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
不论届时是何人前来,东晟相机应对便罢了。
况且氐漠遣使,最早也是明年开春的事情,不必忧思过早。
父子二人安静的用完了午膳。
待到宫人撤去饭食,裴叡却并没有打算立即投身料理政事。
难得想躲懒片刻,他歪靠在座中,似乎对方才的美味意犹未尽。
眼下殿内再无旁人,倒叫裴叡想起一件惦记了许久的事情。
他朝儿子道:“朝儿,还有一事,父亲希望你思量。”
裴朝刚点头,却听见父亲缓缓开口:“你的婚姻大事,是该好生筹算了。”
自从苏燕回闹过那一遭,倒叫裴叡想起不少往事来。
许是年纪大了,一闲下来,他便忍不住追忆。
裴叡想到自己还是太子时,在殿门口是如何被父亲挥着龙头拐追着杵,叫他赶紧拿定主意,好为他定下姻缘的。
现在朝儿的年纪亦不小了,绛梅又离世得早,如今儿子的婚姻大事,唯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来替他相看。免得久时误事,酿成当年那般抱憾终身的事情,便不上算了。
裴朝神色微怔,并未意料到父亲会突然提及此事。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曾想过。
“可是在想时候还早,尚不及思虑终身?”
裴叡思忖着,将自己当年寻的借口摆了出来:“又或是醉心公务,无暇顾及婚姻?”
还有什么来着?
裴朝沉默不语。
裴叡继续道:“父亲当年也这样想,同你现在一样,也不明白为何先皇那般急切。”
借着集会之名,把朝中适龄的女子筛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前一天相看,后一日便按着两人举行大婚典礼。
但时光蹉跎,转眼数十年。现在换他来做这个父亲,裴叡倒是体会到了这其中的几分用意。
如当初自己的父亲那般,裴叡放平语气,谆谆教导自己的儿子。
“为公来谈,你是储君,是未来的东晟皇帝,早早迎娶正妻,助于安邦固本。”
裴叡叹了口气:“为私心计,多个人在你身边照顾,父亲百年之后也安心些。”
意姿战死,绛梅离世,燕回圈禁,同辈中只余下他裴叡一人而已。
若为儿子谋一宗好婚事,待新妇入主东宫,再添丁添口,他们这一家人也能热闹些。
裴朝眼底涌出的抵触情绪虽不明显,却仍旧被精明的皇帝父亲捕捉入眼。
“父亲知道,你心中喜欢姜氏,可她家世单薄,纵然人品贵重,却非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姜氏当个侧妃尚且将将合适,家族势微力单,无所依靠,实在难以坐稳储君正妻的位子。
毕竟虽然暂时是太子妃,今后却是要做国母皇后的。
除了品行容貌,更重要的是家世,堪为夫君助力。
当年先帝看中苏家,亦是因为苏大人和夫人都出自大族,家族根基稳固,足以辅佐。
裴叡就裴朝这么一个儿子,一旦传位给他,若是后位空悬,难免引起争端。
不如早早定下来为好。
裴朝抿唇道:“花宜入东宫几年,素来体贴周到……”
他并不想辜负她。
可太子身份、储君之责又由不得他妄行。
原欲拖延几年,现在父亲开了口,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说辞。
难不成也要效仿当年,叫父亲手执龙头拐追着杵他不可?
沉默良久,裴朝终是道:“儿子会思量此事。”
裴叡笑道:“无妨,父亲今日只不过顺带提一嘴。”
当年他不也拖了那些日子,才定下姻亲吗。
不急。
落柏宫中。
韩赴盯着杏树前蹲着的那道小小身影,沉默不语。
午膳才用完,裴定柔便拿着水瓢去摸那杏树了。
杏树比刚移栽那时,瞧着是高了不少。
不知是否深秋季节之故,仅有的几片绿叶也变得枯黄,挂在树枝上摇来摇去,叶片蜷缩耷拉着,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她凑近一看才发现,包裹着杏树躯干枝条的那一层深褐色的皮,颜色愈发深了,有不少是松松垮垮地搭在上面的,似乎随时会脱落,而衤果露出内里的韧皮。
裴定柔原有些担心,怕是杏树枯萎的先兆。
急忙让闲云去请六司花匠来,看过才知这是天气加凉所致,深秋花木变化的常态而已。
待到明年开春,天气回暖,便又能长出新叶,生成新皮,且更加繁茂。
裴定柔听了松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两三瓢水浇下去,树下土壤湿润不少。
她喃喃道:“小树苗儿,快些长大吧。”
韩赴走近,见小公主仍旧蹲在那里,嘴中念念有词,唇角不免扬了几分:“就这么想出宫?”
