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终·章 “可以给我一个名分……
输液管里的液体滴答而落, 时钟的指针滴答地走。
等孟亭曈拆线、复查、等再出院时,已是一个月后。
他胸口处留下的疤痕已然慢慢变淡。
可陆承渊心口处的那道坑洼,却恢复得还没有他腹部的伤口好, 留下得那道暗红色的伤仿佛就愈合到了这种地步一样, 不再继续生长。
孟亭曈偶尔抚摸过去, 再仰头时便能看到陆承渊晦涩至极的目光。
他指尖一抖,默默偏开头去,不太敢言语。
陆承渊让他等着, 就真的是等着。
等纱布从他胸口处取下、等拆线过后的伤口慢慢恢复、等他已经行动自如的下了病床,直到他彻底再无大碍的从医院走出。
陆承渊的视线愈发阴郁难明,却始终没有碰他。
他吃了很久的营养餐了,可当时失血过多,唇上的血色还是没有养回来。
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白了, 白到几乎透明, 那张笑盈盈地脸上总是带着一股苍白的病气。
可他还是不老实。
反正陆承渊说要罚, 他也逃不过, 索性就不躲了。
自从陆承渊让他等着之后,他在医院的时候就哼哼唧唧喊痛, 拆线换药得时候痛地睡不着, 咽下止痛药还犹觉不够, 黏在人身上要骗两口甜点吃,还委屈巴巴地让人给他讲故事。
讲陆承渊的童年, 讲陆承渊的过去,直到讲到那只小狗。
孟亭曈不闹了,亦或许是止痛药发挥了作用。
他偏凉的指腹抚摸着人心口上那道疤,埋在人颈窝里拿柔软的黑发蹭人。
“我之前、也有一只小猫……”
陆承渊环着他,在人发丝上落下一吻, 认真听着孟亭曈主动开口,去讲述他曾经一直避而不谈的过往。
一定很痛吧。陆承渊揉了揉他的头。
在那个年代孤身一人的活下来,一定走得很艰难很艰难。
可孟亭曈没喊痛的。
那些遗憾被他轻轻揭过,只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埋在陆承渊的颈窝里,轻声道:“你真的好香。”
真的很香。
孟亭曈想。
他闻不够似的,埋在人怀里嗅着还犹觉不够,心脏跳动过快就牵扯着伤口起了一片细密地疼,可他还是拿嘴唇触碰着、牙尖儿都泛起痒意,忍不住地在人脖颈上轻轻啃咬着那块温热又干燥的皮肤。
陆承渊拿人没办法,他也不敢再动,他的自控力在人面前总是溃不成军的,他任由人在他身上胡闹,偶尔听到人溢出的‘嘶’声,再小心翼翼把人扒下来检查伤口。
他无奈,他睨着人,顺着人脊骨向下抚摸,安抚着人情绪。“你不是说不要在医院里?”
孟亭曈倒吸着凉气,老老实实平躺回去,又责怪人:“是你在我床上,我才总是睡不着的。”
他确实没什么力气,心率稍微高一点,那隐隐地疼痛就从胸腔内部往外发散,忍不住从喉咙中滚出闷哼声。
他没法做什么,可他又难受,他把人叫过来又推回去,怎么都不合心意似的。
终于是挨到了出院。
他身子还是虚,总觉得似乎有些气血不足,没多动弹两下浑身就像是散了力气似的发软。
可那股细密地疼痛倒是好了不少,没那么疼,他就忘了伤疤似的,又窝在人怀里啃咬着人的喉结。
很香,很好闻。
从鼻腔里钻进去,闻得他五脏六腑连带着周身血液仿佛张开的毛孔都是舒坦的。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有这么香?”
