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梅兰尼亚主教座堂最惹人赞叹的是它的使徒之门,救主的学生们依序撑起大理石门扉,纯白,坚固,高耸到叫站在它面前的人产生错觉,以为这门的顶端再高一点便足以撑破迷宫城的穹顶,而在它的后方,据说撰写了末日预言的,最矮小的大理石使徒脚跟之下,有一扇更为矮小的暗门。
此时暗门开启,亚历克斯脱去斗篷,跨过狭窄的门槛,主教暗紫色的袍子在灯火边缘与纯黑无异。
还不到五点,要再过几十分钟教堂中负责今日扫撒的见习修士才会零星出现,此时只有夜巡人的灯光在厅堂与走廊中游走。
于格前来迎接主教与紧急归来的随行修士,众人领取了一些早就准备在此处的饮食,亚历克斯做了简短的晨祷,并垂眼嘱咐他们尽早回房休息。
待其余人散去,亚力克斯问道:“矮妖的医师到了吗?”
“才过了第八层的关卡。”于格回答。
亚力克斯哼了一声,大教堂几乎是同时给他与矮妖派的信,但身处海港的他们却比同在迷宫城的矮妖还早到达,另一方想必是在关卡处受了阻拦。
也不奇怪,白骑士落到了骑士团手上,这一事实要不了一个晚上就会传遍迷宫城。
而当下,能治愈白骑士咒术的只有矮妖,城主一定会吩咐各层关卡万分注意他们的动向。
“等矮妖到了要问清楚他们碰上了什么样的盘查。”亚力克斯说,另外点了几个擅长法术的长老的名字,让于格立即叫醒他们,请他们去监督矮妖的解咒。
“去盯着奥列维和阿利耶斯。”他说。
“好的,可玛德兰娜小姐那里……”于格过去是亚力克斯在伯爵家中的仆从,认识玛德兰娜的时候她还未满十岁,来迷宫城许多年他私下还是依照旧习称玛德兰娜为小姐。
几年前,也是于格第一个告诉他玛德兰娜离家,并且发愿成为修女,将自身与自身所学献给上主。
亚力克斯低头整理手套,他脖间的金制八角十字架晃动,最顶上的两角染上一抹烛火微光。
他再抬头,十字架又陷入主教袍中,那几点光亮被阴影擦去。
“她那边由我去。”于格得到了这样答案,以及他的主教阔步远去的背影。
亚力克斯迈过中庭的回廊,油灯飘在他前方,这条路几年来他走过了无数次,最开始他只被允许去到中央的练武场,再来,他去到练武场一墙之隔的礼堂,在那高台上中受了主教祝圣礼,那之后,他被要求,熟知这大教堂中的每一座塔,每一处密道,每一段秘辛,光鲜高悬的以及蒙尘坠地的,被歌颂的与被埋葬的,赢得上主嘉许的或逼迫圣徒背过脸去的,他被要求,熟知它们,就如熟知自己的左手与右手。
他被要求,将一切新生的隐秘也折入掌中。
亚力克斯在又一处暗门前站定,灯火因为他脚步停止而摇曳,他在那飘荡的火光中敲响房门。
三声敲击过后,门的另一侧传来玛德兰娜的声音,“是谁?”
“是我。”亚力克斯简短地回答,同时他手套缝隙深处有银液流出,仿佛被捕捉的月光,此刻重获自由。
“亚力克斯?稍等一下,我马上————”
不过她已经没有过来开门的必要了,银液注入门的锁眼,亚力克斯控制它吻合钥匙形状,由软转硬,而后咔哒一下,将门打开。
一切都在前半句话之内完成,亚力克斯看见玛德兰娜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在躺椅上撑起上身,准备下来,但见到主教熟练地撬开门又泄气的躺了回去。
“你怎么又做这种事了?”她手背按住自己的额头,也不知是因为此情此景而头痛,还是想用那一处皮肤为自己的额头降温,“要是这房里还有别人,看见你这样强盗似地开门怎么办?你可是主教啊!”
亚力克斯慢条斯理地从锁眼中抽出再次软化的活银,不冷不热地说道:“要是有别人又怎么会让你来应门?难道这教堂里除了阿利耶斯和奥列维还有这么没眼力的人?”
“别这样说……”玛德兰娜的双颊已经被急速发作的“病气”蒸出薄红,“就是因为这样奥列维才一直都怕你。”
亚历克斯皱眉,他来到躺椅前,活银分叉展开,像是一只抽去骨头的手掌,它握住玛德兰娜的手,将其挪开,作为交换,银手温度骤降贴住她的额头,吸走额上的热量。
主教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这室内此时八张躺椅围成一个圈,这样的安排是为之后矮妖“治疗”做的准备。
“他怕我什么了?”亚历克斯控制活银再度分流,为玛德兰娜的颈动脉降温,“我怎么不知道?”
玛德兰娜将头偏向一边,好像想表示实在没精力在此时此刻与他争辩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亚历克斯盯着她没有完全背过去的侧脸,然后放缓声音对玛德兰娜说:“你还记得奥列维刚来迷宫城的那一年吗?那时候他十七岁?”
事实上,他此时对谈论凯里安·奥列维也没什么兴趣,但他们还是得说些什么,这属于自幼认识的两人的一种习性,一种节律,没有多少具体的含义,只是未知降临之前的迂回与叹息。
“十五岁。”
“嗯?”
