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时分。
又是一次大朝会。
朝臣们着各色圆领官服,早早前来参与集体议政,奏报所辖事务近日情况。
皇帝裴叡正襟危坐于大殿上,仔细聆听六部各司上表。
他翻了翻面前户部所呈的账册本子,瞧到本季各州府收支汇总一行,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数个月前推开的政令,已经小有成效。”
户部尚书朝皇帝道:“如今各州府经济较之年初充裕不少,水陆运输量比夏季反倒多了两成。”
因在边境行商有额外的赋税减免,不少商贾逐利,选择结伴远赴蘅城等地,往来贸易货物,从当中赚取差价。
行商队伍必要吃穿住行,当地客栈茶楼、布庄鞋店的生意便好了不少。
赵宬大人听了,亦是笑着拱手道:“经济复苏,是我东晟之福。”
几个大州流动人口外迁,州府内拥挤之况缓解不少,而边境的荒田有了人耕种,农业起势明显。
此外,各州府太守接朝廷授意,着力惩处囤粮坐地起价的富户,治理劳力廉价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银钱大笔大笔进了官账,地方财政困顿也稍缓,几个内陆的大州府更是有望恢复昔日繁华景况。
“户部方才奏报,朕心甚慰。”
说罢,裴叡朝吏部尚书道:“朝廷内肃清贪腐,地方也要有所动作。你主理吏部,应当知道如何着手。”
“贪腐官吏一经查实,所贪脏银尽数上缴国库,家产没入当地州府官账,其余的人员流放、充军之类罚,按律办即可。”
吏部尚书会意:“臣明白,即日便商定草拟文书,发放各州府知晓。”
正在此时,裴叡注意到了户部尚书旁站着的礼部尚书孙大人。
孙大人正抬袖擦拭脖间的汗,眉间满是愁云惨雾,一副苦兮兮的模样,同周围几位尚书的表情大不相同。
六部中,礼部同其他几部分工不同,只负责礼制相关事项,譬如祭祀典仪、礼乐演奏、番邦外交一类。
若无重大节庆,便也只剩下编纂修订礼仪典籍之务。
虽然琐碎,却并不繁重。
比起户部、吏部、工部这三个常年繁忙的,礼部可以说是六部中差事最为闲适的一处了。
以往大朝会,甚少见到礼部的人露出如此愁眉不展之态。
裴叡因此发问:“孙卿为何愁眉不展,可是礼部有事?”
孙尚书听到圣人唤,这才捏着笏板,上前一步,朝裴叡拜道:“圣人见谅,只是近来确有一事棘手。臣愚钝,还在斟酌如何奏报为宜。”
裴叡摆了摆袖子:“现下各位都在,孙卿不妨直言,群思广义之下,总能想个解决的好方法。”
孙尚书这才点了点头,从袖中抽出一本奏疏来。王真上前双手接过,转而呈到了裴叡面前。
说是奏疏,却同素日呈上的不同。
“实不相瞒,礼部前几日收到一封外邦书札,请圣人阅览。”
裴叡顺手将之摊到桌案上细看。
这书札封皮看起来很是特别,应当是牛或羊皮裁剪而成,竟不似寻常东晟文书的统一纸折形制。
托着首尾两端,铺开一看,里头写的竟是氐漠文字。
不过,许是怕阅览者不识,特地又在下方以小字翻译成东晟字。
虽兼有二国文字,给人观感却大相径庭。
氐漠文字书写工整舒展,间隔大小统一,而东晟字却是挤在行间所书。
莫说字的大小不同,笔画勾勒潦草。细看间,几乎每个字都是紧缩蜷曲的,被夹在两行氐漠字的缝隙间,简直半点工整都谈不上。
素来两国间通书,为表和平友好,都要求书写整洁,行文有礼。
氐漠将这封不伦不类的东西送来,是对东晟举国明摆的傲慢与蔑视。
裴叡身为一国之君,见到此种国书,他强忍恼意,将书札内容看完,终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其他大臣不明就里,但见皇帝脸色越来越差,大约也明白那书札里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好!好!”
好个蛮夷之族。
裴叡将那书札合上,往案面一拍,吩咐王真道:“将这物什拿给六部众位大人传阅!”
王真依言照做。
从六部起,朝臣们依次传阅。
原本安静肃穆的大朝会,渐起议论杂声。
“这字也太……太丑了。”
“口口声声说什么邻国之谊,字里行间竟对我东晟颐指气使的。”
有脾性直爽的大臣怒斥道:“蛮夷竖子之邦,毫无礼教可言!”