他跨坐在人身上,陆承渊的手指扯开他的裤腰,顺着腰窝的缝隙撑开布料滑进去。
还没怎么着的就弓起背了,随之又塌下腰紧贴在人胸膛,抓着人头发拿齿尖儿去磨人锋利的下颌线。
陆承渊垂眸,从人白皙的耳梢看过去,黑发垂落在那一小截白皙的后颈,被磨蹭起的衣摆带出腰线,再往下的地方便都被他的手掌挡了去,他自己也看不到。
可看不到,却感受得到。
他揽着人帮他,动作温柔吻也温柔,他看着将自己完全交给他的人,不设防地瘫软在他怀里,蹭到他的身上,埋在他的胸膛,只剩呼吸声交融。
他轻拍着人的后背,将人过高的心率舒缓下来。
可他从来没有说出口的,是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香。
不用靠近,不用贴过来,你一出现,四周整个空间就被你的香味占满了。
每一个有孟亭曈经过的地方,陆承渊都能闻到独属于那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那浓郁的味道填满,放肆又霸道地挤占着他生命里的每一处空间,将陆承渊整个人都包裹进孟亭曈专属的味道中。
他哪里还能再看到其他人。
他的全世界都是孟亭曈。
“我还要等多久……”
孟亭曈没忍住轻声发问。
陆承渊却只低笑了一声,没给他回答。
那股悬而未决的审判一直挂在他的神经上,他时不时总会想起,每次想起时回头,都会对上那双似笑非笑地视线,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拿眼神*他。
他又热了。
他总热的。
要不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节制到现在,有时候甚至会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那惩罚能不能快些到,干脆就把他关起来做死好了,也不至于他总提心吊胆的期待,到底要怎么罚他、什么时候罚他,又要罚他到哪种地步。
他在又一次不知道喝了多少碗温补的汤药后,揪着人的领子咬着牙颤声问人:“你故意的。”
陆承渊只很淡地弯起了一点点唇角,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低低“嗯”了一声。
孟亭曈:“……”
好烦。
怎么还能这样色/诱的?
窗外的树叶已由绿变黄,风还没吹呢,就飘落到了地上。
孟亭曈进了岳维平的组,将他蓬勃的生命力都倾注到了孟来的身上。
他振臂高呼,走在申城的街头。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孟亭曈身着长衫,厚实的镜片也挡不住他目光里信仰的灼热。
他单手握着课本,奔走在人来人往的巷尾,温柔又坚定地去做属于他的事情。
——直到黎明之前。
枪声响起,在蓬勃升起的阳光普照大地的那一刻。
‘孟来’完成了他最后一个任务,满足又坦然的迎接死亡的到来。
1945年8月15日。
“卡——”
岳维平导演的这个剧本类似一个一个小故事串联起来的单元剧,每个角色的戏份占用的时长都比较平均,无法用严格意义定义,每一位角色都是属于自己那一段人生的主演。
陆承渊说是主演之一,戏份贯穿影片始终,也不过是将各个时间段的镜头拼接而成,做了一个主线在最后结尾的时候倒叙,将情绪推到最高潮的部分。
真拍摄起来,内容并是不太多的。
孟亭曈要拍摄的部分就更少了些。
孟亭曈临近杀青前,京市已经飘雪,申城也于当天降温,细密的雨丝飘飘然在空气当中,绕着人扰着,经久不散。
孟亭曈心情倒是好,他还有功夫去看风月楼那场戏的现场,看了一会儿,轻声开口,说这里的有些摆放位置不太对。
“那帽架要放到这边,恩客来的时候更顺手些,”
“这垂帘是不挨着地的,有人经过时,床上的人总是能看到脚步的,”
“还有那水烟袋……”
现场的布置又变动了些,根据孟亭曈指出的道具位置的细微变动,岳维平发现拍摄起来的定点走位,确实比之前更顺畅、也更生活化。
虞惊鸿本也是个对细节精益求精的,她钻研过不少抽水烟的片段,从点烟到入口再到吞云吐雾,连捏着火折子的手要翘起几根手指,都做过很精细的调整,可出来的效果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岳维平卡了她多条,不是姿势不对、也不是状态不对,可镜头之下氤氲在烟雾缭绕之中的虞惊鸿,却好似总是演不出那股红倌人的味* 道和那个感觉。
虞惊鸿单手托着那金属烟袋的地步,银色的链条坠在那细长的烟杆上晃荡,揣摩着岳维平导演口中的‘味道’和‘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看到不远处正在和陆承渊讨论着什么的孟亭曈,对上二人看过来的视线,在片场昏暗的灯光中,那书生装扮的人,却好似融入进着情迷四溢的小楼中。
红烛和汽灯在人身上落下一道道影儿,将那布衣长衫的温润书生装扮出了一丝风月的味道。
那股气质说不清道不明的,可凭借虞惊鸿演戏多年,出于一个好演员的直觉,她恍惚间只觉得,孟亭曈仿佛是从这小楼中走出来过的人一样,他的某种气质属于这里,或者说,他曾属于过这里,他身上那干净的气质与现在这里的风尘气息并不那么违和的。
“虞老师说的哪里话,怎的就是要我来给您讲戏了?”
