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内部空荡得令人心悸,仿佛连虚无本身都被某种存在啃噬殆尽。
唯有顶部那方青铜罗盘仍在缓缓转动,盘面上蚀刻的二十八星宿泛着幽绿磷光,指针划过处竟渗出暗红血珠,在青铜沟壑里蜿蜒成诡谲的星图。
椁壁内层结着厚厚的蛛网状尘灰,每当罗盘转动,那些灰絮便如活物般痉挛颤抖,隐约显露出人形轮廓的压痕——像是曾有无数透明躯体在此沉眠,最终连存在本身都化作了齑粉。
布洛尔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所在的这具身躯的意识正在分崩离析。
他看见自己的黑袍下摆飘散成雾状,每缕黑雾里都浮动着细小的金色咒文。
左手无名指突然传来刺痛,低头时发现指节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锁链状的青色血管。
更可怕的是,当他凝视那些血管,竟听见了铁链碰撞的声响从自己体内传来。
锁链森林的异变达到了可怖的巅峰。
原本冰冷刚硬的铁索表面鼓起无数肉瘤状凸起,随着"啵"的轻响,每个肉瘤都裂开成七瓣口器,吐出半透明的触须。
这些泛着珍珠母光泽的柔软物质却带着金属的寒意,它们拂过之处,铁链纷纷生长出珊瑚般的枝杈。
整片森林正在从刑具转化为某种活体腔室,锁链摩擦声里混入了类似鲸歌的悠长呻吟。
当第一根触须缠上布洛尔脚踝时,世界发出了玻璃碎裂的脆响。
天空呈现出血痂般的紫黑色,云层裂痕中垂下无数丝状物,每根丝上都悬挂着正在融化的青铜铃铛。
他的黑袍此刻已透明如蝉翼,露出下面由星芒与铁锈交织而成的躯体。
锁链森林深处传来黏腻的吞咽声,某个比黑暗更黑暗的轮廓正在用没有嘴唇的嘴微笑。
布洛尔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这片空间里降临。
哪怕此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具身体似乎已经感觉到了。
是那位……
可那位不是已经就要沉睡了吗?
怎么又会搅和到这次的事上来?
那只属于海獭的手掌从虚空中降下时,世界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法则扭曲了。
皮毛看似透明,却又在视觉边缘折射出刺目的惨白,如同被剥去表皮的肌肉组织浸泡在某种粘稠的液体里,泛着珍珠母般的病态光泽。
每根毛发都像独立的活物,微微蠕动,尖端渗出细小的黑色液珠,滴落时在半空拉长成丝线,坠地后便化作扭曲的符文,在地面蚀刻出焦黑的痕迹。
爪刃缓缓弹出,每一枚都像是被强行嵌入爪鞘的星辰碎片,表面布满血管般的裂纹,内里流淌着幽紫色的星云。
当爪尖轻轻划过空气,空间本身便如腐烂的皮肤般绽开,裂口处渗出粘稠的暗物质,像是宇宙被割伤后流出的脓血。
爪缝间缠绕着半透明的触须,纤细如发丝却闪烁着金属的冷光,它们无规律地抽搐、盘绕,时而纠缠成诡异的几何图案,时而散开如某种古老生物的口器。
最令布洛尔感到有些不舒服的是它的动作——缓慢、优雅,却又带着某种非人的错位感,仿佛这只手掌并不真正属于这个维度,而是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强行塞进了现实的缝隙。
它的每一次细微颤动,都会在周围空气中激起涟漪般的畸变,光线在其周围扭曲成螺旋状,像是空间本身正在被它无声地消化。
而在它降临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低频嗡鸣开始在他的颅骨内回荡,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刺入神经的认知污染——仿佛这只手掌仅仅是某个庞然巨物的最末端,而它的本体,仍蛰伏在现实之外的深渊中,缓缓苏醒。
布洛尔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躯正在逐渐消散,就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这具身躯似乎有着未完成的心愿,又或者是有什么东西还没有达成,那残缺不全的灵魂仍在苦苦挣扎着,不肯轻易离去。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历经千辛万苦,风尘仆仆地归来,只为了完成生命中的最后一件事情。
然而,布洛尔却无从知晓这最后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他只能茫然地等待着,看着这具身体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消逝。
