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晴好的天气,天空蓝得澄澈,愈发凸显园区里盛大花海的灿烂。
下午的停车场很空旷,楚瑜一眼看到昨晚坐过的那台黑色大G。
都不用它的连号车牌提示,漫天飘舞的浪漫花瓣雨里,它的沉默和冷冽都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驾驶座的人摇下了车窗,正举着手机接听电话,神情随意又放松。
长得好的人,似乎自带舞台聚光灯的效果。
楚瑜有点儿理解他那一千多万粉丝的来由了。
谁会不喜欢美好又多金的事物呢!
电话那头,程植在催他。
“你临时能有什么事情,交给底下人不就行了吗?我这真有个好项目,绝对内娱独一份。趁着现在有热度,赶快把这个项目定了,抢占先机……”
所有找上门的投资项目都是这套说法,独一份,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手指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看了下前面的时间,五分钟了。
视线一偏,就看见车下站着的人。
离得不远不近地。
她正抬头看着他。早樱在春日里大展拳脚,阳光顺着花瓣的间隙流落下来,浇进她的眼里。
那张白瓷般明净的脸,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有几分怔愣,像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地看过来。
就这么一眼——
她跟程植摆在前台的那尊招财猫一般,举起右手小幅度晃了晃,似是不欲打断他的通话。藏蓝色缎带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在风里飘了起来,跟着她刻意放低的声音。
“陈总好。”
陈淮年都不用捕捉,光看她的嘴型就能判断出来。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他先一步挪开目光,跟那头回了句“我等下打给你”。
这句话像是召唤。
余光里那道藏蓝色的身影走近,颇为拘谨地开了口:“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刚刚从公司跑出来的时候,楚瑜心里紧急做了好几套开场白的预案。
语气是活泼还是认真,表情是尊敬还是崇拜……统统在对方的眼神里乱成了麻。
车身高,他看的她的姿态本就带了点俯视,而他本人,大概也很习惯用这样的姿态审视周围的一切。
等他下车,这种情况依然没有好转。她穿的平底鞋来上班,得仰头看着他。
“赔你的电脑。我看着买的,不知道配置是否合适。”
非常公事公办的语气,兼惜字如金。
纸袋子上的logo,确实是她用的品牌。
楚瑜伸手拦住要递过来的电脑。
这两人不愧是两兄妹,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昨晚柯无忧回去的第一件事也说要赔她新电脑,楚瑜拒绝了,同她解释说,电脑用了四年了,算上折旧费也确实值不了什么钱。况且,她本也计划换新的电脑了,现在正是个好的由头。
真要具体算,两人平日里你送我这个我送你那个的,都掰扯不清楚。
柯无忧嚷嚷:“这怎么能算一回事呢,赔偿是赔偿,礼物是礼物。”
这句话楚瑜没有和陈淮年说。
总之,她煞有介事地下结论,“……真的不用赔。不过,还是谢谢您,昨天晚上也是。”
旁边横空传来一道男声,“那个谁,哪家公司的?你怎么插队?砸礼物这套有点过时了啊!没看人家不想收吗?”
陈淮年先前还没有意识到这话是冲着他来的,看楚瑜回了头,他才跟着看了过去。
几个穿卫衣的年轻男生,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而他面前的女生朝那边摆手,倏忽就脸红了,连连否认:“不是,不是追我的。是其他事情……”
楚瑜尴尬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娱乐圈人人都要讲的出道故事,也发生在她的身上。
实习的第一天,带她们组的PD临时有事,让她去对面的摄影棚送了一趟资料,对面综艺节目的导演在焦急烂额里定定看了她一眼,开口就问她想不想转行做艺人。
徐之声以擅长挖掘素人嘉宾出名,楚瑜就在这样的惊为天人里出了名,来看她的人一波接一波,去食堂也有不认识的人拦着要加微信。想着一劳永逸,她只好祭出自己失恋的事实,强调对前男友的旧情难忘,短时间内不打算谈恋爱。
没料到,她在园区更出名了,漂亮的形容词已经够吸引人眼球了,又多一重深情buff,更平添几分怜爱。
对她有点儿意思的男生更当她是易碎的琉璃,戏言可以等她情伤痊愈了再来排队领号。
她当然知道自己大约长得还不错,但性格实在乏善可陈,缺少长袖善舞的机灵劲儿。名利场里要出头,那得是多掐尖的人物啊!她自问做不到。
偏安一隅也有自己的乐趣。
就譬如老楚,他写得一手好字,年轻的时候市长办公室要借调他过去,他拒绝了,说我们家小鱼才刚出生,离她太远了我要担心的。
后来替代他过去的那个人当了好几年的市长秘书,市长高升去了省里,他就转去当地的一个百强县当了副镇长。退休后老楚再和他在街上遇到,人家的头衔和退休工资都已经远超他好几个身位了。
好像有一个多星期没给老楚打电话了,楚瑜正分了神想自己的爸爸,刚刚还疏离冷淡的人突然挂了一点笑,捏过她的手腕,将手提袋挂上,“既然都担了砸礼物的名了,不坐实一下好像有点说过不去。”
他原本也可以说,“你和无忧差不多大,就当我是哥哥吧!”
