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梨没有马上挣扎，她感觉身后的气息有点熟悉，小幅度扭头一看，竟然是大哥周和满。
本来脑子就乱，这下更乱了。
大哥怎么跟过来了？
他是在跟踪她，还是在跟踪秦海霞？
要是发现秦海霞表里不一，他会很难过吧？
不过……周晚梨很快又镇定下来。
被他发现了也好。
秦海霞的真面目，迟早得让家里人知道，他早点有防备不是坏事。
确定周晚梨不会再挣扎，周和满松开手，朝前方使了个眼色，示意先听那两人的对话。
兄妹俩挤在大树后，默契地都没有探头，只是竖起耳朵听。
不知道秦海霞刚才又说了什么，就听见傅同舟回道：“那就麻烦周大嫂了。”
看来秦海霞已经说动傅同舟放弃周家湾，去槐树村租房了。
果然，随后秦海霞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不麻烦，助人为乐嘛，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你去了槐树村，报我的名字，找我爸妈看房就行。房子是现成的，不需要发电报问谁，直接就可以住进去。还有，我大爷爷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老人，对家家户户的情况都了解，你祖上的信息他肯定知道。”
周和满对秦家还是了解的，知道她家房子一家人住都打挤，并没有空房子可以出租，正疑惑，就听到秦海霞又补充道：“对了，那房子不是我家的，是我邻居家的。我也赚不到你的钱，只是纯粹不想看到你找错地方。”
傅同舟再次道谢。
随后两人便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
秦海霞也哼着小曲往家的方向去了。
周晚梨看了周和满一眼。
大哥其实长得挺帅，标准的浓眉大眼，加上周家人天生皮肤白，夏天晒黑了冬天稍微一捂，皮肤又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但他身上莫名带着股憨劲，尤其是眼神，快三十岁的人了，看人还总是直勾勾的，没点心机。
这会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就显得有些茫然。
“嫂嫂应该只是好心，没想那么多。”周晚梨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帮秦海霞“解释”一下，“她向来明事理，不像有些媳妇什么事都只想着娘家。这次想必也不是为了钱，而是真心觉得那个傅同舟的老家在槐树村。”
她这个憨憨哥哥要是能听懂她的弦外之意更好，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期待只通过这件事就能解决掉秦海霞。
周和满顿了顿，忽然道：“你知道我昨天去槐树村帮老丈人家干活了吧？”
周晚梨点点头。
大哥干活是一把好手，跟岳丈家离得又近，每年农忙他总要去帮着干不少活。
周和满继续道：“昨天海霞说她爸扭伤了脚，让我去帮她娘家砍柴，我到的时候是中午，他们刚吃过饭，我一直忙到天黑，他们说怕赶夜路不安全……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他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打住。
昨天累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上。回来时家里也吃过晚饭了，他都没好意思提自己没吃饭。
后来睡觉前，秦海霞问他干了多少活，家里的柴火够不够过年烧，他一一回答，又顺嘴提了句自己饭都没顾上吃。
秦海霞温柔又抱歉地说：“真是辛苦你了。”
却也没说要给他做点吃的。
周和满嘴上说没关系、应该的，到底还是有些寒心。
这些话他不好跟父母讲，在外面也没什么知心的朋友，刚才被周晚梨关切的眼神一看，心底的委屈竟有些控制不住，病急乱投医地想找个对象倾诉。
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梨儿还是个孩子，跟嫂嫂关系向来很好，说这些不是徒增她的烦恼吗？
“说呀，你得说呀。”周晚梨忙道，“我是你亲妹妹，你不跟我说跟谁说去？”
“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也别瞎操心。”周和满那股委屈劲已经过了，粗糙的大手在周晚梨头顶揉了一把，岔开话题道，“马上要过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病养好。要不然过年我们吃肉，你可就只能看着了。”
周晚梨抗争道：“我不小了，过完年就20岁了。”
周和满一身牛劲，抓住周晚梨后背的棉袄，轻松将人提溜着往山下走：“这不还没过年吗？再说了，在大哥眼里，你永远是小姑娘。”
周晚梨：“……”
算了。
至少从周和满的反应来看，他对秦海霞并非全无芥蒂。