孟亭曈话说得谦虚,虞惊鸿找他来询问那水烟袋的事情,说若是他会,能不能让他来试演一出她的戏份,想看看这位极具灵气的新人,会如何诠释小楼主人这个角色。
“试一下,就当是帮我找找灵感?”
虞惊鸿盛情难却。孟亭曈扫了陆承渊一眼,见那将军模样的人神情冷淡,戎装上身更显肃杀之意,抬手替他清去了些现场无关紧要的人,以免有什么闲言碎语流出。
孟亭曈只披了件粉色的外衣,那原本是那戏子的戏服,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将耳边的碎发后拢,起身朝那虞惊鸿的位置走去。
他坐在那木质雕花椅上,脚尖轻点镂空脚踏,虚虚倚靠着一侧的扶手,将整个人融进这昏黄又迷离的光线之中。
那一个瞬间,虞惊鸿恍惚间看到,孟亭曈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他再不是那君子长衫温润如玉的纯粹书生,仿佛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为在这封闭小楼度过了半生的倌人,游走在名伶、掮客和恩客之中,岁月在他眉眼间染上了世俗与风尘的痕迹,活得滋润又迷离、迷离又清醒。
他点烟,一颦一笑举止端庄,可那大户人家走出的良家女子的做派之中,举手投足间却又透出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魅。
他的脊梁明明是直的,却虚虚倚靠在那里,好似又软得没骨头似的,浑身上下都拧着一股劲儿。
能勾动出人心底里最隐秘的馋虫。
那白色的烟在口中轻含了片刻,似是被柔软的舌尖卷过,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红唇边离去。
可那被吐出的团烟却还不愿走似的,缭绕在人身边,依依不舍地拂过人的鼻尖、脸颊、白嫩的耳垂,缠绕在人发梢之间,氤氲缱绻。
他眼皮轻垂了一些,没什么焦点的视线盛着昏黄的光,在一片烟雾中闪动着碎掉的烛火,星星点点斑驳在这个房间中。
然后那两瓣红唇轻启,唇角轻挑起些不屑地笑意,说完台词后将那水烟袋放在小桌上,发出不重地‘咔哒’声。
片场一片寂静,孟亭曈放烟袋的动作很轻,凸起的腕骨只一转,那烟袋就落了。
可和他搭戏的人心口却蓦地一惊,这座小楼的主人虽带着笑,可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说一不二的气质,仿佛若是有人敢在这里不听话,下一秒就要被他骇人的手段给折磨得生不如死一般。
他不用生气的。
他只是放下水烟,这里的所有人便会知道,他就是这小楼里的主人,在这里,他就是最大的天,全都由他说了算。
他有的是手段能把所有不听话的给玩死。
只要他想。
虞惊鸿看明白了。
岳维平的眼里也迸发出惊喜的目光。
他一直想要的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此刻孟亭曈身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劲儿。
我管你是什么权高位重、富甲一方的或商或政或权或贵。
到了我这里,就都得随我的玩法。
这是我的小楼。
一场试戏结束,陆承渊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有人在窃窃私语着,惊叹着那份无比自然的演技,吹捧人说:“这根本不像演的……”
这下好了。原本孟亭曈都没什么戏份了,又被岳维平导演扣下,说有几个抽大烟的烟鬼总是演得不像那回事,问孟亭曈可不可以多留几天,去给那几个年轻人做示范?
