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八,淑妃生辰礼在莺月阁举办。此地临水照花,恰逢初夏,满地紫薇开遍,映着太液池中亭亭初绽的菡萏,正是一副姣美盛景。
同日,亦是宜贵嫔正式的册封礼。怡春宫一时间风光无限,一时间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太后亦对宜贵嫔的胎关照有加,亲下懿旨,一应送入怡春宫的贺礼都需内侍监与宫正司共同查验过,为的便是杜绝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颂兰因着受伤,故而缺席了淑妃的芳辰,只将精心绣好又开过光的香囊交给梁才人代为呈送给淑妃。在阖宫灿若云锦的贺礼中,是既合身份又不显眼的。
那日莺歌燕舞,直到月上中天方才结束。而梁才人兴致勃勃,甚至漏夜敲开了西配殿的门。
“你尚在病中,本不该来扰你清静的,”她兴致勃勃,“可你不知道!今儿萧昭仪可给了宜贵嫔好大的脸色瞧!”
萧昭仪禁足已解,她盛宠多年,肚子却无动静,一朝宫中接二连三传出喜事,她自然拈酸。
颂兰轻笑,“民间有多动才身康体健的说法,萧昭仪身娇肉贵,宫中一应事务都有宫人代劳,不比咱们和从前的苏嫔,许多事还得自己动手,常有些锻炼,或许底子还强些。”
她垂下眼眸——萧氏是不会有孕的。
颂兰又嘱咐梁才人,“你在孕中亦该多动些,这样更有利于生产。”
梁才人讶道:“妹妹不过豆蔻少女,怎的好似对生产之事这般了解。”
颂兰道:“不过是因着出身民间,见识多些罢了。”
梁才人好似信了,抚着肚皮轻声道:“入宫以来经历了这般多事,如今除了孩子平安,我再无所求了。”
颂兰道:“我答允太后之事——姐姐到时当真舍得么?”
梁才人撇嘴道:“不瞒妹妹——我自个儿虽然天天将孩子挂在口上,可还没做好当娘的准备呢。”
她眉间似有轻愁,“若皇后真愿善待这个孩子,也算个好去处罢。”
二人正说着,谷雨撩了帘子进来道:“小主,平西王侧妃送来一盒碧玉养颜膏,您可要收入库房中?”
颂兰一愣,倒是梁才人讶道:“怎的你与平西王侧妃还有交情么?”
端午那时梁才人尚在禁足,颂兰于是将那日情形同她细细说了。
梁才人道:“怪道她对你这般上心呢,这碧玉养颜膏可是好东西。”
平西王个性冷傲狷介,可这杜侧妃瞧着却是个温柔良善的。颂兰眉心微动,亦只道:“先收入库房中吧。”
……
又过了两日,便入了七月,该往行宫避暑了。七月五日起驾往西京太平行宫去,至于秋日便转驾木兰围场秋狝,直到仲秋方才回銮。
太平行宫依山傍水,规模宏大,其中的香山园为主苑,园中多植牡丹、芍药,香山之上更是遍地红枫。自夏入秋,胜景不断。
后宫随行之人,除太后、皇后外,便只是七八个有宠的嫔妃。宜贵嫔、梁才人身怀有孕,得此殊荣自不消说,萧昭仪、德妃、淑妃、韩妃四人亦在随侍行列。太后体恤舒贵嫔体弱,亦许她随众前往,只为免累着贵嫔,她所乘的那驾车马行得格外缓慢。
而除却梁才人,新晋宫嫔中皇帝只点了颂兰同徐贵仪同行。
萧昭仪虽盛势不比从前,可她一向是那般张扬性子,出行的车驾富丽堂皇,几乎可比肩皇后的轿舆。相较之下,身处四妃之列的德妃、淑妃倒显得更低调得多了。
皇帝依例是住在最豪华清凉的万方安和,皇后倒不与皇帝住在一处,只同太后同住平芜春山,亦是清凉宁静的宽敞所在。
其余妃嫔亦根据位分高低,各自分配了凉馆居住。颂兰位分居末,被指了沅芷湘兰的一间小院居住。虽不算奢华,可一开门便闻得香风阵阵,原是院中挖了一方极雅致的小池塘,其中风荷亭亭,虽不比太液池繁花盛景,却颇有意趣。岸边兰芷葱郁,和风拂过,携来清香阵阵。
最难得的是馆阁的名字:正殿门头上悬着一只紫檀木小匾,用娟雅的字迹题了“珍珑馆”三字。
旁人大约不觉得有什么。只这棋之一道,也算皇帝与颂兰共同的回忆。
前来带路的女官便是当初来浣花坞送过山茶花的花月。一进殿,厅中的花梨木小机子上果然放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棋盘,黑白两色弈子皆是由玉琢成。
花月福一福身,“陛下心中装着小主的呢。”
皇帝身为天下的主人,在后宫中有多少耳目、棋子,都不稀奇。端看花月一副平顺老实的相貌,因着一路走过来,如满月般的银盘脸上,已隐隐渗了一层汗。
颂兰便留她在宫中用了一杯凉茶,又淘了凉手巾来,教她细细拭了面,方歉疚道:
“我不过一介常在,用度不比旁的娘娘们,还能教花掌苑在冰山、风轮旁纳纳凉,实在辛苦您了。”
花月便拿眼睛四处一扫,殿中果然只有一座小得快化干净了的冰山。此行来太平行宫的妃嫔当中,唯这位蕙常在位分最低,又没有母家可依。夏日暑热,冰是紧俏东西。如若有些人多要些,自然就得从另外的人那里克扣些。