更有不通文墨的武将义愤填膺道:“真想一铁锨给他手打断,叫他此生都不必再写这些鬼画符出来。”
经一番传阅后,这氐漠书札最终到了太子裴朝手里。
裴朝拧着眉看完那堆字,虽然不像几个武将那般横眉斥呵,眼底亦是掀起一丝愠怒。
氐漠竟将来犯东晟一事,搪塞为误会。
说只是查找本国流犯,误入东晟国境,又不通语言,才同戍边的一支队伍起了争端。
更借口沟通错意,妄图将苏其谷之战一笔带过。
简直笑话。
夜袭动辄数万人,甲胄穿戴齐备,动作路线统一,只为去追七八个犯人?
三岁小儿听了,都未必肯信。
信中无耻地将开战之责,尽数推到了东晟这边。
说是韩随部先进攻,氐漠军队只是被迫抵挡。
一派胡言。
若是如此,韩随率部又为何被截断通讯,困在苏其谷良久,最后尽数战死湮灭。
裴朝将那不通人语的书札放下,望向一旁的父亲裴叡。
“氐漠当真狂妄。”
裴叡嗤笑:“说是陈清缘由,表达歉意,以免两国邦交龃龉。这满纸荒唐语,哪里见到半分抱歉。”
若非此刻是大朝会,众位卿家在场,他身为皇帝,多少要顾及自己的尊荣脸面。
否则,裴叡真想把这脏东西撕碎了,丢到地上去狠狠跺几脚。
孙尚书低头道:“正是这书札言语轻薄,恐污了圣人尊目,臣因此斟酌,不敢轻易上报。”
“那可汗奎满信中提及,为表歉意,愿派使者前来东晟朝见,以稳固两国邦交之友谊。”
以下见上可称朝见,可氐漠哪里将己国置于东晟下位。
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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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辞傲慢,简直不是个东西。
裴叡愈发不屑:“他若真是抱歉,不如赶五千头牛,一万只羊作为赔礼给我东晟,比空口说白话要实在些。”
歉意歉意,说了半天,不过是遣人来探听虚实的。
东晟这边半只羊都未得到,还要被奎满以道德要挟,与那氐漠重结旧好。
孙尚书诚惶诚恐:“只怕那边还在等待我东晟回信。”
裴叡抿了抿唇,手搭在膝上,无意识的摩挲着衣袍上的纹理。
思忖片刻,他沉声道:“那边既然要来,咱们自然待客。礼部稍后草拟文书,允准氐漠使臣朝见,不过今年不行。”
“未免冬日严寒,使者路途奔波受冻,朝见之期定在明年春分后最相宜。”
裴叡道:“鸿胪寺要早做准备。”
孙尚书闻言,连连称是。
“今日大朝会后,兵部尚书留下,其余众卿自去忙吧。”
好不容易忙到了午间,御膳房将吃食奉上来,父子俩这才得以松快片刻。
裴叡从王真手中接过一碗鲫鱼汤,拾起瓷匙吃了起来。
鱼片中的刺已经剔除,用姜片去腥后,同笋片、菇片、豆腐一道煨了,撒上葱花点缀。
浅尝一口汤,便觉满口鲜甜,滋味甚美。
鱼肉豆腐滑嫩,入口即化,与其他几样食材的清新爽脆和在一起,恰到好处。
许是几个时辰未曾进食,热热的汤入腹,裴叡整个身子都畅快起来。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他仍是忍不住开了口:“想来氐漠内政已然解决。”
不然奎满一门心思扑在教训两个混账弟弟的事情上,哪能分出心思来顾及两国关系。
裴朝放下碗:“此番遣使,只怕是来试探的。父亲既应允朝见,这倒不失为我东晟反向探听的好机会。”
“朝儿说的不错。”
裴朝若有所思:“只是不知会派何人前来。”
裴叡道:“明年春分才到,还远着呢。”
又吃了半碗汤,裴叡意犹未尽,拾起筷箸,逐一品尝面前的菜肴。
“除此之外,朝儿对于氐漠来信,还有何想法?”
裴朝思忖道:“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来信匆忙,叫人觉得有些突兀。”
按照惯例,两国通信必然有因。
譬如通商贸易,共同建设。
可氐漠信中却以早就结束的两国战事为由,于邦交反应上不免迟缓。
好像是为了派使臣前来,特地搜罗出来的蹩脚借口。
裴叡擦了擦嘴,笑道:“看来奎则和奎正造下的乱子不小。”
“父亲何以见得?”
“若是轻松平叛,以奎满的野心,他会如何?”
裴朝道:“自然是继续筹谋进犯我东晟。”
毕竟图谋中原的狼子野心已现,奎满哪会轻易休止。
裴叡眼底涌现一抹挥之不去的深意:“想来奎满颇费精力才得平叛,国力受损,又不知我东晟情况,不敢贸然再兴兵。”
“因此要急着派人来打探一番,好作进一步的布置。”
裴朝点头:“那派遣的使者,必是奎满委以重任的信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