
【好感度-1】
然而系统并没有停下来。
秦海霞：“……”
她又改为夹豆腐、青菜……还是没用。
系统就像磁带卡带了，一直在重复播放【好感度-1】。
秦海霞悄悄问了下系统，确定没出问题。至于为什么好感度会一直掉，系统也不知道，只能猜测可能是周晚梨心情不好。
大过年的有吃有喝，为什么要心情不好？
真是晦气。
而且，心情不好拿她出什么气？
搞得年夜饭都吃不安稳。
秦海霞这段时间没少被折腾，今天又被系统的惩罚给吓到，这会儿情绪上头，实在忍无可忍，“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言笑晏晏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秦海霞身上。
秦海霞清醒过来，一下子难掩慌乱——她向来最是温柔，怎么能当众摔筷子呢？
好在丁兰香的关心给她找了个借口：“海霞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痛。”秦海霞顺势道。
“怎么会突然头痛？”周和满有点怀疑，但还是关心道，“我去请杨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老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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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霞起身，朝卧房走去，“我去休息一会儿就好。”
周和满急忙跟上去扶着她。
“真的没事？”将人扶上床以后，周和满又道，“不用担心吉利不吉利，都是封建迷信，生病就要看大夫。”
秦海霞眨了眨眼，没说话，却忽然伸出手，摸向他裤腰。
周和满吓了一大跳。
一是外面大家都关心着这边的动静，二是秦海霞向来害羞，从未有过这样一面。
“你干什么？”周和满压低了声音问。
“别守夜了，早点回来休息。”秦海霞半晌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
她拿周晚梨没办法，还不能拿她哥哥撒撒气？
秦海霞对夫妻生活向来不热衷，经常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各种推脱，周和满到底血气方刚，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呼吸都乱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走出去。
“海霞怎么样了？”众人纷纷询问。
“没事，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周和满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因着秦海霞这“病”，大家都有点顾虑，年夜饭没多久就结束了。
幸好原本也吃得差不多了。
丁兰香又去问了秦海霞一遍，确定真无大碍，大家才放下心来。
傅同舟提出回家，丁兰香急忙挽留：“你一个人回去守夜多无聊，就在这里跟他们打牌吧……你会打牌吗？”
傅同舟会玩牌，但不会周家湾的特殊玩法。
好在他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梨儿你来玩吧，我去照顾你嫂嫂。”周和满有点坐不住。
以前在周家湾，玩牌跟抽烟喝酒一样，是男人的特权。女人玩这些，是会被嫌弃的。
周晚梨也就偶尔在家里跟哥哥弟弟们玩一玩，从不去外面玩。
周平玉抬起一只眼睛看看她，到底没说什么。
丁兰香不会玩，坐在周晚梨身边看她玩，时不时剥个瓜子花生喂到她嘴里。
几把下来，竟然是周晚梨赢得最多。
“你去哪里学的？”周平玉终于没忍住，问道，“平时跟别人出去玩了？”
“哪里用得着专门去学？会算牌就行。”周晚梨知道这个爹是有点迂腐的，不想大过年被他教训，起身拿了支蜡烛，“妈，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看着点。”
周家湾很多人家修房子，正房和厕所是分开的。周晚梨家也一样，中间还隔着一个后院。
周晚梨刚走到后门边，就听到厕所里有动静，旁边猪圈里的猪还在哼哼唧唧。
估计是周和满或者秦海霞在上厕所，周晚梨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洗澡。
她愣了下。
今天是除夕，全家人在晚饭前都已经洗过澡，有必要这会儿再洗一次？
而且……周晚梨转身去灶上摸了下，都是冷的。
厕所里也没点灯，黑灯瞎火洗冷水澡——怎么看都不对劲。
周晚梨还是决定去大哥大嫂房里看看。
谁知道刚一转身，差点跟人撞个满怀。
傅同舟手里提着一把雪亮的斧头，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站到了她身后，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跳跃的烛火中发出森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