直到孟亭曈真的没骨头似的瘫在软塌上吞云吐雾,将那烟鬼的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深入人心,那可怕的瘾虫仿佛从他每一个骨头缝里都钻出来似的,只消一口便舒爽到整个人都是酥麻的,看得人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是源自于对毒/品刻入骨血的恐惧。
“不、不像演的……”
“完全不像演的!”
“爽的跟他真的抽过似的!”
陆承渊:“……”
当晚,孟亭曈就被抓回房间,好生审问了一番,“抽过?”
“没有……啊!”
“真没有!”
他再也不想看到陆承渊那双手了。
他愤恨咬牙,“连手也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干你。”陆承渊如是道。
孟亭曈:“……”
“孟老师演得这么好,又让我猜,我还当孟老师真的抽过呢。”
“……我要是真抽过,你又准备怎么样?”
陆承渊又说了句什么,直到孟亭曈再次听到皮带扣响起,近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你干脆抽死我得了,”
“别这么要上不上的钓着我……”
“……到底能不能给个痛快?”
陆承渊将人的手腕绑起来,垂眼看着人低声威胁:“你还敢提‘死’字?”
“…………!”-
孟亭曈身体还没恢复的太好,全剧组的人都知道,岳维平导演也十分贴心地刻意没把人每天的戏份排的太满,以不太让人累到,能好好休息。
他的组本就不怎么赶工的,一旦进去了,拖延个十天半个月的都是常事,慢工出细活,能进他的组的演员一般都会提前留出容错的时间,以防拍摄不完和别的工作撞上档期临时错不开。
《新永劫无间》定档在了春节,距离剧宣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孟亭曈晃晃悠悠地待在岳维平的组里,除了营养餐就是些汤汤水水,养得他口淡,只能没事儿干就拽着刚下戏还没脱戏服的陆承渊解馋。
拐卖宋晴昀的那个人贩子前不久被抓到了。
他对部分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可一到关于圆心孤儿院部分的方面就咬死了不肯吐口,连警/方查出来了交易往来的证据,也不敢把那孤儿院的院长给咬出来。
可就算他不说,那院长也逃不开法律的制裁。
铁一样的证据摆在面前,孤儿院的院长神色坦然,将所有罪名一应包揽全部承担。
“没有咬出来宋氏?”
“没有。”
事发时太久远,那个年代又是现金交易,很难查到罪证。
原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就再也没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可峰回路转,陆承渊在排查陆老爷子身边的人员时,却在那次遇袭前不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姚金玉曾出现过在陆家老宅附近,被距离老宅五公里外的一段电子眼拍摄到。
霍祁伏诛,他身上的人命官司真的不少。
除了之前栽在他手上的人,只这次,就还有霍枫和王旺两个人,也被他悄悄杀死处理掉了。
霍骁在临出境前被抓捕,霍老爷子一夜之间痛失三个孙子,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被抢救过来后重病卧床,徒留偌大的霍氏被一群不成器鬣狗分食。
“他杀霍枫还能理解……可王旺怎么招惹他了?”孟亭曈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王旺是谁,他总觉得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健翔地产和霍氏也没有相关利益冲突啊?”
陆承渊却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单手覆在他后脑上,沉默良久才回答他的问题:“王旺,就是你拿红酒瓶开过他瓢的那个。”
“……”孟亭曈想起来了。
那个胖子大亨。
他很快便将这些联系串联在一起,想明白了霍祁虐杀这些人的缘由。
“如果是这样,他很难放过姚金玉的。”
“他确实没打算放过姚金玉,”
陆承渊沉声道:“只不过他晚了一步,还没对姚金玉动手,就先迫不及待地飞去了加州。”
他用姚金玉给陆老爷子通风报信,将孟亭曈和陆承渊的照片双手奉上。
再以乔明雨当诱饵,激得陆老爷子出手,以替陆家清理门户为由,将他认为不干净的血脉和污秽之人诛杀殆尽。
“还有霍骁,”孟亭曈低声道:“那些传言都是他放给霍骁的吧?他怕一个陆老爷子动不了你,所以要把霍骁也蛊惑进来,让他对你痛下杀手?”
