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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个泡泡

作者:谭之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天晚上,海城刮了一夜的大风。


    留在楚瑜身边的,不仅仅有那件被陈淮年忘记了的西装外套,还有回南天。


    进入到四月,整个海城像是被泡在了水里。宿舍楼的瓷砖墙面,电梯的金属钢璧,浴室的光滑镜子,都沁出细密的小水雾,如同她心里一直未能痊愈的伤口。


    最后是柯无忧当机立断助她脱离忧郁蘑菇的状态,她直接将好友的洗漱用品和电脑一并搬到自己车上,连人打包带回半堤。


    再到周末,别说失恋,楚瑜忙得连饭都要忘记吃了。


    在播状态的一档综艺节目嘉宾因私德问题被前妻在网上发文控诉,舆情从晚上八点开始在网上发酵,男嘉宾从嘴硬抵抗到滑跪道歉用时不足二十四小时。


    而身为节目制作方的太初员工忙得剪辑室的键盘都要冒火星子了。


    实习生们只需坐班三天的规定被打破,临时被各组pd召回办公室帮忙扫尾。牵一发而动全身,节目里关于他的影像能剪掉的剪掉,不能剪掉的要马赛克掉,前期发出的宣传海报和营销内容紧急撤回修改……


    一切要粉饰得跟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还有嗅觉灵敏的同学摸索到她这里来吃瓜,询问她这起桃色新闻的深度机密。


    机密就是:人还是得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在公司里跟着大家伙熬了第二个大夜之后,同组的实习生端着第n杯冰美看着她尖叫:“小鱼,你肿么了?”


    大团大团的红肿不期然浮现在她的手臂和脖子上,像被蚊子咬了似的,但又明显比蚊子包要大很多。


    身体是情绪的容器。


    这段时间的昼夜颠倒,厌食,少眠,以及内心的压抑难过,都是她“急性荨麻疹”产生的诱因。


    柯无忧像呵护脆弱的蛋宝宝一样盯着她吃完过敏药,躺好,郑重叮嘱:“我让我妈熬了冬瓜茯苓绿豆汤,到时候打包回来给你。”


    熟悉的环境叫人放松,楚瑜深深陷入绵软的鹅绒被里,闭着眼睛笑:“知道了,柯大管家。”


    “我就说实习也不必这么用心吧!咱们又不图那个社会实践的学分。”柯无忧恨铁不成钢,“老程这个人压榨起人来真比周扒皮还要狠。”


    被窝里的温暖紧紧挨着她的皮肤,像此地的友情一样熨帖,楚瑜看着她:“做到精疲力竭,才好一梦到天明。”


    手头上总得做点儿什么事情,填补时间的缝隙。


    柯无忧在家里例行的周末聚餐上狠狠扫射没有良心的男人,在场的两位男士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多话。


    陈淮年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太好。


    他不太能理解,校园恋情,还是没品到断崖式分手的人,就爱得那么深吗?分手这个事情如果发生在他的身上,按照他的节奏,下一秒他就能如常投入到工作和生活当中去。


    周茹和柯无忧分食完一只红豆沙馅的艾叶粿扭头看到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是不是今天的饭菜不合你口味?还是公司有事情?”


    “在想事情。”他避重就轻。


    周茹用公筷夹了一只艾叶粿放进他的碟子里,笑着说:“你也试试。小鱼的妈妈每年都寄过来的时令食物,现在吃刚刚好。”


    听到熟悉的名字,陈淮年的额角一跳,往餐桌上多看了一眼。


    圆滚滚的青色团子,整整齐齐摆在白瓷盘子上。


    周茹以为他感兴趣,又加了解释:“摘了新鲜的艾草做的,加上糯米粉和粘米粉,再根据个人口味添加不同馅料,你想要什么味道的?甜口和咸口都有。”


    他随意做了选择:“那咸口的吧。”


    柯无忧啧了声,兴高采烈地:“妈妈我和小鱼都喜欢甜口的,你和爸爸喜欢咸口。三比二,我们甜党还是赢了。”


    楚瑜。


    又是楚瑜。


    终于厘清胸口那股郁气来自何方。


    他好心提供帮助,她就拿店里那种普罗大众的礼物打发他,大几千块钱一对的袖扣,装在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里,出自他外套的同一个品牌,就那么塞在纸袋子里。


    随之而来的是她的短信:陈总,西装我已经干洗过。谢谢您的照顾,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亲疏远近的区别,就在这一口家常口味的艾叶粿里,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


    陈淮年想到前台坐电梯送上来的西装外套和那条短信,蓦地抬手解了颗颈下的扣子。


    她真是恨不得将泾渭分明四个字写在脸上,这样的人,怎么会麻烦到他的头上来。


    晚饭没了胃口,他找了个公司的借口提早离开。


    车开到半路,还真有公事的电话进来。


    来自裴元松,他略微讲了讲一家公司的背景。是在饭桌上听制片人提起,他师兄所在的传媒公司,以综艺娱乐内容生产为主,主打音乐偶像内容上下游相关。


    收购的总金额不算小,但能弥补集团公司目前业务板块不足的缺陷。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又看到放副驾驶座上的白色纸袋,越看越心烦,倏忽抬手拎起往后座一扔。


    眼不见心不烦。


    去的是一个大导在郊外的别墅,专门辟了来招待圈里人。聊阳春白雪,也聊下里巴人。


    陈淮年在半小时车程里散尽心头郁气,一推开别墅的大门,茶台前的众人纷纷抬头。


    裴元松给他推了一杯茶过来,笑着开口:“他也见过的,very impressive。”


    “谁?”