原本周晚梨一直不明白，上辈子哥哥嫂嫂明明看起来很恩爱，为什么秦海霞还会在有孩子的情况下坚决地要离婚。现在看来，他们的感情可能早就出现问题了。
他只要有防备心就好。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傅同舟，别的事情都可以靠后。
两人刚回到家，秦海霞便跑出来，有些紧张地问：“你们去哪里了？”
周和满不善隐藏情绪，抿着唇没吭声，周晚梨急忙道：“我吃了饭有点不消化，让大哥陪我出去转了转。”
“你午饭也没吃多少啊，怎么会不消化？”丁兰香也在旁边，闻言有些担心，“是不是胃不舒服？还想不想吐？”
周平玉推着自行车从屋里出来，刚好听见这句话，也停下车过来询问：“梨儿又难受了？”
“我没……”周晚梨心里一动，反问道，“爸，你这会儿骑车要去哪里？上街吗？”
“那个傅同志不是给了钱，让给城玉发电报吗？”周平玉话少，丁兰香替他回答，“马上要过年了，怕晚了人家收不到，你爸就决定现在去发电报。傅同志这么着急，说不定有什么苦衷，最好是能尽快解决，给人家一个准信。”
秦海霞听说周晚梨不消化，讨好地进屋倒了碗热水，这会儿刚走到门口，听他们提起傅同舟又缩了回去。
周晚梨只当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向旁边的周和满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对重新骑上车的周平玉道：“爸，我和你一起去。”
周平玉又把脚放下来，回过头不赞同地看着周晚梨。
丁兰香怕他说话难听，再次抢着道：“你去干什么？本来就受了凉，别再吹风了。”
“我有点事。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再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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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晚梨冲丁兰香眨了眨眼，直接坐上自行车后座，“爸，走吧。”
“等一下。”丁兰香对周晚梨是真的完全信任，见状也不再阻拦，而是跑回屋里，拿出帽子围巾将人裹得完全不透风，又叮嘱周平玉，“骑慢点。”
周平玉“嗯”了一声，也没再反对。
他话少，一路上也不跟周晚梨聊天，只偶尔会问问：“冷不冷？”
“我都热得快冒汗了。”周晚梨笑道，“爸，你就放心骑吧。”
周平玉还是骑得又慢又稳，花了快半个小时才到镇上。
今天不逢场，街上人不多，但挂了些红灯笼和红色装饰，看着很有过年的氛围。
“爸，我要去买点女孩子家用的东西。”周晚梨跳下自行车，说，“你先去发电报吧，我等下到邮电局找你。”
周平玉默默咽下问她去哪儿的话，只道：“有钱吗？”
“有的。”周晚梨拍拍衣兜，朝供销社那边走去。
走了一小段，回头看周平玉已经骑车往邮电局去了，周晚梨便迅速转个弯，跑进旁边的派出所。
镇民们办事一般都是趁着赶集的时候，派出所平常也就没几个人上班。
周晚梨到的时候，值班的中年公安正拎着包，准备锁门下班。
看到有人来，他皱了皱眉道：“有什么事逢场的时候再来，今天没人……”
“公安同志，我能查询一下通缉犯名单吗？”周晚梨没在意他的态度，笑眯眯地问。
公安一脸茫然：“什么饭？吃饭去饭店，来派出所干啥。”
周晚梨愣了几秒，忽然想起来，这一年好像还没有通缉令。
“哦，是这样的。”周晚梨迅速换了个说法， “我见到了一个野人。”
“啥？”公安同志怀疑自己听错了。
“个子很高，头发特别长，脸上长了好多毛，还不会说人话，只知道‘嗷嗷’叫……”
周晚梨手舞足蹈，说得绘声绘色，公安同志听得半信半疑。
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中年公安道：“小姑娘……”
“不知道抓住野人，算不算一件功劳？”周晚梨又抢着问。
中年公安到嘴边的话一转，变成了：“小姑娘，你是哪里人？”
“我是周家湾的人，隔壁是槐树村。”周晚梨说，“我就是在两个村子交界的山上看到野人的。”
“你反应的这个情况我记下来了。”中年公安点点头。
“你们要快点派人来看看啊，马上就要过年了，万一野人来村子里伤人，那可就太糟糕了。”周晚梨看着中年公安，一脸真挚地道，“我怕别人不信，也怕他们乱来把野人打死了，所以连家长都没说。我只信任你们公安，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的，对吧？”
她长得好看，尤其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要多纯真有多纯真、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公安同志感觉自己头顶的警徽都在闪闪发光。
他不由自主就许下承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在过年前安排人去周家湾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