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羽的目光在“Berserker(狂战士)”这行字上停留了许久,久到光头耐心告罄,手上那把线膛枪冲着他后背招呼过来。
很好,怪不得他刚进入的时候会有理智出走的感觉,原来那不是因为恶心造成的错觉。
七羽悄然垂下眼,顺着枪杆捅在自己后腰的力度往前跟上队伍。
他厌恶这地方散发出来的愚昧与野蛮,可放纵一时爽,理性火葬场。
上一次使用Berserker职阶时发生的惨案还历历在目,在没摸清副本世界具体情况的前提下陷入狂化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尤其这一次还没有御主能以令咒约束他。
于是目前理性满值面板能力清一色全E的七羽乖巧坠在队伍末尾,默默记忆路线的同时观察着整个营地。
这个营地似乎是在世界变为废土之前的旧建筑上改建的,战壕后方的残破大门上还挂着只剩下半拉的招牌,茂盛的植物从建筑物的裂缝里顽强的钻出来,就连那半个招牌上都爬满了某种墨绿色的菌类。
因为世界不同带来的语法差异,七羽只认出来了其中“学院”两个字。
整座营地的改建风格抽象到让人不好形容,硬要说的话就是有一种赛博末世与城乡结合部杂糅的混乱,布局也一塌糊涂。不过构成建筑物的主体似乎还是钢筋水泥,一眼看过去都是虽然挑高高,可却只有一层的平房。
还有那个光头手中可以称之为古董的线膛枪。
看来这个世界不是什么科技发达的未来末日,参考任务说明中的“辐射”二字,难道那个大破灭战争是很古老的核战争?
原本还担心任务世界的科技太超前,自己拐带员工后被太空堡垒架着中子羽流炮撵着跑,但目前来看,威胁最大的或许是辐射催生的变异生物?
七羽目光挑剔却谨慎的观察那些绿皮肤大个子。
这个营地建筑的挑高会加到五六米,八成是因为营地里全是这种身高两三米、皮肤绿汪汪的变异人。
不,或许最大的危险来自于任务本身?
任务的时限为15日,而随机到Berserker职阶的自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理性丧失,15日搞不好就是他理性全失彻底狂化的临界时间。
再往阴暗一些的方面想,Berserker职阶下理性与力量不可共存,力量只能随着理性的降低而增强,而每一次对魔力的调动都会加深他的狂化,从而滑向彻底疯狂的失控深渊。
以自己挂在幸运这一栏上那个大写的E,不使用魔力也能轻松完成任务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就在七羽把自己对这个副本世界的危险性拉到了最高时,前行的队伍停下了,负责押送他们的光头站在一处破旧平房外,刚刚还颐指气使的脸孔对上绿皮变异人后瞬间谄媚起来,口中的语言也变成了一种由大量重复性单音节组成的未知语言。
和他接头的变异人居高临下的扫视人群,那眼神像极了厨子品鉴肉鸡的质量是否达标。
检阅完货物品相的变异人伸手在人群中点了包括七羽在内的三人,接着单手就提起了嵌在地上的沉重石门。
比之前车厢里还要恶心百倍的气味扑面而来,七羽本能倒退三大步的同时屏住了呼吸,而站得靠前的已经吐出来了。
这一幕却取悦到了光头,甚至为了欣赏人群的崩溃与绝望还好心的多等了几十秒。
“啧啧,真浪费啊,这就把你们吃的最后一顿饭吐出去了?如果不想饿死的话,我劝你们还是趴在地上把吐出来的再舔回去吧?”
旁边的变异人似乎也听懂了,发出一阵震耳的笑声。
“不过想来你们也活不到饿死的时候。”光头把最前方吐到直不起腰的女人一脚踹进石门,遂露出狞笑,“赶紧的麻利点,老子还赶着天黑前回去和姘头喝酒。”
石门内传来接连的碰撞以及痛呼声,收尾的是沉闷的一声“咚”,之后便再没了声息。
人群霎时变得寂静无声。
捂着口鼻的七羽瞳孔一缩,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缝间原本白皙的脸颊缓慢泛出充血的红晕。
“劳驾,女士请让一下。”
站在第二位的女人猛地回神,瘦得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也随之跌倒在地。
出声打破寂静的鲁路修自她打颤的双腿上方迈过,面色如常的走向石门。
光头被扫了兴致,不爽地啐了一口,但对待被变异人看中的货物他也不好一枪毙了。
“下去后乖乖去最里面那间牢房蹲着,一会儿自然有人下去锁门,想活得久一点就别自作聪明到处乱走。”
最终他也只能口头上威胁一番。
“还有你们两个,跟他一起下去,你们一个牢房。”
光头先后用枪.口点过七羽以及最后一人。
而有了鲁路修打岔,七羽一瞬间被愤怒压制的理智再次上线。
他神色恍惚的放下右手,露出侧脸上被自己抠出的四个月牙型印记。
越过哄然散开仿佛他是什么瘟疫传染源一样的人群,七羽的目光落在四周那些悄无声息堵住所有逃跑路线的人.贩身上。
不行,现在动手的话很可能出现不必要的牺牲。
于是七羽放松身体,听话的跟上鲁路修,同最后一位被指定的姑娘先后踏入石门。
石门后的地道看上去十分原始,别说照明的电灯了,圆拱形勉强可以称之为天花板的顶上与下方的台阶浑然一体——都是最原始的泥土,纯天然得毫无后期装修的痕迹。脚下的台阶与其说是台阶,还不如说是踩得人足够多,所以勉强踩出来了条坑坑洼洼向下的道路。
七羽怀疑这整条通道没准都是那些变异人徒手挖出来的。
只有不到五十米的通道不一会就下到了底,走在最前方的鲁路修在一具颈骨后折的尸体前停下脚步。
之前被光头一脚踹下来的女人倒在一片血泊中,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到几乎脱框而出,里面还残留着害怕以及对这个世道满满的憎恨。
“她……她是死了吗?”