那巨大的海獭手掌此刻悬停在半空中,不再继续下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禁锢。
它的爪尖微微颤抖着,仿佛在与某种更高维度的意志进行着激烈的对抗。
手掌内部的星空裂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向布洛尔传递着某种信息,但他却无法解读其中的含义。
然而,黑雾却如活物般翻涌而上,粘稠如沥青,却又轻盈似烟,缠绕着那只手掌,一点点侵蚀它的轮廓。
雾气中偶尔闪过细小的、眼球般的反光,窥视着现实,又迅速隐没。
荆棘开始蔓延。
它们并非寻常的植物,而是某种介于血肉与金属之间的异质生命,每一根尖刺上都布满细密的螺旋纹路,像是被强行刻录了古老的禁忌知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它们攀附在锁链上,刺入那些蠕动的触须,汲取其中的养分,却又反过来被触须同化,表面渗出晶莹的黏液,在黑暗中泛着病态的荧光。
荆棘的生长伴随着低沉的、近乎呢喃的撕裂声,仿佛空间本身在被它们缓慢地撕开一道口子。
布洛尔感觉双手缓缓抬起,指尖触碰到了那顶悬浮的皇冠。
皇冠并非金属,而更像是某种凝固的光晕,表面流淌着半透明的液体,时而如汞浆般沉重,时而又如晨露般轻盈。
就在他即将摘下它的瞬间,一簇藤蔓从虚无中蜿蜒而出——它们并非凡世的植物,而是由纯粹的能量凝结而成,清澈如水晶,却又在内部流动着未知的液态光辉。
藤蔓缠绕住皇冠,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在供奉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
当布洛尔最终摘下皇冠,天空开始飘雪。
可那雪并非洁白,而是灰败的、近乎腐朽的灰白色,每一片雪花的边缘都泛着细微的紫黑色光晕,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污染所侵蚀。
它们落在地面时不会融化,而是如尘埃般堆积,渐渐勾勒出某种庞大而扭曲的符文阵列。
世界在此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唯有雪落无声,藤蔓低语,黑雾翻涌。
而布洛尔,站在这一切的中心,缓缓将皇冠戴回头上——他的身影,在这一刻,既像祭品,又像神明。
"我的寿元既已终了,或许你的灵魂也该归于永恒的静默。"
布洛尔只感觉自己的声带震颤着,却发出不属于他自己的声音——那音调低沉而空灵,像是从深海裂缝中浮起的古老回响,每个音节都裹挟着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重量。
他意识到,自己的喉咙正不受控制地蠕动着,舌根泛起金属的腥甜,仿佛有冰冷的齿轮在口腔内缓缓转动。
淡灰色的尘埃从虚无中喷涌而出,那不是普通的灰烬,而是由细小的、半透明的人形颗粒组成。
它们哀嚎着,挣扎着,在飘散的瞬间又凝固成诡异的浮雕,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视野。
布洛尔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崩解——皮肤如干燥的羊皮纸般卷曲剥落,露出下方闪烁着星光的漆黑骨骼。
锁链的狂潮吞噬了所有空隙。
那只星空巨掌被无数荆棘锁链贯穿,爪尖迸发出刺目的暗紫色电浆,却无法挣脱——每一条锁链都在贪婪地吮吸它的力量,链身上睁开密密麻麻的苍白眼球,瞳孔里倒映着破碎的星系。
空间在哀鸣,发出玻璃即将爆裂前的尖锐震颤。
突然,黑黢黢的小型生物从锁链森林的阴影中倾巢而出。
它们有着扭曲的节肢与过多关节的腿,甲壳上布满会呼吸的孔洞,奔跑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哒声。
这些生物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就开始变异,有的膨胀成囊泡状,有的则拉长成蛇形的黑影,它们汇成一条沸腾的黑色长河,疯狂涌向空间的每个裂缝。
布洛尔的意识漂浮在崩溃的顶点。他看见自己的残躯正将整片荆棘森林压缩成一枚棱镜般的钥匙——那些带刺的藤蔓在结晶化过程中不断尖叫,汁液蒸发成猩红的雾霭。
当钥匙刺入虚空,巨掌背后的维度传来令人发狂的撕裂声,仿佛有某个沉睡的古老存在被惊醒了。
无数黑影生命在最后一刻凝聚成终极的锁链,它们不再是实体,而是流动的黑暗法则,带着自我毁灭的狂欢扑向每个角落。
空间开始像腐烂的果实般塌陷,而在那坍缩的中心,布洛尔最后看见的,是一枚正在缓缓睁开的、由纯粹数学概念构成的巨大瞳孔。
灰尘扑面而来,布洛尔最后看到是如翡翠一般的藤蔓爬上了他即将要消散的胳膊。