即算是常在位分,两座冰山,也是该给配的。花月忙道“不敢不敢,折煞折煞”。她吃了颂兰的茶,颂兰便取来一张素色小笺,提笔写了一行,交给花月,“还请掌苑替我转交皇上。”
——午后,皇帝在平芜春山苑,便收到了这么一张妥帖搁在匣子里的雅笺。
殿中是淑妃在伴驾。沈璟若摇着凉扇,仍是那么一副淡淡的模样。
她十年如一日皆是这般,暑热时节,有时便是更喜爱这样的“凉”美人相伴左右。
皇帝展开信笺,其上不过草草书着九字:“楸玉局暖,盼与君手谈”。纸张轻薄干净,字虽谈不上大好,那股飘逸灵秀的韵味,倒也算难得。
淑妃淡笑道:“新入宫的妹妹们果真心思玲珑,是嫔妾们不能比的。”
皇帝便将那张笺随手搁在茶案上,“妮子年幼,自然爱争先讨巧些。”
三言两语,只将颂兰比作了个爱掐尖要强的小姑娘。
淑妃微微一笑,并不接茬,只端起凉饮子抿了一口,“前些日子宜贵嫔常道身子沉重,臣妾便同德妃妹妹商量着,叫宜贵嫔住在镂月开云馆——既清静远人,又在岛上。宜妹妹若想走动,也是方便的。”
皇帝凝眸道:“镂月开云馆——朕记得是须得走水路才能到吧?”
淑妃忙道:“是。已嘱咐了撑船的小公公,一定要走得稳当些,宁可慢一点儿,万不可伤了贵嫔。”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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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道:“你与德妃做事牢靠,我自是放心的。”
淑妃蓄了和婉的笑意,“臣妾久不问事,对宫中诸事皆不大熟悉了。许多事,还是德妃妹妹从旁提点着,臣妾方不至于失了分寸。”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珠帘碰撞的泠泠声,一阵香风袭来,紧跟着的是张公公连声唤着:
“娘娘,淑妃娘娘在里头伴驾呢!”
眨眼间,一个身着华服的丽人便已行至了近前,福身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
那声音婉转娇媚,还含着三分委屈。尚不等皇帝赐平身,那美人便娇滴滴地半抬起剪水眸,含情望着皇上——正是被禁足了一月有余的萧昭仪。
皇帝道:“平身吧。”萧氏这才盈盈起身,又带着些敷衍地对淑妃行了一礼,“臣妾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云淡风轻,面上不见一丝恼意,只凝神细瞧了萧昭仪半刻,和煦道:“一月未见,萧妹妹容颜依旧,风采更胜呢。”
她此话一出,萧元姝霎时便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只是淑妃一贯性子恬淡,在宫中从不与人交恶,位分又在其之上。萧昭仪也只得勉强捺住脾气,唇边勾起一抹讽笑,掩口道:
“娘娘近来看顾两个龙胎,殚精竭虑,的确是见了几分憔悴。”
淑妃淡淡道:“为陛下分忧,本是本宫的分内事。况且本宫才过了二十五岁生辰,自然不必才进宫的妹妹们芳华正好了。”
若论年龄,萧元姝的确比她年轻几岁。可比起刚入宫,正值二八芳华的小宫嫔们,自然又是不及的。
厅内放着几座大冰山,风轮滚动,送来阵阵凉意。萧元姝已自顾自地坐到了皇帝身侧,拈了一粒葡萄来剥,闻言面色一白,强压了不悦道:
“淑妃娘娘素来心宽,这般的好性儿,臣妾真是拍马难及。”
说着,她眼珠一转,便依着皇帝撒娇道:“陛下,方才臣妾进来时,听淑妃娘娘说宜贵嫔妹妹住在镂月开云馆?那儿的紫薇花蔚为一景,臣妾也想去瞧瞧热闹呢。”
淑妃蹙眉道:“宜贵嫔身在孕中,合该静养的。”
萧昭仪道:“难不成来行宫避暑,还能终日不见人了不成?况且宫中姐妹都是有分寸之人,自然不会有那起子不安分之人冲撞龙胎的。”
皇帝并没搭茬,只问淑妃:“太医可说贵嫔这胎有什么不妥么?”
淑妃道:“贵嫔身强体健,脉象平稳有力。许是来行宫的路上略有些劳累,这才身上沉重的。”
皇帝“嗯”了一声,道:“镂月开云景致优美,太后也年年要去赏景的。”
自有小太监低眉顺眼地上来,给萧昭仪也呈了一份皇帝与淑妃喝的凉荔枝饮子。萧昭仪端着冰饮子抿了一口,闻言,自然是喜笑颜开:
“陛下最疼臣妾了。”丝毫不顾淑妃还在一旁。
淑妃的眼神,便从萧昭仪精致娇艳的面庞,移到了桌面上颂兰送来的那张字条上,“妹妹们年轻活泼,巧思也多,自然讨陛下的喜欢。”
萧昭仪随着她的目光也一瞧,待定睛一看,读清楚了字条上的字后,捏着杯子的纤手便不由得一紧,凸出泛白的骨节,“这是哪位妹妹的墨宝,字倒还能勉强入眼。”
淑妃便宛然一笑,“是珍珑馆的蕙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