走在鲁路修与七羽中间的姑娘声音发颤,好歹没有尖叫出声。
鲁路修蹲下身合上女人的双眼:“继续走吧。”
可这次一直相当听话配合的七羽却没动身。
“上面有枪声。”七羽偏头仔细分辨上方传来的声音,“小口径的半自动步枪,四到五把。”
“不论你想做什么,现在还不到时候。”鲁路修沉声道,“变种人是不会使用小水管半自动步枪的,开枪的应该是掠夺者。这帮掠夺者是来上供的,会严格把控存活率,但如果有人脑子一热打算冲出去一夫当关,那就不一定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七羽总觉得鲁路修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毕竟掠夺者本身也没有什么节操可言,搞黄了这一单损失的也不是他们,大不了换个合作对象继续。”
原来那些变异人的学名叫变种人,还好自己没有贸然开口,不然连这种常识都搞错,肯定会引起怀疑。
根据鲁路修所说,七羽快速分清了自己遭遇的两种势力。
绿皮变异人是变种人,而光头一伙是掠夺者。
“现在还不到时候?”七羽虚心求问。
“等血牙氏族的变种人验完货那群莱纳街的掠夺者就会离开,而血牙氏族最近在试图吞并西边的幸存者聚居地,留守的变种人很可能只有三成不到。”
鲁路修边说边带着他们走向最深处,沿途两边都是空置的牢房,里面残留的鲜血已经完全渗进泥土,使原本深棕的泥土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
他在最后一间牢房前站定,做了个“请”的手势,“所以我们还有点时间做个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一下,你们觉得呢?”
他甚至没有忽视三人中唯一的姑娘。
他真体贴。
虽然不知道任务奖励的锚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是招聘员工……
人才市场最缺的是什么样的员工?
高情商的员工!
尤其在鲁路修解下斗篷,并绅士的铺在姑娘身下时,七羽看向鲁路修的眼神亮了。
鲁路修涵养极好的无视了七羽炽热的目光:“你们可以称呼我为L.L.。”
他说了一个一听就知道是代号的假名。
在这个良好开头下,三人互换了各自的称谓。
“本来是想故地重游,结果我跟着的商队半道上被掠夺者伏击了。”鲁路修无所谓的耸耸肩,“只是没想到我还是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里。”
“啊,L.L.你指的是……这里?”