*
"我真服了,那两位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实在不行咱俩先走。"
南菘抱着膝盖蹲坐在一棵参天古木的树洞中,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金色光点。
她略带不满地戳了戳身旁的麻团,声音在静谧的森林里荡开一圈细小的回声。
这里就像是一片被施了魔法般的森林。
阳光不是照射下来的,而是像融化的蜜糖般从叶隙间流淌而下,在铺满青苔的地面上汇聚成闪烁的光池。
每一片树叶都翠绿得发亮,叶脉中仿佛流淌着翡翠色的光,微风吹过时,整片森林便泛起粼粼的波光,宛如沉在碧海中的梦境。
乳白色的雾气轻柔地缠绕在树干之间,不是阴冷的寒雾,而是带着阳光温度的、般蓬松的云絮。
它们时而聚成飘带,时而散作轻纱,在树冠间悠然游荡。藤蔓从枝头垂落,开着晶莹剔透的小花,花瓣薄如蝉翼,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晕影。
这里美得不真实——当初那道金光将他们从这里带走的,竟是这样一个人间仙境。
那些诡异的东西早已消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黑夜褪去后,世界仿佛被重新洗涤过,空气中飘荡着甜丝丝的花香,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远处传来清越的鸟鸣,像一串水晶风铃在风中碰撞。
可这样美好的世界里,却只剩下南菘和麻团两个人。
麻团用他摘的胡桃心蹭了蹭面前可爱的白色小海獭,小海獭柔软的毛发上沾着几颗蒲公英似的发光孢子。
他们所在的树洞内壁生着会发光的莹蓝色苔藓,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木纹上,拉得老长。
南菘叹了口气,仰头望向树冠外的蓝天——那里飘着似的云朵,阳光暖融融地晒着她的脸。
"再等一会儿吧,"
他小声嘀咕,
"说不定他们只是......被什么奇怪的事儿给绊住了脚?"
话音未落,一阵带着花香的暖风拂过,树梢上的光点像萤火虫般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温柔的星辉里。
“ 我告诉你,白谛发生了一件你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麻团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望向南菘。
小海獭本来也正在傻乎乎的望着麻团,见到他表情突然这么严肃,它也不由得开始立正。
但身体软趴趴的,还没有把自己支住,就又倒在了麻团的腿上,两只爪爪扶住脸,发出嘤嘤嘤的可爱怪叫。
南菘略带嫌弃的看向他,她压根儿就不相信白谛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唉,本来想跟你分享,一看你就不信嘛!!”
麻团义愤填膺。
可南菘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拼命想把这些画面赶出脑海,可那些记忆像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地面上爬行的生物有着婴儿的四肢和老人的头颅,它们用牙龈摩擦着地面,在身后拖出闪亮的黏液轨迹;
失去神智的人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每个人的天灵盖上都插着一根银针,针尾系着透明的丝线,延伸向巨大水母漂浮密布的天空;
那些木偶才是最古怪的,它们用油彩画出的笑脸不断融化又重组,腹腔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仔细听竟是在模仿人类的笑声......
"真是够了!"
南菘突然厉声喝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每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仿佛那些记忆中的血气已经渗入了现实。
树洞外的光点开始扭曲变形,渐渐组建成那些噩梦中的轮廓。
麻团突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南菘好像被什么给魔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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