万能的借口。
但是现在这话说不出口,他担心一语成谶。
会开玩笑的陈淮年,楚瑜还是第一次见。比柯家家宴那次少了距离,比酒吧那次多了温和。
她无法原路塞回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更尴尬的是,她还没有想出合适的话术,对方的电话就响了。
具体来说,其实是震动。两人离得不远,他听到了,她也听到了。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划下接听键,朝她挥了挥手,上车,发动,就这么走了。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电话是柯无忧打过来的。
大约是终于想起还有哥哥这么一回事,一顿晚餐的邀约讲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陈淮年打着方向盘在高架桥下掉头,开往园区对面的影视集团。
“你们,要请我吃饭?”
一字一句地重复,令对面的柯无忧疑心她哥这是在讽刺她,虽然她确实没有单独和他在外面吃过饭,但这其中的主要原因不是他自己四处乱飞,还常年呆在国外吗!
难道这也能怪她?
她拉长音调,试图表现得目的性不那么强,“我们组的女生都非常感谢你在酒吧帮了我们的忙……”
“打住。是请客还是请我陪客?”
亲哥的语气显然不高兴起来,柯无忧吸口气,有求于人虽然有点卑微,但她也是脾性的人,“没有,就我和小鱼。如果你不想小鱼也参加的话,那我……”
“就不请你吃饭了”没来得及说出口。
对面打断她,似乎很忙的样子,“行。时间地点你提前发我,我有其他电话进来了。再见。”
通话结束。
只是双方都没有预料到,这顿饭会在两周后才兑现。
柯无忧是个急性子,最开始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陈淮年在京市出差。
等他出差回来了,就听柯无忧提起,楚瑜跟着节目组去山里出公差了,请客的约定要推迟。
是楚瑜主动申请跟着去的。
原定要跟组的实习生突发阑尾炎,她核算了手头的工作,就举手报名了。
从云端往新电脑里下载备份资料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到那些热恋时期的痕迹,照片,信息,备忘录。
两人分手的消息逐渐在系里传开来,女生们个个都义愤填膺。也有人觉得正常,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海城扎根下来,表演系尤为明显,天南海北地跟着剧组跑,不分手的才是奇迹。
楚瑜不是唯一一个被分手的人,却是以最惨烈的方式,甚至还有班上的男生试图为沈其琛说话,“也许是进组拍戏了,山里信号不好,或者大导演要求严格,封闭式训练。”
事实证明,国家基础建设足够好,再深的山里都有信号,甚至还能进行直播。
她们所在的节目拍摄地,离海城六个小时的车程,下了大巴之后换拖拉机,一小时开到山脚下再换牛车,人是徒步进去的,因为牛车要拉拍摄用的器材。
公司这档明星帮扶贫困山区的观察类节目,要求明星运用自身影响力,结合当地特色发展农副业,并提倡高科技助农。
七个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换下华服从挖地开始学起,选种育苗,拔草施肥,再到后期的采摘装箱,亲自上阵直播卖货。一条龙服务。
第一季低投资,边拍边播,意外换来高收视率。
被人戏称是养成系的土地,农作物和再度翻红的明星都是地里的产物。
楚瑜跟的是第二季。
陈淮年晚上去柯家吃晚饭,饭后的孝心节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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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周茹一起看了节目第一季的第一集。
从明星集结出发,到他们终于到达山顶农户家,陈淮年留意了一下,节目组花了三十分钟的镜头语言描述这一段。
不然不足以以交通之艰难凸显这档节目的可贵。
周茹举着手里削好皮的荸荠,看向柯无忧:“看着很锻炼人,你怎么不去?”