大概是受鲁路修从容态度的影响,之前还紧绷着神经的菲丽也放松了下来,有着一头浅金色波浪长发的漂亮姑娘鼻尖上还沾着一块蹭上的脏污,但在阴暗的地牢里,她还是白到发光。
此时她一双茶色的杏眼略微瞪圆,很感同身受的替鲁路修难过起来。
鲁路修苦笑一声,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任由对方自己脑补。
“你呢?你看起来来自第十一区,按理说那帮掠夺者是没胆子对第十一区里的贵族下手的。”
这若无其事套话的本事……
七羽觉得如果能说动L.L.跟自己走,他肯定能从局子里安然出来。
“我?”菲丽双手抱膝,目光落在牢房的一角,她目光空空,也不知道是陷于回忆,还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我的话只是一个很老土的爱情故事罢了。”
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觉得鲁路修能从她考究的衣着推断出她的来历很正常,总之她并没有否定鲁路修的猜测。
“我是在一次历史研讨会上认识他的,他……”
菲丽的故事如她所说,有一个俗套而又老土的开场。
大概就是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没见过社会险恶的贵族姑娘,对一位博学而又谈吐幽默的平民学者先生一见钟情了。
“他风趣、幽默、博学又体贴,所以就算他的外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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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英俊,地位也称不上高贵,他也能成为人群中备受瞩目的焦点。”
就像所有老套的爱情故事都有一个大差不差的男主人设一样,菲丽遇见的那个他也是。
唯一不那么老套的就是,菲丽口中的这位男主没有一般故事中邪魅一笑的嘴角以及俊美无铸的外貌。
菲丽口中的他甚至身高不足一米八。
就……很写实。
只是他那双蓝眼睛坦诚而清澈,卷曲的棕色头发也彰显着他是个性格柔软温和的人。
“我和他真的很合得来,我们一起讨论神圣不列颠帝国的历史,他对终末帝王那段时期的见解深刻又独到。我们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一度以为我们的爱情是我们彼此的心照不宣。”
菲丽以相当平静的语气讲着他们之间的故事,
“我会在约会前一天晚上高兴的睡不着觉,然后早早起来挑选衣裙、搭配妆容。他选在街角的咖啡厅见面,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那是我家名下的咖啡厅,所以特意早去了一小时,嘱咐店长先生不要透露。虽然我知道他有着豁达的心胸,但是我就是不想让他有任何被刺伤的可能。”
说到这,菲丽抿了抿唇,接着话锋一转。
“说来可笑,父亲反对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以为父亲是看不上他的身份。毕竟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是没有自由恋爱这一说的,一切都要以家族的存续为第一要务,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反抗了父亲。”
她嘴上说着“理所当然”这样的词汇,可脸上鲜明的情绪却出卖了她。
这让七羽有种怪异的错觉——
虽然听上去她为了爱情抛弃了家族责任,但哪怕在菲丽竭尽全力表述自己对“他”的爱慕时,菲丽的情绪都是平缓的,没有任何沉溺于爱情的狂热与冲动。她一点也不情绪化,诉说甜蜜时没有微笑,控诉变心时也没有怨恨。
可当她提到自己父亲时,眼里都悲伤却再也藏不住。
“父亲劝诫我,向我解释他的虚伪。”
她口吻一变,眉眼板起,模仿自己父亲的姿态向在场的两位听众复述。
“菲丽,你不处在那样危险的环境,所以你可能无法理解,虚伪不像是品尝美食或者幽会情人,抽出点空就够了,它是一种全天候的工作,而且还需要一点玩世不恭的幽默。而他,他是我见过最虚伪的家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能够全天——乃至每时每刻都保持警惕,在所有人面前完美的隐藏真正的自己。
相当可怕的人。
七羽预感这个爱情故事要转折了。
而鲁路修的回应却是——
“意味着你的眼光相当不错。”
七羽:“……”
救命。
你的绅士体贴呢?
虽然大家都能听出来你话里有话,但你就不担心人家小姑娘受不住,当场哭给你看?
七羽偷偷瞄了菲丽一眼。
还好,没哭。
真是情绪稳定的姑娘。
“七羽你不是这附近的幸存者,不了解这周边几个幸存者基地的那些「贵族」。”大约是察觉到了七羽的无语,鲁路修解释道,“无论是体量如第十一区还是简陋如特雷西街,有一个算一个,大部分贵族连年增长的只有体重,他们连脂肪里都塞满了廉价的自尊与贪婪,等到了战败的谈判桌上,肥胖的体型也是他们唯一彰显自己威严与地位的手段。”
很好,看来这就是L.L.的说话方式。
他八成是平等的看不起所有蠢货。
“你说的没错,所以他真的很迷人。”菲丽居然无缝接上了鲁路修的话,她甚至遗憾的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他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七羽完全不知道菲丽是怎么从迷人这个前提条件,得出合格这个最终结论的。
“所以我向他求婚了。”菲丽真切的困惑,“可他却拒绝了。”
七羽茫然:“求婚?”
“他肯定会拒绝啊。”鲁路修却毫不惊讶,“只是「德里菲尔德家的夫人」这种程度的地位当然无法满足他。”
等一下,难道只有我觉得奇怪吗?
或者是我不懂恋爱的缘故?
这是怎么从求婚进展到掉马的?
好奇,想问,偏偏他还不能暴露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不熟悉。
七羽鼓起腮帮子,决定闭嘴继续听。
“是的,所以我出现在了这。”菲丽微微仰起头,她的视线没有聚焦,似乎在看七羽又似乎没有,“这就是我的故事,那么,七羽你呢?”
七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他在菲丽的故事里发现了一个十分违和的地方。
一般来说,按照狗血爱情故事的正常走向,后续应该是权势滔天的求婚者求婚不成,遂恼羞成怒因爱生恨,黑化后把只撩不婚的虚伪渣男卖给变种人吧?
既然菲丽才是那个求婚不成的人……
为什么被送进来的会是菲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