裴定柔转过脑袋看他,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阿耶不让我去见姨母,阿兄又同阿耶一道,成天扎在政务里。”
苏燕回自从被禁锢宫中,虽说饮食待遇一切如旧,却因圣人禁令,殿门口有郎官侍卫值守,不许她外出,也不准任何人探视。
包括裴定柔。
她恳求过裴叡,可素日无有不应的阿耶,在这件事上却不肯松口。
裴定柔担心姨母长日寂寞,纵然进不去面对面探视,隔着宫门也想陪她说说话。
谁知道苏燕回却同她说,自己是戴罪之人,看过今日,劝她以后不必再来了。
裴定柔听了,心下甚是难过,但却只当姨母还没有从旧忆中缓过来,心情不佳,才赌气说了那些话。
她心中暗暗盘算着,且等待些日子,等姨母心情稍好些,再去问候陪伴。
所以这几日,裴定柔又闲了下来,要寻些打发时间的法子。
可越是无事可做,她就越发不能自已地开始想出宫。
中秋那日,二人坐在西阳楼上,隔着宫墙遥望灯市,成片的明亮花灯,喧闹的街头人群,那样鲜活生动的场面,不仅没有消退心中惦记,反而激发了她对宫外世界的好奇心。
裴定柔放下水瓢,欲要起身,可蹲得久了,骤然如此便引得小腿一阵麻,险些身子一歪向后倒去。
好在韩赴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不是新置了许多话本子吗?”
裴定柔摆了摆手:“快别提了。”
近日大抵是坊间风行此类题材,茶楼酒肆的老板为了挽客,投其所好。雇人写的话本内容乏味单一,主角一应都是什么才子佳人。
情节同许久以前看过的那本《霸道郎君俏娘子》如出一辙。
都是那家世不凡的俏郎君巧取豪夺,霸气的大手一挥,非要强娶了佳人入府。女子最初因他蛮横做派百般不愿,后又经历几出英雄救美,便情难自抑,最终深爱上对方,成就良缘。
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还不如那些写市坊传闻的书有趣呢。
且许是世风开放,近来话本描写也愈发大胆。
写郎君同女子再见相拥,喜极而泣,如何如何情真意切,恨不能透过一个细微动作,便要配上千字解说,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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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中爱意尽数道明。
裴定柔瞧了不免觉得有些繁复拖沓,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羞赧。
拥抱不过汲取安慰而已,哪就酝酿出那些如山似海般复杂的情绪。
她和韩赴不也抱过两回么。
不过,那时她……
不知想起了什么,裴定柔脸上竟泛起红晕。
但他的怀抱确实……挺暖和的。
当时自己整个人几乎被悲伤情绪浸没,再无力顾及其他。
便好似隆冬天气里,飘荡在空中的一株金簪草,被冷风死死地包裹着,漾来漾去,无处落脚。
在濒临冻死的时候,凭借着本能,寻到了一处温暖之所,任她肆意停靠。
韩赴身量高她不少,肩膀宽阔,敞开怀抱,轻易便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那怀抱慷慨地传递着暖意,紧紧簇拥着自己,无声地包容接纳了所有的痛苦悲伤,似乎任何不安与烦扰,到了这里都会被轻易消解。
后来,她也抱过韩赴。
初衷是为了让他同自己那样,伤心难过时,能有个地方肆意哭一场。
时日缓缓浸润下,彼时那份悲伤逐渐淡漠。
如今细想那两次拥抱,裴定柔竟觉得心底生出些许新鲜的、异样的甜蜜。
裴定柔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同韩赴那样抱着的。
这是不是说明了,她同话本里钦慕郎君的女子一样,也是心悦着他的呢?
好像……是的。
裴定柔快速瞥了一眼韩赴。
他今日那身黛紫束袖劲装,在她眼中却似乎更加好看了。
虽是常服,却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悦目。
她心口开始咚咚敲鼓,不知是否会被听见。裴定柔动了动身子,借发髻上两只步摇珠穗的细碎碰撞声来遮掩。
韩赴看裴定柔两颊泛红,只当是给树浇水,来回活动起了热,提议道:“休息会?”
裴定柔眸光如星:“你要给我讲故事吗?”
这些日子,他几乎已经将记忆中有趣的事迹都掏了出来,实在不知道该再讲什么。
她在吊榻边坐下,擦了擦额上的汗,闲云散雪便将糕点奉到了面前。
裴定柔拾起一块花糕,还不待咬下便道:“现下还没完全冷下来,等天再冷一些,咱们在院子里烤肉可好?”
“我记得你说过,你精于此道。”
韩赴点了点头。
裴定柔瞧着韩赴,笑意盈盈:“那届时,你来烤,我就等着吃肉啦。”
她语调俏皮,听得人唇角难抑。
韩赴扬唇应承:“好。”
“韩赴?”
“嗯。”
裴定柔问他:“除了烤肉,你还会些什么呀。”
韩赴思忖几息,回答道:“行军布阵,挥剑舞刀,骑马射箭?”
武将嘛。
她指着不远处宫人搬运的琴匣子,又问:“那你会弹琴吗?”
韩赴侧身去看。
两个宫人正合力将琴匣子稳当放下,将一架古琴取出,似乎是想趁着太阳好,晾晒一番。
那琴架构看起来十分简单,不过一张木头做的基底,两端栓了几根线。
“未曾弹过,可以一试。”
裴定柔连忙叫人将琴取来,放在榻前的木案上。
她双手搭在脸右侧,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Duang~Duang!”
那架音质奇佳的古琴,在韩赴手底,似乎成了武器一般,在笨拙地拨弄中带出无数利刃,直扎入裴定柔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