“保险起见,他甚至最后还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那个放黑枪的陈辰。
“怪不得陈辰不喜欢柯浅……”
陈辰不喜欢陆盛阳身边的所有人。
他为陆承渊做事,陆盛阳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给陆承渊,可在积年累月的相处中,却对陆盛阳动了他完全无法克制的念头。
被霍祁察觉,被霍祁点出,最后成为被霍祁利用的一把枪,自以为伟大的做出了一切都是为了陆盛阳好的抉择。
霍祁足够聪明,也确实足够病态。
他在国外隐忍不发那么多年,装出那副虽然天真烂漫但也不是毫无手腕的模样,混迹在陆氏和许家的眼皮子底下,玩出了这么一场大戏。
尽管那场风波过去已久,孟亭曈却还是忍不住环上人脖颈,虽然是与人玩笑,可那语气中还带着些说不出的感慨:“你好难杀噢……”
陆承渊又气闷了。
一提及此事,他就无法克制的回想那日,后怕到了极致,只想把人关起来再加把锁的教人再不见天光。
霍祁机关算尽,为了一个陆承渊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的手段。
最后棋差一着,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孟亭曈短暂的思考了下,突然发问:“听说宋瑜愿失踪了?”
陆承渊顿了下才想起宋瑜愿是谁,他听说过这件事,可这人无关紧要的,他没当回事。
“如果说那日在海上游轮……姚金玉手上的那把叉子就是霍祁做的话,”
“宋瑜愿当时那个样子,姚金玉不可能不知道。”
孟亭曈思绪飞转,“宋瑜愿那样做,姚金玉不会放过他的——宋瑜愿在姚金玉手上?”
“还有一个人!”孟亭曈突然想起他今天在片场见到过的那个眼熟的男生,那个男生他曾经在游轮上也见过的,当时他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今日一见,他终于察觉到那股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那个男生的眉眼,与他有着三分相似。
虽然陆承渊不这么认为,可孟亭曈仔细看去,那不太明显的手术痕迹之下,连眼尾上扬的弧度都和他照镜子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夏宁!”
孟亭曈踹开那男生的房门,将人从大开的窗口中拽了下来,冬日阴冷的风灌进狭小又黑暗的房间,桌子上没吃完的生日蛋糕还散发出甜腻的香味,最终混合着夏宁的眼泪,一起控诉着姚金玉的罪行。
夏宁是想求死的。
他真得撑不下去了。
自从那日游轮偶遇之后,他还在王旺身边待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的,又被姚金玉‘解救’了出来。
虽然姚金玉有了新的发泄对象,可他还是被人破例放到身边。他看着姚金玉将全部的恨意都倾注到了宋瑜愿身上,只因为一个宋瑜愿是宋晴昀弟弟这个身份,就足够让宋瑜愿生不如死。
他后来又做过多次的微调、很用心地去模仿宋晴昀的一举一动,他以为只凭借这个,就可以一直留在姚金玉身边,那个他眼里、两次‘解救’他于水火的人。
姚金玉说,宋家人没一个好东西,都要背叛他,上赶着去爬陆家人的床。
夏宁浑浑噩噩的活,听说宋晴昀又要进组,找了个片场的工作,想要离人近一些,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能让他模仿至此,只凭借三分相像,便能让人‘怜惜’一些对待他,区别于宋瑜愿那么惨烈。
宋瑜愿好像快被折磨疯了。
可是或许连他也没想到,第二次再见到宋晴昀,是在他生日这天。
当整点时分,防空警报声长鸣、全国哀悼后。
孟亭曈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他,还发现了他藏在身后的生日蛋糕。
孟亭曈问他,为什么要藏起来。
他说他很难在这个时候庆祝自己的生日,他从出生起,就是不祥的。
可孟亭曈却温和地笑了起来,说:“怎么会。”
“那些先辈最想看到的,不就是你们可以快乐的给自己庆生吗?”