柯无忧苦大仇深:“我论文初稿还没有改好,导师不让我走太远。”
周茹不说话,盯着节目看了半天,突然语出惊人:“小鱼是不是失恋了?暴瘦,然后专往吃苦的地方走……”
柯无忧叹口气:“开学就分了。”
“我上次在商场里碰到你们那次,就那个男孩子,浓眉大眼的那个对伐?嘴甜又会说话的……”,周茹问,“为什么分手?是毕业后的去留问题吗?”
柯无忧:“不知道,说了句分开就拉黑了小鱼,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无。”
周茹唏嘘:“年轻人不懂珍惜。小鱼现在如何了?跟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受罪,能习惯吗?”
柯无忧的回复多了一点神采:“她会习惯的。”
楚瑜没有习惯。
入驻山村的第三个晚上,她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到沈其琛。
二十二岁的男朋友牵着她的手在学校的湖边散步,一边走一边亲昵地摩挲她的指缝,她没有看他也知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样的温柔。
她转头过去想和他说点什么,却蓦然发现对方的脸糊成一团,她记得他是帅的,但是在梦里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眉眼的细节。
惊出了一身汗,然后醒过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乡村的夜格外安静,静得她听得清楚后山经过树梢的风声,和山林里的鸟叫声。
“咕咕”声悠长,隔一会儿响一两声,将楚瑜的心吊成农户挂在屋檐下的菜干,飘飘又忽忽。
她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小声叫同屋室友的名字。
大概白天太累,她的呼吸声均匀,显然已经熟睡。
放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备注叫“陈淮年”的人发来信息。
“新电脑用得顺手吗?如果有问题请告知,质保期内可以换新机。”
不啻于天降甘霖。
楚瑜直接按了通话按钮,又将头顶的被子盖严实。
“嘟嘟”声让她觉得美妙,悬空的脚似又将踩到实处。
正放着音乐的包间里,光线昏昧,陈淮年示意站门口的侍者将音乐声关掉,然后滑动接听键。
楚瑜攥紧了手机,一接通她立刻先开了口。
“喂,对不起,房间里没有开灯,摸黑打字可能伤眼睛。我觉得说话好一点。……我的意思是,电脑没有任何问题。谢谢您。”
电话打得冒昧,楚瑜无意识地开始抠手指,好像用力一点,就能缓解这通电话带来的突兀感一样。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的包间里,众人听陈淮年的声音响起。
“我也不喜欢关灯玩手机,视力很重要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楚瑜讪讪,她想不出来其他的合适话题。短暂的勇气消失,又开始觉得自己这通电话开始得非常没有脑子。
话题在这里似乎就卡到了尽头,被子里的空气也愈发稀薄。
她悄悄挥开一道口子,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凝神间,又有长长一声“咕”自后窗响起。
对面同时有声音响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对话像打开一个口子。
楚瑜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具体跟对面描述了后山的奇怪声音,然后说,“不知道是什么鸟类,叫声越来越近。有点儿吓人。”
三月的山村夜晚凉如水,连鸟叫声也像浸了寒气。
陈淮年听得清她那头有些重的呼吸声,他都能想象这姑娘躲在被子里的样子。
面上却不动声色。
“……也可能是猫头鹰的声音,春天到了。”
这四个字让楚瑜自然地想起《动物世界》里那个浑厚的旁白声: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
对方的话含蓄地止于“春天到了”这四个字,然后非常自然而然地沿着猫头鹰的话题散开,“猫头鹰出现的时候,给哈利送去了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海格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一只猫头鹰,叫海德薇……”
“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
窗外的春风在这一晚之后,变暖,也变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