    没想到,连裴元松一开口说的,还是那个搅动他心魂的人。


    “你妹妹的好朋友。”


    陈淮年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只好拿起杯子掩饰性喝了一口,“她怎么了?”


    热茶入喉,胸口又滚烫了起来。


    “她哭起来是不是挺好看的?”裴元松作势翻手机里的视频,“酒吧那种地方,比拍戏现场还要热闹一百倍。她就那么悄么地一眨眼,泪珠就滚了出来,真真是我见犹怜。”


    马上有人稀奇:“你那公司不是有艺人部?怎么不去接触接触,说不定挖个好苗子出来。”


    裴元松摊手,“老郑联系了人家,人就四个字,不感兴趣,后来连电话都不接了。老郑不死心,又去学校问家长的联系方式,想曲线救国用毕业生就业打动人爹妈,人说了,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但小钱也不缺,闺女不工作她们养着也没意见。老郑一看人家地址,嚯,拆迁拆出好几个富豪的村子。”


    说到最后啧了一声,“老郑说也不亏,回头哪个项目缺投资了,说不定还能去人家村里化个缘什么的。”


    视频翻了出来,在众人的手里转了一圈,话题就转到了演技上。


    有人说那颗眼泪纯靠技巧,毫无感情。


    马上有人反驳,说你没看到她眉眼里的哀愁吗?是不是只顾着看人家好看了?


    手机没有关,就那么搁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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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视频频频被人点开,那颗眼泪就一遍一遍的落下来。


    像缓慢的氧化反应,哭得陈淮年心浮气躁。


    不知道她的前男友是何等铁石心肠的人物,任由这样柔软的嗓音为他哭泣。


    简直不是人。


    只好转头踢了程植一脚:“你们公司是没有员工了吗?可着实习生压榨。”


    程植在公司盯了几天,今天晚上才出来喝茶松快松快,闻言赶忙将柯无忧的近况回想了一遍,莫名:“咱妹妹不是好好的吗?”


    一句话把身边几个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陈淮年拿下巴往茶台上一勾:“她就不是实习生了?”


    程植不知道楚瑜去医院的事情,他只对她因为失恋而主动求事做的态度印象深刻,郁闷得很:“人家主动求上进,我还能拦着不成。”


    桩桩件件,都是人愿意的。


    陈淮年有火都发不出来。


    楚瑜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世界里哭出了孟姜女的水准。


    她在喝柯无忧给她带回来的煲汤,味甘性温,浓浓春夜里一口下去,四肢百骸都像被注入热流。


    柯无忧掀开她的衣服领子替她检查,一边嘟嘟囔囔:“不是我说你,这个荨麻疹,沈其琛要付起码一大半的责任。我真的都要忍不住找到他人骂一顿了。不,骂他不解恨,起码要打一顿才行。”


    医生询问过往病史和诱因的时候说了,不良生活习性导致的免疫力下降,是急性荨麻疹发作发作的主要原因,不注意的话,日后还是容易引发。


    她太了解楚瑜,要面子,宁可内耗,也绝不外耗,主打一个“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沈其琛就是吃死了她这种性格,才敢这么对她。


    楚瑜安抚她:“答辩他得回学校吧,毕业典礼是不是也得回,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才不让他好过。”


    柯无忧无声叹气,盯紧了她的眼睛:“他小号有没有回复你?你继续骂他,不要停。”


    其实已经有一向没有打开过那个账号了,不去看就可以当这个人已经在她的生活里彻彻底底翻篇了。


    总会过去的,她最近置顶了这句话在自己的微信顶端。


    但楚瑜不忍心好友总这么担心她,她撒了谎,点头:“他被我骂得一句话都不敢回。我每天都去骂他,一有空就点进去骂几句。”


    柯无忧放下一颗心,转头开始跟楚瑜八卦从其他实习生那里听来的圈中内幕。


    那盅炖汤楚瑜喝了两个小时。


    喝完又点了热巧克力,肩并肩坐在沙发上看轻松的户外综艺。


    电视里女明星的一头长发被泥浆糊住,男明星趁她整理发型的机会,跑上前去够竞赛的彩头玩具。


    围观的队友们一阵惊呼。


    柯无忧也伸手过来摸楚瑜的头发,乌黑冰凉,像一匹刚刚熨好的缎子。


    一圈圈绕在指尖,再任由它松松散掉。


    乐此不疲。


    沈其琛也曾经这么做过。


    他深情地抚着她的长直发,说:“这是我宝贝的宝贝,谁也不许动它。”


    那时候因为一部TVB都市爱情剧的重新走红,楚瑜想将头发卷成女主角那样的发型,海藻一样浓密的长发,在维港的海风里飘。


    发丝和红裙一样动人。


    她突发奇想:“我想剪个头发,再染一下颜色。”


    ——明朝万事从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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