“他比我们小五岁,那时应该是十五岁。”停顿片刻,玛德兰娜用有些闷的声音纠正他,并续上了对话。
“那就十五岁。”亚历克斯让活银缓慢流动,渡走玛德兰娜的热气,“那年秋天,他不识字,话也说不清不楚,就这样也要上台和我打一场,赢不了还趴在地上撒泼打滚,马戏团的猴都比他规矩,我不知道你哪里看出来他怕我了。”他冷淡地哼笑一声。
玛德兰娜本来想反驳,但听他一讲,又想起五年前情形,禁不住地也想笑,反应过来后立刻捂嘴掩饰,装作轻咳了一下。
那时候亚历克斯也才抵达迷宫城没多久,私下总是和她说手下有几个猴一样的外省小鬼成日撒野,三天两头跑没踪影,他怀疑搞不好哪天他们会摔进枯井里,饿得鬼哭狼嚎才被人捞起来。
“因为他很纯粹,他怕你,但也想向你宣布,他要战胜你。”玛德兰娜轻声低语,“其实这次也是一样的。”
“在迷宫城里,五年都没有变化是危险的。”亚历克斯说,而且,并不像是只在说凯里安。
玛德兰娜不置可否,凯里安这次无论想不想都被卷了进来,未来将会如何没人能预料,但她总觉得……骑士团里总该保有这样的人,与她和亚历克斯不同的,忠于自己的更纯粹的人。
教堂四座塔上钟声震响,比不上足以撼动全城通风铃声,但也足够告知整座教堂,新的一日即将开始。
随着钟声一同响起的是第二次的敲门,在得到允许后,听差带领一队矮妖鱼贯而入。
总算到了,总算要开始了,玛德兰娜没感到轻松,她只觉得身体上的热潮被短暂地凝结,双手微颤,将自己的十字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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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交给亚历克斯。
她的主教握着她的十字架,站起来,垂首注视着她,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又好似没有,片刻过去,两人都没有出声,玛德兰娜咬紧下唇,阻止自己本能地说出不该说的话,比如,不,我不想入睡,不,我不想见他,如果见到了他,他说他的确是恨我的,我又该如何是好?
然而,不行,她不能这样对亚历克斯说,恰恰是这时,她绝不能向他求助。
亚历克斯转身退到墙角,忙碌的矮妖们将两人隔开。
为首的矮妖微笑着将催眠药水交给玛德兰娜,盯着她一口饮下,而后请她张嘴,舌下压住一颗琥珀,琥珀中封入了一只透明的甲虫。
七名矮妖也纷纷效仿,喝药,含入琥珀,依次躺在躺椅上。这世上,蛊惑人心的矮小的异种,这城中,崇拜异神的他们的同盟,矮妖们闭上或红或橘的眼睛,等待睡意来袭,等待一同沉入玛德兰娜的睡梦里。
玛德兰娜躺着,起先她的思维仍旧清晰,以为这药并不奏效,甚至心里涌现出一点庆幸,但她又立刻为这耻辱的侥幸而默默祈祷。
在她念到不知第几次的主祷词时,在“不叫我们遇见试探”与“拯救我们脱离苦恶”的间断中———世界开始旋转。
玛德兰娜感到自己在自己的身体里缩小,她的手,她本想抬起的手,她的意志却无法抵达任何一根手指。
她像是被谁揉成一团,轻轻上抛又再次接住。
飞起,下坠,明艳无比的色彩在她的意识里炸开,奔涌,她滑了进去,变得更小,同时又无比巨大,成为每一浪波涛。
飞起,下坠,有人、一群人,无数无数的人,一起大笑,尖声合唱,然后开始哭泣、哭呀哭呀从纷乱到融为一体,然后又喷溅到每个角落。
飞起,下坠,她听见了本该很远但此时仿佛又极近的声音。
———玛德琳,过来,玛德琳————
她发现她的世界里有一个洞,一个光斑。
她感到很安心,前所未有的满足。贪痴妄憎,悔恨别离,一切与苦痛有关的词语都失去了含义。
———玛德琳,过来,玛德琳————
她知道她该走了,向着那呼唤。
没有拒绝的理由,这轻而易举,“她”已经融化了,“她”渗了过去。
但是——
————玛德琳,过来,玛德琳——
但是,一个瞬间、一个闪念、一个微茫的但连无上光辉都无法掩盖的跃动,有影子跃起,碎成七瓣,将这光芒撕裂。
“她”再次下坠,这次没有人将“她”接住,坠落中,她好像又拥有了四肢,又获得了五感,她用尽“自己”的一切,停了下来。
玛德兰娜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余光望见自己床头放着一只巨大的,柔软的,脖子上系了鹅黄色丝带的玩具熊,那是她几天前收到的生日的礼物。
五岁的生日礼物。
窗外的树枝上沉甸甸地坠了七只硕大的黑鸟,它们挤在一起仿佛都要把那粗壮的树枝压断,七双或红或橘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玛德兰娜。
不知为什么玛德兰娜并没有害怕,只是很好奇,她下床,想要再靠近点瞧瞧那几只鸟。
可母亲的呼唤声让她停下脚步。
“玛德琳——你醒了吗小宝贝?”
“快来,来见见你的哥哥吧。”