“他们为之努力奋斗的,就是你们可以站在阳光之下的今天。”
孟亭曈替他点燃了生日蜡烛,祝他生日快乐。
那鸣响的悼念像敲醒他灵魂的警钟,他看着那张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突然惊觉他这几个月浑噩无光的日子,就像是被夺了魄似的,有多么的可悲可笑。
他庆祝完自己的生日,无颜面对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终于在此刻,做出了那个他以为可以彻底解脱的决定——
然后他又被孟亭曈从窗台拽了下来。
告诉他:“不怪你的。”
“不是你的错。”
“你的心理会出现问题,那是因为你生病了,”
孟亭曈偏头看着他,轻声说:“错的是伤害过你的那些人,你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如此讨厌自己呢?”
夏宁闭了闭眼,说,是他当时想要走捷径,甘愿抱上姚金玉的大腿的。
姚金玉曾无数次提醒他,装个屁的纯良贞洁,路是他选的,他要拿这些做交换,他就活该自己受着,陪谁不一样?
“不一样。”
孟亭曈说,“你可以是不完美受害人。”
“不管你做错了什么,都无法抹去你是受害者的身份。”-
夏宁实名举报,他手上有多份姚金玉违法乱纪的证据。
哪怕那个王旺已经死亡,可曾经和姚金玉做过交易的人却真的不少,经不起细查的,将那些稍有点权利就为非作歹的人全部送了进去。
娱乐圈迎来一出大洗牌,商界动荡,那潭浑浊已久的水终于变得清明。
宋瑜愿终于被解救了出来,可倪玲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一双银手铐给带走了。
很难说她脸上的泪是不是也叫喜极而泣。
宋瑜愿精神失常,当着媒体和警方的面,曝光了宋晴昀的身世和来历。
倪玲身后最大的靠山霍氏早已经树倒猢狲散,那些曾被她拿钱买通的人也牵出萝卜带出泥的一一查证,坐实了她当时通过圆心孤儿院院长买卖人口的行为。
她的孩子丢了,受不了失子之痛,就找一个相仿的,把别人的孩子偷回来、买回来。
巨大利益诱惑下,那个院长通过孤儿院这个身份的掩护,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儿。
二十几年来,被领养走的健康的孩子达几十名之多。
无数圆满的家庭被毁在这些人手上,究其一生都在奔波寻找的路上,抱着仅存的希望日夜煎熬难捱着。
事件一出就冲上了热搜引发热议,被彻查出了不少涉事人员。
自此,全部的真相水落石出。
孟亭曈也终于将宋晴昀的身份交还给了宋晴昀,以‘孟亭曈’的名字重新出发,站上了奥斯卡颁奖的舞台。
再次回到那个陌生的国度,迎接他的不再是死亡与枪响。
是红毯、是鲜花,是炫目的闪光灯和经久不散的掌声。
在无数欢呼声中,是主持人嘹亮的嗓音慷慨激昂地介绍着他崭新的身份——
“2025年度、第98届、凭借《新永劫无间》获得最佳男主角的人是——”
“孟亭曈!”
他于万千瞩目中起身,和坐在他身旁的陆承渊拥抱。
他走上颁奖舞台,迎接熠熠生辉的金色奖杯。
他站在那里,用那张新鲜的东方面孔,告诉全世界:
“我是孟亭曈。”
#孟亭曈出道即巅峰!#
#恭喜孟亭曈喜提影帝!#
#孟亭曈!双料影帝!#
#孟亭曈要拿大满贯!!!#
喝彩声蜂拥而至,孟亭曈一战成名,他的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当他走到哪里都是全场的焦点,又被媒体记者问道,什么时候考虑给大家贡献一下荧幕初吻的问题时,弯着眉眼看向那个拿奖早已拿到手软的人。
“不然,你们先问问陆大影帝?”
“听说他出道多年迄今为止、还没有拍过一场吻戏呢。”
他将问题抛出去,看着话筒和镜头全部对准他身后的人。
他还没笑多久,那个人便将那个问题连带着回答一起,尽数朝着他还了回来。
陆承渊亲吻他,眉目缱绻。
陆承渊回答他:“现在。”
孟亭曈短暂地怔愣片刻,随即蓦地笑开。
因他又听到陆承渊平静地嗓音,低声问他:
“可以给我一个名分了吗?孟影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